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方含醒來,已是第二天早上。頭還是暈乎乎的,摸了摸後腦,有個大包。 方含苦笑,難不成每一次要見韓青絲都得這麼來一遍?這不整個嚴重腦震蕩才怪。 他走出房門,天邊已微微泛白,湖麵上有一層蒙朧的水氣,白湖的是白的,黑湖的卻隱隱透著黑光。 方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裡的空氣似乎特別清冽,方含隻覺得胸口有一陣活潑潑的氣息在跳動,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他在湖邊找了片空地,鏘地一聲,青雪出鞘。 嘿,方含沉聲吐氣,向著湖麵劈出這三天裡的第一刀。 青雪似乎也憋壞了,興奮地發出嗡嗡的刀鳴,刀光劃過平靜的水麵,激起一條長長的劃痕,浪花飛濺。 這是刀氣外放的前兆,也意味著他的武道修為,已從五通境圓滿向著三化境邁進。 方含隻覺得暢快無比,所有的鬱結之氣仿佛也隨著這一刀的劈出完全釋放,真氣如狂濤猛進,在全身橫沖直撞。 第二刀,第三刀,刀光伴著朝霞,愈發雪亮,他的刀道,似乎也進入一個新的領域。 不知何時,虛空中出現一條身影,五色道衣,高髻清須,顯得仙氣十足,正是二門主陸道明。 他站立空中默默觀看方含練刀,並未打擾,左眼全白帶一點黑,右眼全黑中有一點白,形同陰陽湖,為極道天眼。 方含連續出1988刀,由正而奇,正劈,反撩,側刺,旋斬,身上毛孔舒張,汗水蒸騰,整個人都裹在一股白霧內,直到力微有不續,才收刀。 一輪紅日在遠處山穀探頭,將草木,湖水盡染金黃,方含閉目,深深吐納,緩緩收住氣血。 陸道明此時方落地,輕咳一聲開口道,“刀法不錯。” 方含側頭見是他,連忙施禮道,“見過二門主。” 陸道明微笑點頭,抬手製止道,“十八門主不必客氣,我們天靈門自二祖立下規矩,取天道之下,萬物平等之意,門下眾人均平輩相稱,見麵無須施大禮。” 又是這二祖乾的?方含對此人更為好奇了,天靈門的一切,似乎處處都留有這二祖的痕跡,電瀝瑪瑙、問慧石,門規……那始祖在乾些什麼?該不會也被架空了吧? 不過人人平等這條,倒是挺合方含胃口的,當然他也不會傻到真不拿陸道明當盤菜,人家客套是人家的事,你可不能當真。 方含仍然保持著恭敬的態度,低眉順眼,道,“小子純屬胡練,這刀法拿來殺雞切菜還行,派不上大用,更沒法與門中道法相比了。” 陸道明哈哈一笑,心道這家夥說話倒還得體,看方含也覺得順眼多了。捊了捊胡須,很是自得,“本門心法,倒是比一般術門強上一些,不過道法三千,無論術道武道,練到高深,也有其門道,倒也不容小覷。” 方含聽他口氣,那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不把其他門派看在眼裡的樣子,說是不容小覷,其實就是瞧不上的樣子。心中不以為然,嘴裡還是說道,“小子對本門心法,向來仰慕,不知何時可以開始修煉?” 昨日入門儀式後,他便有所疑惑,這天靈門既無師徒名份,那又如何傳藝授業?他也曾問過三門主僧有情,老和尚並沒正麵回答,隻是口稱“不急不急,到時便知”,簡直讓方含懷疑,這天靈門到底有沒有自己的功法,不會是個騙子大本營吧? 他打定主意,不管這天靈門功法如何,反正自己這刀法不能放棄,這可是自己的本錢,哪怕天靈門功法不濟,好歹還有門防身之技。 陸道明今日前來,也是為了履行其話事人的職責,將方含領進修行大門。他雙手背負,笑容斂去,威嚴之色立顯,鄭重道,“本門心法,名為天靈六訣,講究一法化萬法,為天道至高經篇,不過……” 又來了,方含對這種裝逼式轉折相當膩歪。陸道明不過了半天見方含呆呆的就是不接腔,隻好自己接了上去,“不過修煉之前,當選一物寄慧存道,此關乎今後道途,必須謹慎從之。” 他解釋,天靈門在修煉天靈六訣前,必選一物同修,名為“啟靈”之物,此物與主人朝夕同修慧力,會逐漸進化甚至開出靈智,產生多般神通。 此物對每個天靈門人都至關重要,與主人心性相通,威力巨大,又因物有物性,此物印照本心,直指大道終途,在同修時會影響主人心性道境。 像三門主,啟靈之物為一缽盂,本就是他僧門時長年化緣所用,帶有佛性,中正平和;四門主為一把拂塵,也是其隨身形影不離之物,道韻天然,絲絲清凈。 小美女柳鸝兒,以一方錦帕啟靈,這方錦帕是其父母遺留之物,她貼身而藏頗為珍惜,取凡間親情為引,有悲天憫人之意。 至於那槍烈,看似殺伐之氣甚重,啟靈之物可不是一柄長槍,反而選擇了一方硯臺,以文氣消磨殺氣,走的也是中正平合之路。 他這麼一說,方含倒是明白了,這不等同於修真小說裡所說的“本命法寶”嗎?搞得神秘兮兮的,以他對修道一知半解的了解,這麼理解也不算錯得離譜,雖然啟靈與本命法寶,差別其實頗大,最起碼,本命法寶可不至於對道途有什麼影響。 方含隻是略一思索,便有了決定,他揚了揚手中的青雪,道,“就選它了。” “刀?”陸道明微皺了皺眉,不過馬上舒展開來。他看了看方含手中普通凡鐵以凡人手藝打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帶著幾個豁口的青雪,笑著道,“十八門主還是對啟靈知之不夠通透,刀為兇器,自帶嗜殺之氣,以之啟靈容易血勇過盛,與天道中正醇厚之意並不相符,要不,換一個?!” 方含有些不高興了,這不是選擇題嗎?到底是你選還是我選,拱拱手道,“這刀伴我多年,順手,還是不換了。” 陸道明搖頭,心裡就有點不舒服了,他長居話事人之位,雖說這天靈門個個門主,人人平輩,其實總有長幼尊卑,要論身份地位,他陸道明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連大門主都不能,更別提下麵的這些個了。至於柳鸝兒、槍烈這樣的年輕人,在他麵前更是戰戰兢兢,這次他好言相勸,想不到方含這個愣頭青竟然不買賬。 按耐住性子,陸道明緩緩道,“十八門主還是再考慮一下,刀道不過小道,年輕人還是應看長遠,別被一時長短遮蔽了眼!” 這話說得就有些重了,偏偏方含最看不慣這種老氣橫秋倚老賣老的樣,職場上那些老前輩一旦拿“年輕人”當開場白,接下去肯定就是一大串人生雞湯,煩不煩? 直不溜丟的性子又上來了,他硬梆梆地道,“就刀,不換了。” 陸道明太陽穴一陣突突,剛剛對方含升起的一點好感煙消雲散。我一片好心,你當驢肝肺?不敲打敲打看來是不行了。 他臉色發冷,折下湖邊一條柳枝,輕輕搖了搖,柔軟的枝頭在空氣中蕩出幾圈肉眼可見的漣漪,道,“你是不是覺得刀很厲害?道之途深遠莫測,隨手一物便可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