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阿菁(1 / 1)

此地乃是食骨井,與蠶宮相連,亦與火坊相接。此前木生和阿茹藏身的地方,就是食骨井與火坊的夾縫。   近一個月下來,他跟阿茹都隻是在夾縫中生存,絲毫沒能逃脫蠶宮的範圍。食骨井能無限生肉,而白玉宮的草木皆以肉為養分,所以夾縫中的棗樹將樹根延伸至此,才能生長得那般茂盛。   木生現在明白阿茹為何會那般恐懼了!   不是因為食骨井中的景象可怕,而是阿茹看清了現實,知道她和木生不可能逃離這裡。但阿茹最後還是選擇堵住泥洞,讓她自身被火鬼抓去,來掩飾木生藏在食骨井裡。   明白這一切的木生有些唏噓。他並未料到,阿茹原來是這樣的人。   可是現在,阿茹生死不明,讓他內心越發難受。   看著眼前怪物一般的女人,木生多麼希望,她就是阿茹。   “姐姐,你是哪坊的女奴?”   木生並未覺得眼前的女人可怖,想她變成這般模樣,一定也是遭受了宮中迫害。同為奴仆,他深有同感,因此語氣中夾帶著關心。   “我叫阿菁,”她回道,“原來是無相殿中的鏡奴。”   “鏡奴?”木生疑惑。   阿菁垂著頭,不敢正視對方,回道:“無相殿中供奉著一麵銅鏡,殿中的女奴便是鏡奴。”   木生嗯了一聲,“那你為何會來這蠶宮?如今怎地變成這般模樣?”   阿菁不自覺抽泣起來,把頭埋得更深了,生怕對方看見她的模樣。   良久之後,她才擦掉眼淚,說道:“因我耐不住宮中寂寞,與繞意坊的男奴私通,破了身子,掌管無相殿的女侍玲瓏一怒之下,將我罰入蠶宮,侍奉仙童。”   木生發出感嘆,同時講出自己受罰的原因,讓對方感到同病相憐,以此相互打消提防。不過,在那洞中與阿茹相處的歲月,他卻避之不談。   隨後,木生問道:“你說這裡是食骨井。我在宮中待了三年,怎地從未聽說過?”   阿菁回道:“宮中各坊奴仆,各司其職,宮規嚴苛,我們這些奴仆又怎會全知宮中事物?這食骨井的所在,也是我被罰入這裡後,仙童跟我說的。”   木生有些疑惑。   在他看來,那仙童怪異殘忍,他剛入蠶宮不過半個時辰,就被關入蟲坑,若非有香囊保命,早已被白蟲蠶食。怎地這阿菁罰入宮來,那仙童卻未加殺害?還告知其食骨井的存在。   想如此,木生問道:“仙童極為殘忍,怎地叫你媽媽?”   阿菁往那邊通向蠶宮的出口望了一眼,顯然很是害怕,見那邊無動靜,這才回道:“那隻是它在喊叫它的食物。”   木生詫異,不敢想象。   阿菁神色慘淡,繼而說道:“剛進入蠶宮的時候,仙童要我陪它玩,玩吃奶的遊戲,可它一口就咬下我的……然後,仙童就把我推進這食骨井,讓我吃這裡的肉,吃了肉,那裡就會長出來,從那之後,仙童就叫我媽媽。可是,我很害怕!它每次這麼叫我,都是要咬我的肉。”   說到這裡,她不禁又埋頭痛哭起來。   木生想要安慰,卻不知說些什麼。阿菁並非是未被加害,而是那殘忍的怪物用了另一種更為殘忍的方式。雖然能讓她活著,卻是生不如死。   半晌後,她的哭聲停下,竟大膽的抬起頭來,對木生說道:“食骨井裡的肉不能吃,就算你餓了,也不能吃,不然你就會變成我這般模樣。最後,吃了這食骨井中肉的人,都會變成火鬼。”   木生抬頭看了對方一眼,那越來越像火鬼的模樣讓他知道此言非虛。   他當即想到,莫非那火坊中的火鬼,都是以前被罰入蠶宮,所幸未被仙童或白蟲殺害,而是如阿菁這般,成了仙童的可再生的食物。等最後,這個食物徹徹底底的變成火鬼,就被推入火坊,淪為那收絲的怪物。   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那般又聾又瞎的怪物,倒不如一死了之。難怪以前宮中傳言,罰入蠶宮,即便不死,也比死更難受。   這時,他想起阿萊。罰入蠶宮逃避侍寢,是阿萊讓他這麼做的。   如果阿茹所言不假,逃脫艷閣侍寢還有另一種方法,就是阿茹對他所做之事,讓其破損陽元。這個方法阿茹知道,同為花奴的阿茹自然也知道。隻是,阿萊不願對他使用。   想必阿萊很明白使用這個方法的後果,若真幫木生破了陽元,那她自己也會被破了身子,然後一旦被女侍發現,那她多半就如這阿菁一般,罰入此地,生不如死,醜陋不堪。   麵對這樣的後果,阿萊自然不願。   當然,木生也沒有因此責怪阿萊。即便他跟阿萊相互真心,阿萊也沒必要為了他而淪落到這般下場。   嘆了口氣,木生心下感嘆:阿萊啊阿萊!原來你所說的活下來的希望,是讓我變成火鬼!可我寧願進入艷閣侍寢,死後被你埋入移花閣,也不願變成那般醜陋的怪物。   不過現在這些都無所謂了。   事已至此,自身怎樣才能活下去,才是他關心的重點。   “阿菁姐姐,你與繞意坊的男奴私通破了身子,因此被罰。其實是因為你讓那黑奴陽元破損,才會遭受這般懲處。宮中嚴禁男女共處,就是為那位仙子保護男子的陽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木生說道。   “這些我也知道。”阿菁細如縫的眼神中露出一抹堅毅,“但我並不後悔。”   木生輕嘆,“我想問的是,那個黑奴最後怎樣了?”   “他還在繞意坊,”阿菁肯定的說,“一定是的,我沒有把他供出來。隻有我一個人受罰就夠了,我不會讓他跟著我受罰的。為了他,我死都可以。”   聞言,木生不自覺的想起阿茹,頓生惆悵。原來,癡情之人,並非隻有阿茹一個。   正在這時,蠶宮裡傳來嬰兒的哭泣。   “不好!”阿菁驚恐,“仙童不見我出去,恐怕要進來找我。”   說著,她就起身往外跑去,木生卻急忙拉住她,一言不發,隻是死死的盯著她。   阿菁會意,說道:“你放心,你藏身在這裡,我會幫你保密!”   木生這才鬆開了手,讓阿菁離去。   然而,看著阿菁從肉洞中消失的背影,木生卻隱隱感到不安。   他蹲坐下來,細細思考著從進入蠶宮開始的遭遇。   很快,他就想明白這種不安來自於何處。   記得初入蠶宮時,他隻是低喃了一句:阿萊,謝謝你!然後宮內就傳來仙童的回應:阿萊是誰?當時自己驚嚇過度,一時沒反應過來,此時想起,想必那仙童具有極佳的耳力,所以才能聽到自己那句低喃。   若真是如此,恐怕剛剛在這裡跟阿菁的對話,也會被那仙童給聽到。   這般一想,木生隻覺背後發涼!   然而為時已晚!   仙童悄無聲息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