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點,我躺著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裡忽起忽落的,剩下的三個舍友呼聲此起彼伏,搞得人更加心煩意亂。想著大四都沒課了,突然也就無所謂了,大不了明天白天睡一個白天。然後從床邊掏出手機,刷著小視頻,等著刷到困到不行,直接睡,反正自己每次去網吧包夜都是熬不到最後的,總歸是要在網吧睡兩小時的。突然,聽到床下似乎有東西窸窸窣窣的,但是也沒聽到有人下床的,四人寢大家都睡上鋪的,下床聲音一般都不小,有時候還會被吵醒。我想著六樓一般也沒老鼠啊,那個聲音響了小一分鐘,就沒了,我也沒在意,可能是大蛾子飛進來,擱那個塑料袋動彈吧,大冬天的,懶得下去看了。然後接著刷了會視頻,困意襲上心頭,接著外麵突然想起鳥叫,“唔哧,唔哧的”,應該是貓頭鷹叫。因為大學學的生物科學,有過野外實習經歷,以前也遇到過,所以比較了解。想著這東西,真煩人,剛剛想睡覺,結果叫著幾嗓子,給我搞得心裡毛毛的。 貓頭鷹這種動物,白天睡覺,晚上出來捕食,所以大家很少聽到這家夥叫,就算在農村也比較少聽到。突然一刻想到這個鳥在我老家很不受人喜歡。我的老家是在皖南山區的一個小鄉村,四麵環山,記憶裡的老家,除了山就是山。山多,關於山裡的奇奇怪怪的傳聞就多,所以對於貓頭鷹也有個小小的說法,貓頭鷹在我那被稱為白公鳥,傳說它在誰家附近鳴叫,就意味誰家有人要離世,不收鄉裡人所喜歡。小時候我還問過母親,它真的那麼靈驗嗎,我媽說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畢竟鳥長了個嘴,哪有不叫喚的。不過可能一般白天見不到,一般隻在晚上叫,然後叫的特別難聽,所以不受人喜歡,所以編排了這麼個故事而已。 想到這些,反而更加睡不著了,心裡總是惴惴不安。手機玩著也沒意思了,然後就瞪著眼睛看天花板,然後想著小時候的冬天,去山裡找野果子,什麼八月炸,九月黃的,突然想起好久沒回家,想著沒有期末考試,不如下周就跑路,溜回家了。突然聽到“咚”的一聲,給我嚇一跳,一看腦殘室友起床了,最後兩節樓梯他跳下去的,一直不喜歡這個室友,個人習慣特別不好,我知道馬上大家都要起了。因為他馬上要跳一跳來使他的秋褲能夠順下來。果然咚咚咚幾聲,大家都醒了。 “昨天下半夜,你們有聽到什麼奇奇怪怪的聲音嗎?”,我問到。“沒得,昨晚睡的特別好。”貌似大家都沒聽到貓頭鷹叫聲和床下窸窸窣窣的聲音,我也沒想什麼,準備再躺一會,室友出去吃飯,我就補個覺。 突然手機響了,電話那頭是父親的聲音“你看看有票嗎?馬上回家一趟吧,你外公過世。”“前幾天不還好好的,我上周才打電話給他們的啊。”“昨天晚上,你外公不知道是摔了還是怎麼了,今天早上躺在後門的,還是你外婆早上準備去後院燒水發現的。”從記憶起,外公外婆就分開住了,倒不是說兩人關係不好,外婆住在自己起的小房子這邊,外公住在對麵的另外一棟房子,是舅舅家的,舅舅一家都在外麵,所以外公給他們看房子,外婆這邊沒有院子,所以每天早上都回去舅舅家的後院用燒柴火的小爐子燒水。“那我看看票吧,盡量今天就回去。” 打開買票軟件,幸虧離過年還早,有一趟一小時後的火車,啥也沒得,用水洗一把臉,就打車去了火車站。因為在本省上的大學,所以回家還是比較方便。坐在回去的火車上,第一次沒有回家的那種熱切,想著火車慢一點吧,晚一點回去就可以晚一點接受這個事實,外公過世了。因為我爸隻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且比我爸大很多,所以從小就跟堂哥堂姐玩不到一塊,畢竟年齡相差太大了。所以童年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去外公外婆家,好幾個表哥表姐,還跟我差不多大,一起玩玩鬧鬧的。所以呆在外婆家時間比較多,後麵去鎮上讀小學,離外公外婆家更近,基本上三天兩頭都去玩。所以給他們感情特別好。 隨著大屏幕檢票時間馬上到了,排隊檢票上車,恰好是工作日,沒啥人,我找了個一個人的位置,靠著窗戶,看著這窗外的樹木不斷倒退,想著這大抵是人生吧,起起落落,然後很多人很多事都成了故人故事。想著自己連外公最後一麵都沒見到,火車進到隧道的那一刻,突然有了想哭的感覺,好久都沒哭了,淚不住的往下掉,想著自己還準備下周就回家的,想著外公喜歡吃糕點,還準備周末去點心房買糕點帶回去。隨著思緒不斷飄離,我緩緩睡下了,畢竟昨天一夜未眠。 突然“你回來了啊。”突然看到外公對我說話,我一激靈,外公不是過世了,猛然睜開眼,我在火車裡,突然有乘務員說,皖山縣快到了,要下車的乘客提前做好準備了。打了電話給我爸,我爸說表哥已經在火車站等我了。 出站下車,坐上表哥的車,兩個第一次這樣沉默無言。其實,從小到大,葬禮也經歷過好幾次了,大概知道回去什麼樣,所以也沒多說什麼。到了外婆家前,去小店買了紙錢香燭,小村莊裡都是熟人,有人過世大家都知道,所以流程也清楚,所以小店會被吊唁是東西一份份的用黑色塑料袋裝好,也不貴兩塊錢一份,然後我自己買了一份,然後到了外婆家後,走到外公遺體邊上,然後舅舅招呼我進行相應的流程。 雖然是小村子,但是有人過世會有一整套的流程,一般人離世後,裡麵放掛編排和一個沖天炮,小鞭在前,大的沖天炮在後,這個是白事的習慣,大家就會知道有人過世,小村子都是沾親帶故,所以大家都會過來幫忙。白事不會請人過來,隻會聯係最親近的人,如果過世的是女人,還要親自去通知女方的娘家人。除此之外,會主動邀請的就是收殮的人,他們一隊人,負責收殮到最後下葬的全部流程和習俗。 我到家的時候,一切都弄好了,剩下的就是我媽和舅媽,阿姨們一起忙著廚房的申請,然後各種打掃,畢竟待會吊唁的人過來,得安排茶水點心。大表哥負責放鞭炮,每有一個人過來吊唁都會放一掛鞭炮。所有人都在忙,沒有人有空顧著在哪傷心,所以一般葬禮上很少看到那種哭的死去活來的人。小輩們在聊天,畢竟天南海北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過年一般也都聚不齊,所以葬禮即是送故人一程,也是家裡親戚聯絡感情的時機,這時候才會見到那些幾乎沒見過的親戚。 我自己從小就話比較少,所以一般就是聽著哥哥姐姐們在說話聊天的,除非他們問到我,我才會答上一句。我從小就喜歡聽,聽別人聊天,講八卦,講各種故事。我覺得特別有趣。大家也知道我悶葫蘆,所以也不咋多找我聊天。隻是突然大姨說到,“老頭子過世,怎麼一點征兆也沒,一般老人離世,家裡人,他不是老人兒子都會有些感知的,你們幾個小輩昨天晚上有聽到什麼動靜沒,外公最喜歡你們這些小輩的。”“我好像聽到了響動。”我說到“昨天半夜一點多,我聽到床下麵窸窸窣窣的,還聽到白公鳥叫了好久。” 其實聊這個話題特別常見,畢竟這種氛圍下,聊一下這個也能緩解傷心,然後又能增加神秘感,我也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別胡說,你那麼遠,外公肯定來不及去,我們這麼近都沒給我們消息呢。”我媽說到。“他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過世的,”突然幫忙收殮的師傅說到,我突然脖子一涼,汗毛直立。我不過隨便說說,結果還挺滲人的。 接著,入殮師又說到,“你們請看地的先生來了沒,叫他來看日子,選地吧,可要抓點緊,畢竟離過年也快了,可要選好日子和墳地。”我爸說,“我打過電話了,已經在路上了。”我舅平時不在家,所以這些事情都是我爸幫著安排。我自己昨天晚上一夜未眠,所以現在下午了,困的不要不要的,跑到表哥床上打算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