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卷之劍(1 / 1)

永劫經 異想人X 3078 字 2024-03-23

景衍在做著一個夢。   他走在一條漂浮在星海中的道路,向後不見來處,向前沒有盡頭。他注視腳下的道路,看見是漆黑而亮的鏡麵,寬隻容得下一人,如同一道長長的畫卷蜿蜒鋪展在星海中,靜靜倒映著四周無際的星海,冷漠又忠實的將這星海中的一切記載,卻獨獨沒有他自己的倒影。   他隱隱感到有什麼正在路的前方呼喚著他,於是他邁步向前走去,或許是漫長的時間,或許是短暫的一瞬,這條道路走到了盡頭,盡頭邊緣之外的虛空之中,一個由無數曲折裂隙匯合而成的巨大漩渦遮蔽了星空,乾涸血液般暗紅的獄火從裂隙中不斷叢生又熄滅、腐爛葉脈般扭曲的電閃在裂隙間無盡蔓延又消逝,而在這混亂顛倒的漩渦中心,卻有一柄漆黑的古劍半沒其中。   景衍向著古劍伸出手去,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古劍之時,整個星海忽然隆隆的顫動起來,鏡麵般的道路一瞬間破碎成無數碎片,如同萬千飄零的落葉,紛紛灑灑,一齊向上飄起,無數碎片重疊連綿,又似黑瀑的倒墜。   每一塊碎片中都映照著周圍的星海,星海中群星爍動,五顏六色的綺麗線條糾纏盤繞肆意攤灑,似虹似雲,如夢如幻。萬千的黑頁翻轉閃爍著萬千的顏色如萬千的彩蝶,飄蕩著前往浩瀚星河中每一個不可知的歸宿。   無數碎片紛紛遠離,景衍仿佛向著星海深處墜落。   四周的景象飛速旋轉起來,光芒連成炫目的線條,接著猛地重新展開在景衍的視野中,景衍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無邊無際的黑色鏡麵之上,像是凍結的海麵,又像是已在無數年的烈火中煆燒過的土地。   遠方立著一柄山峰般的巨劍,通體漆黑的劍刃半埋入鏡麵之下,劍首直插天穹,頂端隱入烏黑深厚的雲霧之後。一條條漆黑的巨大鎖鏈從雲霧中垂下,纏繞在如山的劍身之上,隱隱有蒼涼而久遠的氣意就在鎖鏈那環環相扣的孔洞中附著,絲絲吐露卻不逸散。   遙遙望去,隻見劍身上未被遮擋的部分上露出有細密的銘文,以極為古老的字體刻寫,彼此間筆畫牽引相連,不細作辨認的話更像是劍本身材質所獨有的紋路,密密麻麻一直蔓延到高處碎裂三分的劍鐔下方才收尾。三分的劍鐔四周散布著些許微小的碎塊,維持著輕易就可想象出其環形原貌的分布,紋絲不動地凝固在空中。而在劍鐔和細密銘文中間,卻還有四個豎向刻寫的大字,筆勢古厚,氣勢不凡,卻仍是隻見其形,不解其意。   景衍不知自己為何在此,隻記得自己要向著遠處的參天古劍跋涉,就在他邁出腳步的同時,他的身軀就開始緩緩如沙消散,可他沒有停下也沒有半分猶豫,執著而堅定的舉步向前,一步、兩步、三步……兩千九百七十步,隨著最後一步的邁出,景衍的身影完全消散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景衍從夢中醒過來了,僅僅眨個眼的時間,關於夢的記憶就像是籠上了一層迷霧,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屋後的瀑布,日夜不息的在崖底擊出如雷的水聲。深夜喧嘩的水聲中,景衍卻感到無比的寧靜與愜意,聲響愈大,愈是使他感到一種置身物外的平靜。他半靠在墻上,努力回想著夢境,卻隻是捕捉到些許碎片般的記憶。   “這次走出了兩千九百七十步……又比昨日多前進了一步……長達六年的漫長跋涉……時至今日,還是沒能抵達那盡頭的古劍嗎……”景衍低聲自嘲的笑笑:“也許隻是個荒誕的幻夢罷了,又或者那盡頭是我窮盡一生也無法抵達的所在……可我偏偏如此執迷不悟。”   他搖搖頭,下床出了屋外。夜裡的寒風讓他清醒了些,卻也讓他更清醒的明白,今夜的琢磨仍是毫無進展。   自九歲那年通過心鏡之試,準入承星山修行以來,已經過去了六年。可他的心神琢磨程度仍然隻有十刻,而通過心境之試的標準,也是十刻。   這六年間他竟是再無寸進。   這也並非是他懶惰懈怠,而是另有原因。   承星殿每年通過心鏡之試選取的,皆是有望鑿穿凡障,覺醒心神的可造之材。   而在這世上每個人的心靈深處,都埋藏著一樣天生而獨一的東西,一樣借以在蕓蕓眾生中辯認自身之物,人們稱之為心神。   若是覺醒心神,便能夠施展出許多蘊含於心神中的、被稱作“現象”的獨特異能,呼風喚雨上天入地,自此超脫凡俗。   然而,盡管心神潛藏在每個人的心中,但卻隻有少部分的人才能發掘並運用它。那是因為,在心神之外,包裹著堅厚的殼,被稱作凡障。各種突破凡障,最終覺醒心神的行為都統稱為琢磨。自從世間古城之首——太一城造出引火心鏡之後,便有了衡量心神琢磨程度的辦法,從一刻到百刻,琢磨若到百刻,便可覺醒心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成為一名可奪天地造化、堪掌無邊神威的天琢者。   心神因人自行琢磨而覺醒,而覺醒之人再令天琢而成大器,故稱做天琢者。   而景衍便是在這琢磨上出了問題。   對常人來說,琢磨便是通過各種冥想方式,達到一種玄妙狀態,進而觀想內心,感察心神。精神和意念每次跨越凡障感察到心神,那凡障就因精神和意念的穿越而變得稀薄一分,心神每次被精神和意念感察到,那凡障就因心神的活躍壯大而變得削減一層。如此天長日久,終有一日,精神和意念鑿穿凡障,與心神之間再無阻礙,就覺醒了心神。   而景衍卻和常人不同,每次他的精神意念艱難滲透過凡障,感察到心神的一角之時,就會莫名的昏睡過去,陷入夢境之中,而醒來之後,夢中記憶消逝零落,唯一能記起的,便是他在夢中曾向著參天古劍無盡的跋涉,隻是琢磨程度始終毫無進展。   盡管如此,景衍卻從未放棄,僅隻是神秘夢境中那隱約顯露的若有若無的希望,便令他就如深沉漆黑的夜色中撲火的飛蛾般,日復一日的不停追逐。   既是長久的執念,也是別無他法的決絕。   在每個從昏睡中蘇醒的深夜,他都會默默的去往引火心鏡置放之處,檢查自身心神的琢磨程度。   今夜也不例外。盡管結果總是令人失望,可六年以來景衍早已習慣了如此,稍稍活動下手腳,景衍便邁步往承星山山門後的觀星壇走去。   而那名為引火心鏡的巨大青銅造物,正如無數過往的日夜一樣,靜靜的盤踞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