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街驛陰霾的上空,稀稀落落的飄灑著點點小雨,空中充滿了濕漉漉的感覺,仿佛隨便在空氣裡一掐,也能擰出水來。 伴著驛站紮營的艮山營內外,到處是濕噠噠的泥濘,剛從驛站中散了會,走回營地的一眾軍官們,都是小心翼翼的墊著腳,在泥濘當中尋找著可以落腳的地方,以免那些泥水,濺在自己的衣物之上。 宋成武滿嘴的抱怨道:“這一連下了幾天的大雨,好不容易要停歇了些,卻又是這種毛毛雨,這雨當真是不會停了麼?!” 跟在一旁的石珪,顧不得搭理宋宏武,隻顧著自己提著軍服的下擺,顛著自己的腳尖,盡量往乾燥的地方下腳,但用棉布作的鞋幫裡,已經浸入不少水,濕噠噠的,讓人心裡難受的緊。 這時候宋宏武身後的一名軍官,卻是氣鼓鼓說道:“老宋,你特娘的動作輕點,你腳上的泥,都甩我一身了!” 聽到此話,原本還有些心煩氣亂的一眾軍官們都笑了起來,也都紛紛開口相互調侃起,這個笑話那個,像個鵪鶉一樣小心翼翼,那個嗤笑另一個,渾身上下都是泥,活像個在泥塘打滾的牛牯。 一時間陰冷潮濕的空氣中,也飄蕩起了一些歡樂。 但飄著毛毛細雨的天氣,太過陰冷,眾人說笑幾句之後,就紛紛縮著脖子,籠著手袖,或像靈巧的兔子,或是像笨重的熊羆,在艮山營的營區逐漸散開了去。 石珪剛走進後勤隊的主營帳,就使勁跺了跺腳,試圖讓自己腳上,已經完全潮濕的鞋子,能夠甩出去一些水分,讓自己稍微舒坦一點。 石珪抖了抖自己的衣服,就對著剛從案桌後站起來的唐震,吩咐道:“小唐,剛才營裡決定了,現在這種天氣,不能繼續上路,還要在這裡多待幾天,你讓大成帶幾個人,再去營區裡轉轉,看看別出什麼事。” 唐震剛剛應下差事,蔡三頭帶著幾個人,從營帳後麵轉了過來,他們手中還抬著冒著熱氣的水盆與毛巾。 看見蔡三頭一行人,石珪又好似想起些什麼事情,隨口說道:“對了,小唐,待會讓三頭再燒些熱水,給各隊的隊官們送過去,嗯,就說是我們後勤隊,見他們辛苦,請他們泡泡腳。” 還沒有等唐震答話,快步上前的蔡三頭,已經滿臉堆笑的說道:“石老大,您回來了啦。” 蔡三頭笑瞇瞇的一邊搭話,一邊從傍邊的案桌前,拖了一張椅子過來,恭恭敬敬的伸手扶石珪坐下,接著又從旁邊人手裡,接過還在冒著熱氣的水盆,輕輕放在石珪腳前。 接著蔡三頭一撩袍子下擺,就要蹲下去給石珪脫鞋。 石珪一陣尷尬,趕忙彎下腰擋住了蔡三頭伸出來手,笑言道:“三頭,行了行了,我自己來,這裡是主帳。” 蔡三頭有些錯愕,抬頭呆看著石珪,眼中顯然是一陣迷茫。 稍遠處坐著的陳小刀見狀,已經直接暗笑起來。 石珪隻覺得自己又是一陣尷尬,但看見蔡三頭迷茫不解的神色,又隻好頂著唐震那故意裝作不知的眼神,對蔡三頭溫言說道:“額!三頭啊,這樣吧,你讓人把這些熱水,送到我的帳前,等會我過去自己來就行。” 蔡三頭聽見此話,這才高興起來,連忙站起身來,先畢恭畢敬的給石珪彎腰作揖之後,這才帶著人端著熱水,從後麵出了主營帳,往石珪所住的小帳而去。 石珪掩飾性的乾咳了幾聲之後,這才整了整自己的臉上表情,端起了沉穩的架子,乾脆就坐在椅子上,把唐震和陳小刀招呼到麵前,把營裡安排的事情,給一一布置了下去。 等石珪讓唐震等人各自去忙之後,這才有些無奈的站起身來,踩著“咕吱咕吱”亂響的濕鞋子,往自己的營帳走去。 ……………………………………………………………… 石珪放下了手中的大碗,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剛才那碗熱騰騰的熱辣麵湯,再加上在熱水盆裡泡腳的舒適,換了一身乾燥暖和衣物的舒坦,這時候都化作了燙貼全身上下的一股熱流,讓石珪渾身每一根毫毛都舒暢的直哆嗦。 石珪將吃剩的碗筷,交給一直在等候的夥頭軍後,又從腰包裡掏出幾錢碎銀,塞給了他們,笑著讓幾人等會去搞點熱湯吃吃,免得在這陰雨天裡受了風寒。 等幾個火頭軍們歡天喜地的走了之後,石珪這才反身鉆進了自己的小營帳裡。 石珪的這頂單人用的營帳,是在邛山省城軍庫裡得來的,看上去雖是小了一些,但防風防水防潮的性能確實不錯,而且也經久耐用,離開邛山省城這麼長時間了,幾乎完好如初。 而這頂帳篷最讓石珪滿意的是,這頂帳篷收納方便,營帳拆除的時候,隻用隨手一卷,然後用布包起,一個人就能挎在身上背著,當初石珪考慮自己一個人逃離艮山營時,也想過要攜帶這頂帳篷一起逃離。 如今,石珪盤著腿,坐在乾燥暖和的帳內,仿佛遠離了陰冷的天氣,這讓他一時間竟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 但這時候才是早上,營裡的各種安排還沒有完全落實,石珪就這麼翹著腳睡覺,也不是不行,但是等會難免有人來說事辦事,所以,他也就打算找點其他事情來消磨時間。 石珪伸手往自己懷裡,掏出了一個灰白色的荷包,剛捏在手中,臉上已經止不住的掛上了笑容,心中卻是有些唏噓。 原來,在因為下雨的這幾日,不得不留在狗街驛的石珪,也沒有真正的閑著。 那一日,石珪用靈力裹著神識,再次闖進了荷包內的那個“房間”內。 可誰曾想,石珪裹著靈力的神識剛一進入“房間”,還沒有等石珪按照自己預想的那樣,嘗試著用靈力拿起“房間”內的物品,隻是一瞬間,荷包裡那些物品就在石珪的神識麵前,全都消失不見。 等石珪略有些驚慌的退出荷包“房間”後,才發現荷包裡的那些東西,全都出現在了小營帳內,層層疊疊的堆滿了整個小營帳的地麵。 這讓石珪感覺,自己那裹著靈力的神識,就像一隻龐大的大象,拚了命的擠進一間狹小的房間內,在擠進去的那一剎那,就把房間內的原本的所有東西,都給用身體“擠”出來了。 但這還不算是,最讓石珪尷尬的場麵。 而讓石珪感到最尷尬的場麵,是他麵對小營帳內那層層疊疊堆了一地的物品,石珪想當然的,用手拿起一件東西就往荷包裡硬塞,結果無論石珪怎麼用力塞,那東西就是塞不回荷包裡。 最後,石珪用了很長時間,連他手裡的那件東西,都快要被他給硬塞爛了,也沒有能把東西收回荷包裡去。 這一下子,石珪終於承認了,他既不會從荷包裡拿東西,那麼,他怎麼可能會用荷包收納物品? 所以,他麵對那堆了一營帳的東西,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不得已之下,石珪隻能把那些堆在地上的東西,一一撿起來,然後,再煞費苦心的把東西,全平鋪在了自己的鋪蓋上,最後扯過自己的被子,蓋在物品上麵,做了個簡單的掩飾。 然後,又吩咐不讓其他人不得靠近自己的營帳,這才天黑前勉勉強強的把事情給收了尾。 當然,當天夜裡石珪沒法躺平了睡覺,隻能盤著腿坐了一夜,好在夜裡他能靠著修煉太一生水妙化真經度過。 雖然一夜的潛心修行幾乎沒有什麼進展,但作為修養精神的法子,效果也還不錯。 接下來的幾日,石珪每天都在絞盡腦汁的、想方設法的搞懂荷包的用法,因為一旦開拔,石珪小帳篷裡的那堆東西,可就暴露了。 雖然石珪不怕後勤隊的兵丁知曉自己多了一堆東西,也有把握能把消息隱瞞下來,但謹小慎微的石珪,並不願把自己的秘密,放在眾人眼皮底下。 所幸,後麵一連幾日,狗街驛都在下雨,艮山營也沒有按原計劃開拔,而是選擇繼續駐留在狗街驛。 這也讓石珪心裡鬆了一口氣,要不然在艮山營開拔的時候,自己還要費些手腳,才能把帳篷裡的那堆東西,安安穩穩的安置在自己的大車上。 就在這幾日裡,石珪是廢寢忘食的研究那荷包的用法,經過他接連兩天的不停實驗,終於是發現了一個可以將物品,收納進荷包內的方法。 這個辦法,是他根據進入傳功玉簡的方法,慢慢推導出來的,他當時突發奇想,可不可以將神識一分為二,然後再將一股神識通過自己手掌,用來替代包裹神識的靈力“手”? 於是,按照石珪的設想,這個方法應該分為三步。 第一步,石珪用一隻手拿著物品,再用一隻手把荷包貼在腦門上。然後,從識海中分出一股神識,在包裹上靈力,順經脈蔓延到手掌之上,將神識與靈力裹上物品。 第二步,再將識海中的另一股神識,透過自己的腦門,蔓延到荷包內,準備來個裡應外合,從而接應另一股神識進入。 第三步,再用手把手掌中被神識裹住的物品,往腦門上的荷包裡死命塞,以期兩股神識裡應外合之下,從而將物品帶入荷包內。 結果,等石珪按照自己的設想,一手握著被神識靈力包裹著的一個小瓶子,另一隻手可笑的將荷包死死貼在自己的腦門上。 就在石珪笨拙的用一隻手,往自己的腦門上一個小小荷包裡,開始塞小瓶子的時候,忽的一下,那個頗為堅硬的小瓶子,就在他手中消失不見了。 這時候,正在荷包裡“房間”中的另一股神識,就“看見”一隻小瓶子,嗖的一下,就出現在了房間的地板上。 小瓶子被收納到了荷包內。 這次成功,讓原本有些鬱悶的石珪,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雖然這個收納的辦法,著實過於笨拙,而且在物品在收納進荷包時,也沒有辦法控製物品所擺放的位置。 隻能任憑那些被收納進荷包裡的物品,像鄉下堆穀子一樣的,都一股腦的堆在一起,並做亂七八糟的一大堆。 但這個可以收納物品的笨辦法,再加上那個大象式的擠出荷包內,全部物品的粗糙的取出方式,還是讓石珪第一次掌握了荷包的使用。 雖然這個使用的方式,是如此的粗糙不堪。 取出東西的方式,是把荷包貼腦門上,鼓動神識闖入荷包內,然後用神識把裡麵的所有東西,一次性全部擠出來。 而收起東西的方式,又需要一隻手把荷包貼在腦門,再用另一隻手,把東西一件件的塞回去。 而且也隻能任由那些被塞回去的東西,在荷包裡隨性的胡亂堆放在一起。 但這兩種笨拙的方法,最起碼,能讓石珪終於可以做到,從荷包裡取出東西來,並把東西重新塞回去,這兩個最基本的操作。 當然,石珪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這種粗陋到極點的操作方式,絕不是荷包的正常使用方式。 石珪可以想象到,如果一個修仙者,真要按這種簡陋的方式使用荷包,就需要“稀裡嘩啦”的一下,就把自己所有東西都倒了出來,然後再從這一堆東西中,撿出自己要的東西後,再把其他不需要的東西,笨拙的一件一件的,重新塞回荷包去。 這種極其誇張可笑的畫麵,隻是想想,都會讓人覺得尷尬,更別說,在其他石珪更難以想象的情況下,會有更為可笑的場景了。 於是,石珪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順著這個粗陋使用方法的思路,不停地嘗試著各種方式,去尋找其他更為合理的使用方法。 後來,石珪在一次嘗試收納物品新方法的時候,因為自己的偶然間恍惚失誤,識海中的神識,沒有按計劃,蔓延到荷包當中,但另一隻手掌中,被神識和靈力包裹的東西,卻成功的被塞回了荷包裡。 這一次偶然間的失誤,不僅沒有導致失敗,反而也成功的把東西收納回去了的事。 讓石珪意識到,也許把神識一分為二,讓一股神識先進入荷包,也許並不是必要的步驟。 於是,石珪乾脆就放棄了把荷包貼在腦門上的行為。 他嘗試直接把荷包握在手中,而另一隻手依舊握著物品。 然後用靈力包裹著神識,再透過手掌,包裹住要收納的物品,再用手,把這件物品,塞回另一隻手中的荷包裡。 這次嘗試如他料想的一樣,完全獲得了成功,那件物品,被成功的塞回了荷包裡。 這次成功,讓石珪倍感鼓舞。 最起碼,這樣一來,石珪終於不用,傻乎乎的把荷包貼在腦門上。 當然,順著這個思路,他想到,既然可以通過這樣的比較簡單方式,把物品收納回去? 那麼,有沒有可能,也可以通過這樣簡單的方式,也可以把物品,從荷包裡取出來? 於是石珪興沖沖的再次進行嘗試。 經過幾次嘗試,他發現了,用手掌握著荷包,也能將靈力包裹著的神識,通過手掌,浸入到荷包裡。 而且這股通過手掌,進入到荷包房間內的神識,可能因為是從識海裡,分出的一股,沒有從識海中,直接裝入進入荷包內的神識,那麼強大。 這就導致,那股從手中進入荷包“房間”的神識,就沒有了,那種擠入“房間”後,就要把所有東西,都擠出去的感覺。 並且,由於裹著神識的靈力較薄弱,還可以在神識引導下作出各種變形,完全可以充當神識的“手”,在荷包“房間”內,觸動和移動裡麵的所有物品。 這個發現,讓石珪心中又喜又驚。 喜的是,自己終於找對了方法,他敢篤定,現在的這個方法,即便還不是真正荷包使用方法,但相距的也不遠了。 而且這種差距,不是本質上的差別,最多也隻是細節上的不完善而已。 讓他驚訝的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裹著神識的靈力,居然會如此神奇。 不僅可以進行分化,也可以透過手掌之類的身體部位使用,甚至可以通過調整靈力和神識的大小強弱,來達成各種奇妙的運用。 那麼,這背後還有多少自己無法想象的神奇妙用?而這些又算不算是奇妙的仙法呢? 石珪沒有約束自己這些起起伏伏的念頭,在經過信馬由韁的暢想之後,石珪也再次對修煉升起了濃厚的興趣。 修仙居然很有趣啊!! 石珪在唏噓之間,收束住了自己的思忖,他看了一眼拿在自己手中的荷包,抬起另一隻手,覆蓋在荷包之上。 然後他先在識海中,分出的一縷神識,順頭頸過肩之後,沿大臂小臂,蜿蜒到覆蓋在荷包上的手掌中。 再從丹田中,引導一股靈力,繞過水靈珠一圈後,順筋脈而上,漫入按在荷包上的手掌之中。 此後,石珪就全力引導著那股漫入手掌的靈力,緩緩的包裹住了那一縷神識,然後盤旋半圈之後,嗖的就往荷包裡鉆去。 裹著靈力的那縷神識,鉆進了荷包的“房間”內。 這時,包裹著神識的靈力,在神識的引導下,緩緩的變長變細,成了兩股纖細的觸手。 那縷神識再“看向”,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房間”內的物品當中的一件,然後,引導著兩股新成形的靈力觸手,往神識“看中”的那件物品一抓。 忽的一下,石珪按在荷包上的手掌中,就多了一件,剛剛從荷包中,被抓出的物品。 石珪看著手中突然出現的物品,不禁笑了起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幾日的苦功果然沒有白費。 這時候,石珪又握緊了手中的物品,剛剛回到石珪手掌中的那縷裹著靈力的神識,再次盤旋半圈,然後透過石珪緊握的手掌,就往掌中的物品上一裹。 接著,石珪拿起物品,就往另一隻手中的荷包的敞開的開口中一塞。 忽的一下,那縷包裹著靈力的神識,裹著物品,就再次出現在荷包內的“房間”裡。 那縷神識,再次引導包裹著的靈力,變細變長,再次形成兩股纖細的觸手。 那兩股觸手再把那物品,往原處放了回去。 甚至,那靈力觸手,還在那縷神識的引導下,把那些物件,重新整理一下,讓物品碼放的更為整齊一些。。 待做完這些事情後,那縷裹著靈力的神識,又“嗖”的往回一鉆,再次回到了石珪手掌當中。 然後,在石珪的功法運轉之下,那縷裹著靈力的神識,相互解開,之後又各自被引導,回歸識海與丹田。 等石珪又再試了幾次拿取物品之後,這才收斂精神,正色端坐,重新把手往荷包上一按,然後翻掌至身前,手中赫然多了一件青白色的長條玉石。 這條青白色玉石,跟衙門裡老爺們常用的鎮紙差不多大小,通體沒有任何花紋雕飾,簡單大方,玉上的沁色和包漿厚實,看上去頗有些年月。 石珪看著手中這條玉石,沉吟了一會,又習慣性的,把玉石貼上了自己腦門,然後他調動識海中的神識,就往玉石中一撲。 撲麵而來的,正是一部《悟真采氣煉己築根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