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營地變得熱鬧非凡,前些日子的冷清一去不返。 有時候她還會驚訝這些活潑好動的海妖或是刺鯊們隻光顧著嗆海水與酗酒,以至於對陸地上的張燈結彩,或是夜間舞會興趣索然。 “哇唔,我真沒吃過亞龍,剝皮可真是傷腦筋的事情,把我累慘了,現在就希望它的肉質和口感不要辜負我的一派期望吧。” 水手艾莉娜用黑皮膚的手從烤架上取下一串龍肉,淺嘗一口,便吐出來,急急忙忙地用瓦利亞口音發表自己的評論:“真該死,一點也不好吃,像在棚裡待久了的老綿羊的滋味,而且油太多,又膩又綿。” “那你或許選擇生吃,這才是對造物主的禮贊,抑或是過水涼拌,選擇對自然的謳歌。” 水手瓦尼茲擠著眼睛嘲弄道。 關於龍肉的評價,船員們各執一詞,無論是糾結於肉質的滋味還是追求於情懷的加成,龍肉下肚,已是既成的事實,隻是缺了點美酒相陪。 塞拉芬格外地充滿熱情,像一團在夜空裡飄著的藍火,他邀請另一個叫席德斯的絨精水手,扶著毛絨絨的腰,扭扭捏捏又笨拙地跳著舞蹈。 銳石圍繞著明亮的篝火跑來跑去,尾巴高高翹起,船員們咬了一口龍肉後,不時會把困惑的目光盯在蜥人的皮肉上。 海信瑟斯挨著裘荻坐在篝火旁,兩人的距離很貼近,晃動的火星擾亂了她的雙眼。她看著水手們圍繞著營火載歌載舞,歡聲笑語之餘,一股斐然的滿足感和沉浸於此的舒適自她心底油然而生。 火光歪歪扭扭地映照著歡欣鼓舞的眾人,將影子拉得又長又斜,突然她感覺到一隻大手似乎拍了拍自己的後背。 她側頭望去。 “其實……靈視者,我一直想請求你的幫助。”艾德爾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他有些緊張,臉上帶著憂心忡忡的暗色,在一旁也坐下來。 盡管他挑了挑眉,努力維持自然的神態。 “上船的這麼久來,忙前忙後的,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好玩歸好玩,但就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時間,一個合適的機會。先是在國王港,而後是舷窗堡壘,緊接著是這裡,我覺得不提出來可能會永遠錯過。” 她略帶驚訝,瞧見艾德爾這副欲說還休的模樣,令人驚奇。 “大可一說,說不定我不會拒絕。”海信瑟斯頓時感興趣似的昂起頭顱,眼睛好奇地眨了眨,最後目不轉睛地盯著艾德爾。 海信瑟斯咳嗽了幾聲,清了清肩膀的灰塵,然後正襟危坐,一副高不可攀的雍容華貴的夫人模樣。她故作姿態地緩緩開口:“你知道的,努亞堡的領主日進鬥金,忙著數錢,並不是有求必應,我不保證我會答應——當然,開玩笑。” 艾德爾斜眼看著她,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然後用力抓了抓胡子,就像胡茬子裡有什麼東西一樣。 他謹慎地推敲用詞:“隻是……我想起一個老熟人可能會在亡焰列島上居住著。在飾金穀的時日裡,最後一次見她是在岡恩的豐收節上,那時候我和她度過了一段不錯的時光,我想的話,應該還算叫做比較親密的……朋友。” “哈?隻是……朋友嗎?”裘荻咽了下口水,連說話都有些許吞吞吐吐。 她躲開與艾德爾的對視,眼神遊弋不定,拇指與食指在餘光無法觸及的地方,有些緊張地揉捏衣角,但這些不自然的舉動被她以巧妙地放鬆身軀的姿勢而大幅緩解。 “隻是……朋友嗎?”海信瑟斯也下意識地重復著裘荻的疑竇。她若有所思了幾秒,似乎對此種說法也難感驚訝,話音一轉:“僅僅停留在這單純的層麵好像也挺適合你的。” 艾德爾下意識地找煙鬥,他深深吸了一口白葉煙,仿佛這樣能平息內心的躁動,他有些羞澀地笑了笑:“我打賭你肯定會喜歡她的。她是個小機靈但大嗓門,身子奇矮還喜歡搞大動作,如果你是鄰居,你肯定會被半夜三更的躁動而被弄的膽戰心驚,還以為是匪徒摸上隔壁門來。” 眼神仿佛徘徊在過去,短促的屏息後,他認真地點了點。 “總之她有那種特質,能讓你一眼能在人群中毫不費力地剔出來。” “和我相比……你覺得她和我哪個在人群裡你更容易看出來?”海信瑟斯遲滯了自己語調,然後她又俏皮地拉長自己的尾音,打斷道。 “額……這個嘛,靈視者你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令人無法忽視,我是說不是能看見過去的幻影,或是瞧見死人靈魂那種,而是自帶令人舒心而祥和的光環,這和她那種大嗓門的噪音製造機是全然是大相徑庭。” 燃盡的灰燼翩翩起舞,篝火的閃爍如同大地的呼吸,溫暖而深沉,令人倍感對平靜日息的懷念和安心。火光搖曳,投射出眾人狹長的淺影。 艾德爾朝海信瑟斯擠了擠眼神。 “我起初以為她去了新錫瑪,或者更遠一點的回音灣,總之那時候我希望她離飾金穀越遠越好。直到某天我收到一封信——瑞德裡克開展大規模清洗行動前,郵遞事業還沒癱瘓,她在信中語焉不詳地提了句她搬到了亡焰列島。” 裘荻保持了一種別樣的沉默,她伸手捂住臉,掌心覆蓋了整塊臉頰,還別過頭,盡量不讓自己的滿臉紅暈灑出來。 “艾德爾,以前天天目睹你那顆稻草色的榆木腦袋,我還以為你的內心也是反應遲鈍的木頭呢,真令人新奇,看起來隨著緯度的下降,你的智商卻反過來在上升,嗯?”海信瑟斯笑起來,她說:“聽起來挺好的,然後呢?” “靈視者,這不是說要犧牲你的百忙時間,或者要讓你為我偏離追逐俄撒斯的航線,隻是……我想說這件事對我真的很重要。在這個必須保證注意力的節骨眼上,我很難向你提出不情之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我知道這可能並不合適,然而有時候就是不得已而為之。” 艾德爾把煙鬥放在盾牌上,看著火光在人群中明明暗暗,他一臉正經地點頭。 “沒有關係,樂意效勞。到時候你們敘舊之前,必須要向你的那個無中生有的朋友好好介紹一下帥氣的我,就像你向戴克巴頗有氣勢的宣讀我那些氣勢如虹的頭銜一樣。” 一想到自己那些令人頭暈目眩又聲勢驚人的頭銜,難以計數的痛苦讓海信瑟斯不由得倍感煩惱,這使她相當稀罕地捫心自問人們到底喜不喜歡這團冗長至極又缺乏營養的頭銜,這對於常年沉浸在漫無邊際榮譽裡的努亞堡女爵來說,屬實難遇。 遷思回慮地自問自答後,細數之餘,她深深打了個哈欠。 真是庸人自擾之舉。 “聽得我有點倦了。”她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好好睡一覺吧,失眠向來對我的皮膚不好,雀斑就是這樣來的。明日還有很多事情,感謝俄撒斯的眷顧和他高效的實際行動,好運連連從來不是嘴上功夫!” 海信瑟斯的眼皮打著架,她倒在獸皮毯裡,拉緊自己的披肩,接著仰望天空,祈禱明天有個不錯的開始。逐漸停息的歌聲和喧鬧成為一種由近及遠的催眠音。她細心地發現,星空的眨眼頻率很快和她的眼瞼的翕張一模一樣。 視線變得愈來愈狹窄。令人舒適的迷糊中,感覺有人在天際線招手,但她沒心思理會。失眠並不是令人愛不釋手的東西,而甜蜜的溫柔總是嫌來得太晚,迫不及待有時候都成為一種委婉而曲折的說辭。
第一十六章:慶功宴(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