為避免被外婆念叨，許師齊刮了把胡子，把自己收拾整齊才帶著他那臺“雲端proX”出門。從工作室出來，穿過所在的064號立體模塊社區的自動扶梯，扶梯兩側綠化帶花木繁茂，進入負一層，許師齊閉著眼，悠閑地進地鐵站。 　　不急，就讓外婆她老人家多蹦一會迪吧。 　　被改良過的人工耳蝸使得許師齊可以將周圍的聲音盡收耳底——擦肩而過的上班族，他耳機裡是年邁母親的問候；迎麵走來的兩位太太，剛買完菜，討論著跨社區看望親朋的八卦，人家兒子高考考得怎樣關您二位啥事呢；路邊的牛雜店，老板正在切牛腸，這個聲音怎麼好像刀工不太熟練，兼職是新來的吧；不遠處的機器自動攤位好像來了新的機器，哦攤煎餅的嗎？這薄脆掰斷的聲音還挺響的，哦應該是煎餅果子；那個甜點店前麵好像有對情侶，這女的想買蛋糕，這男的顧著打遊戲，回答真是敷衍。 　　聽到這裡，許師齊終於睜開了眼，這是他偶爾偷偷光顧的甜點店，每次前一晚咳嗽咳到睡不著，第二天死不了，就感覺自己“又可以了”，人生苦短，想吃就吃吧。 　　這會兒他看著透明櫥窗裡的蛋糕，腦子裡無來由想起那天荼紫說的話——“其實你在我眼裡就是一塊蛋糕。” 　　莫名其妙！ 　　許師齊嘆了口氣繼續往地鐵站臺走。 　　新陽市是位於我國南方的一座“線性城市”，隸屬南方一線城市羊城的管轄，規劃上被稱為“陽城新區”，但更多人戲稱為“一線城市”，因為從高空俯瞰，新陽城就是“一條線”。 　　“陽城新區”是“願景2050”工程落成的第一個項目。城市由兩座500米高、長達150公裡長的平行大樓組成，兩座大樓共130層，間隔兩百米，可容納700萬人。 　　這裡的居民大多是“繭族”和互聯網線上遠程辦公的從業者。城內劃分為130個社區，模塊化建設，每個社區都有齊全的生活設施，管道運輸區、商業服務區、住宅區、步行區、綠化區分布科學，基本通勤隻需幾分鐘。城內普及使用可再生能源，城內沒有汽車道路，有效節能減排，城外是全自動化播收管理的耕地和林地，連接外地的高速公路車輛不多，交通便利，但短程新能源直升機似乎是更多新陽人民的選擇。 　　當年第一批購買新陽商品房的100萬人裡就有外婆黃令怡，60平的房子成了三代人的家，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許師齊兄妹就在那房子裡長大。 　　新陽城布局剛剛公布的時候，爭議還是非常大的，網上很多人在討論建築方案的可行性，甚至不少人擔心這樣人口密集的“線性城市”會成為空襲打擊目標。 　　但事實上，方形和圓形的城市，目標更大，更容易遭受打擊，不管常規武器還是核彈，沖擊波都是輻射擴散的，長條狀的城市反而受損程度更低一些，要是遭遇大規模核戰，那什麼形狀布局的城市都無法幸免。 　　這座試驗性的城市從圖紙被公開起就話題拉滿，但事實證明，沒有困難能難倒中國基建，眼看著就掛裝出了一座超大城市。 　　新陽城地下負一層是一條貫穿整座線性城市的地鐵線，許師齊乘坐地鐵到達128號社區，這是新陽頤養院所在地。 　　進入2048號房，許師齊走近保健艙，老人正帶著“雲端proX”躺在其中。 　　許師齊用監護人權限查看了外婆的健康檢測數據，身體機能各方麵都非常好，疑似癌癥的初期病灶也消除完成，唯一一項異常的是注意力指數下降速度比同齡人快四五倍，大概是外婆的腦部退化嚴重，這一癥狀已經持續很多年，今年開始出現斷崖式衰退，但診斷卻並非阿茲海默癥。 　　如今醫學昌明但還是無法組織身體機能的老化。 　　外婆，差不多也到時間下線休息了吧。許師齊坐在床邊的沙發上，戴上“雲端proX”登錄了鏡州跡塬城。 　　跡塬，位列九城第八，城市體量隻占整個鏡州的3%。這裡被稱為懷舊記憶之城，城市景觀仿照本世紀20年代設計，也就是外婆年輕的時代。 　　跡塬城是鏡州老年用戶最多的數字城市，全國所有正規頤養機構的老年用戶登錄鏡州都隻能進入跡塬，城內的安寧保護區具有鏡州最高級別的治安保障，隻有開啟了臨終關懷服務的老人和該服務的工作人員可以進入。這項服務由國家主導，中科院技術支持，其後紀元科技集團成立了公司進行運營管理。許師齊的主治醫生李遠橋院長就是這個項目的技術負責人。 　　當然，外婆還沒到進安寧保護區的時候，此刻她隻可能在一個地方，那就是跡塬最繁華的商業區，這裡仿造香港蘭桂坊，24小時都是紫醉金迷的夜晚。走進Once More酒吧，酒保認出許師齊的ID，馬上就說：“你家黃小姐已經轉場了，帶著她的男朋友們去了隔壁Yesterday。” 　　許師齊馬上出門左拐Yesterday酒吧。找書苑 wwｗ.zhaoshuyuan.com在門口被一個數字形象很廉價的人攔了下來。那人上來就問：“大哥，要買‘掛’嗎？”見許師齊停住了腳步，那人繼續說：“花點錢就能多玩倆小時，不貴！” 　　“才兩小時啊？” 　　那人左右張望了一下，壓低聲音：“有五小時的，但要預定，3成定金，保證防沉迷不響，響了全額返還。” 　　許師齊不禁想起自己讀書那會兒也經常做各種小型外掛工具給狄宇笙拿去莽城賣掉，賺點零花錢，沒想到如今這生意都做到跡塬了，竟然還有針對性地兜售給高齡高危人群。 　　許師齊掏出一個金屬打火機，“啪”地在那人麵前打著火，“知道這是什麼嗎？” 　　“打火機？” 　　“不，這是一個遠程滅燈器。” 　　那人皺皺眉：“大哥，同行啊？你這個是什麼新貨嗎？哪裡進的貨？” 　　“我自己做的，我隻要一鬆手，你對麵那個路燈就會滅掉，聽說最近跡塬查你這種‘小本生意’還差得挺嚴的。” 　　“大哥，生活不易，給條活路，給條活路！” 　　“我還有兩秒鐘鬆手。” 　　“行行行！”說完那小販就馬上遁逃了。 　　許師齊沒有鬆手，直接合上了打火機的蓋子，取消了滅燈操作。迅速走進了Yesterday酒吧。 　　他掃了眼裡麵的幾張吧臺，走近男人最多的那桌，找到了此刻正左擁右抱的女人。桌上堆滿酒瓶，性感尤物穿著一身深紅鏤空連衣裙。 　　“走啦，黃小姐。”許師齊毫無波瀾地吐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