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伐木工(1 / 1)

清晨自然蘇醒,木生看著墻上的照片,似乎還在回味著含素的體溫。   他不知道含素昨晚什麼時候離開的,但有一件事,他能夠確定,那就是含素以後就不會來了。   有一次,他很刻意的問過含素:你今年多大了?含素回答說,我隻比你大兩個月。木生則說,三十二歲是一個可以嘗試改變現實和承受事實的年紀。   有些事情總會讓人選擇性的去躲避,但是到頭來卻又不得不麵對。   對於木生而言,現實就是他跟含素身份上的區別,一個記者,一個入殮師,在大盤鎮傳統思維的影響下,即便兩人能在一起,也很難得到大家的祝福。   畢竟,愛情的雙方都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就算鎮民們能理解兩人的情感,但理解並不表示認同。   而事實就是他跟含素的關係。在並不想去改變現實的前提下,木生也很難正視或者承受這種關係。   最後,隻能各行其是。   從床上起來,木生一如既往的正常生活和工作。   臨近周末,手頭的新聞稿件卻還差了一大截,看來今明兩天都得加加班了,爭取在周六下午就把小鎮周報給全部編輯出來,然後排版印刷,再交給鎮裡唯一的郵遞員,發放到鎮裡每位住戶的手中。   本周的新聞也都是些瑣事,可能最讓人們關心的一件事就是“毒蛇傷人事件”,畢竟昨日老李頭的葬禮還歷歷在目。   另外還有一件跟蹤報道的新聞會讓鎮民們關注,那就是北坡的樹木種植工程的進度。   每到夏天雨季的時候,地勢低窪的大盤鎮總會爆發山洪,最嚴重的一次,全鎮半數以上的居民都遭受了損失。所以今年開春,大盤鎮的族長就把一些有勞力的年輕人組織起來,發動了北坡植樹抗洪計劃。   昨夜雖下了雨,但今日天氣甚好,倒是可以去北坡收集植樹相關的新聞素材。   走了十多分鐘,木生來到北坡下的一處草坪上,不遠處堆放了一些木料,有些陳舊,還能聞到淡淡的黴味。在木料的另一端,鎮上唯一的伐木工拿著斧頭,在清理另一堆新鮮木頭的樹皮。   沒猜錯的話,那些木頭是前不久被風吹倒的楊樹,也正是有了這一次的警告,鎮民們才組織起大規模的北坡造林工程。   當木生看見伐木工的時候,他有些難堪。或許是因為自身跟含素的那一層關係,讓他很難麵對這個即將要把含素娶回家的人。   不過他還是過去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往北坡上走去。   “木生記者,”伐木工卻叫住了木生,“過來抽根煙吧。”   說著,他放下手裡的斧頭,從褲兜裡摸出煙卷,給木生遞過去。   木生擺了擺手,“已經戒了。”   伐木工便將煙卷含在嘴角,點燃,吐了口氣,說道:“昨晚,含素小姐,在你那裡吧?”   木生有些尷尬,但並沒有否認。   伐木工隨意的坐在一塊木頭上,說道:“你算是大盤鎮裡少有的文化人了,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卻一直沒好意思開口,難得今天遇見了,就耽擱你一下。”   木生轉過身來,微笑著點點頭,“請問。”   “你覺得死人的幸福是什麼?”   伐木工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木生有些驚訝。這問題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死人怎會有幸福?隻好說道:“也許,含素小姐能回答你。”   “我就是為她問的。”伐木工說,“我覺得自己並不是個很迷信的人,但我每次去牽含素小姐的手,都覺得很不自在,一想到她那一雙手撫摸過很多死人的麵孔,我就……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木生嗯聲,“能夠理解。”   伐木工嘆息一聲,長長的吐出煙氣,白色的煙霧在空氣中飄散。   “含素小姐就是一個為死人帶去幸福的人,”他問道:“所以,他能給活人帶來幸福嗎?”   木生眉宇微沉,“如果你真是這麼想,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你接受了她,自然應該接受她的工作,以及她的過往。”   說完,木生便要離去。   伐木工卻再次喊住了他,又問道:“南坡左王山上的寡婦樹結果了,你覺得那會不會是不祥的征兆?”   聞言,木生一怔,似乎想到了什麼,卻無法開口說出來。   “在我看來,那是大自然的一個玩笑。”木生回道,“並沒有任何不詳的征兆,你自己都說了,你是個並不迷信的人,乾嘛去想這些事物。”   伐木工搖頭苦笑,“是我想多了吧。可能是因為,我覺得我娶了入殮師,就跟寡婦樹結果很像一回事。”   木生沉默半晌,片刻後才組織起合適的語言,回道:“你是伐木工,你在這裡砍樹,大家都在那邊植樹,這並不矛盾。不破不立嘛!砍掉腐爛的樹木,才能種上新的樹苗。這就像你跟入殮師的婚姻,拋棄陳舊的思維,才能迎接新的生活。”   聽到這些話,伐木工似懂非懂,思索片刻,似乎也並未釋懷。   而他手裡的煙,也在此時燃盡。   木生最後跟伐木工點了一下頭,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便往北坡走去。   可這時他總有些魂不守舍,感覺像是會發生一件讓他難以接受的事情。   來到北坡,看著大家忙碌的樣子,木生不想過多打擾,簡單的拍了幾組照片,又對植樹進度進行了訪問後,便自回去報社。   中午吃過飯後,他沒有選擇午休,而是加班加點的趕著文案,一個下午都沉寂在工作當中。   在這樣的狀態下,他感覺很充實,似乎一切煩惱都自然消失。   入夜,他看著電腦屏幕上滿滿當當的文稿,感到一陣滿足,長舒了一口,也覺得內心很是輕鬆。這一周的小鎮周報總算是完成了。   正當他準備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時,電話鈴聲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電話是鎮裡的治安所打來的,說話的是鎮上唯一的治安官。   “木生,你今天上午是不是見過鐵漢?”   治安官問的是伐木工。鐵漢是伐木工的名字。   聽對方的口吻很是嚴肅,木生感覺有大事發生,當即如實回道:“我上午去北坡跟蹤采訪植樹工程,遇到過伐木工鐵漢,跟他聊了兩句。”   治安官在電話裡說道:“但願這件事跟你沒關係,請你務必在十分鐘內趕到治安所。”   木生此時提心吊膽的,忙問道:“能跟我說一聲嗎?到底是什麼事?”   電話裡傳來治安官的嘆息,“含素小姐在醫院,她的雙手被砍掉了!”   聞言,木生感覺遭受了雷擊,手中的電話不自覺的掉落在地上。   不詳的預感果然應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