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俗之人，稱呼如方默一般，根腳已明的修行之人，不論境界，一律以“尊者”敬稱，即便此修行人境界不到先天，亦是如此。 　　尋其根由，應是凡俗之人無力識得修行人境界，為免言語惹來災禍，故作此慣例。 　　若非修行人，哪怕入了先天，運道好時，得一聲“俠士”，若是運道不好，“賊人”、“武夫”、“惡漢”之稱，亦是尋常。 　　卻說此人應為鎮中掮客，方才做派，令方默不由想起前世網絡老梗：“兄弟，要盤嗎？” 　　故而方默有了一絲親切之意，笑應道：“有又如何？若無，又如何？” 　　此人見方默應承接話，心中一喜，再施一禮：“小人陳三，好叫尊者得知，此鎮乃仙門外步行必經之所，故而常有尊者心善，將無用之物賜下，也好讓我等凡俗之人，有得一分機緣，以黃白之物請得仙家物事。” 　　陳三話說得恭敬，意思卻是明白：大仙，賣東西不？ 　　方默灑然一笑：“若是我沒有無用之物又如何？” 　　陳三聞言，也不氣餒：“此鎮常有仙門尊者入世，不論尊者入世意欲何為，山河圖，地方誌，行路物品，總是要的，小人不才，掌管小店一間，上述物事，也略備一二，不知尊者可否賞光駐足，品評一二？” 　　這生意倒也做得靈活：大仙，你若是不賣，買點也行。 　　方默又問了：“若是我出山前，諸事齊備，無需添置又如何？” 　　陳三笑道：“尊者均以修行為要，雖仙門消息靈通，但急切之間，卻也有不甚仔細之處，但有所求，我等也可提供一二。” 　　不買東西，買點消息也是可以的。 　　“若我訊息靈通，那又如何？” 　　陳三大喜，一揖到底：“尊者萬安，我等盼仙言久矣，萬望賜下！” 　　不買消息？那太好了，賣我點兒消息吧。 　　此人一番言語，倒是讓方默忍俊不禁，能派駐仙門左近的，端的是人才。 　　看這陳三沒個大名，卻掌管了一間店鋪，應是凡俗之中世家大族，派駐此地，也好時常與仙門中人打個照麵，能買好東西就買，能賣點什麼就賣，順便結個善緣，打探消息。 　　方默抬眼看看四周，倒是有些好奇，問道：“為何隻有你一人問我，此地隻有你一家店鋪？” 　　陳三搖頭道：“這卻不然，乃因早年間，每遇尊者踏足，大家爭先，場麵卻是難看，常常惹得尊者發怒，輕則拂袖而去，重則出手教訓。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有了規矩，若非尊者拒絕，無人會與首迎者爭搶。” 　　好嘛，還講究個“首問負責製”。 　　逗弄此人半天，方默也頗覺此人有趣，想來自己終究是要買賣物資的，在哪兒都是買，於是鬆口：“那好吧，我就隨你去看看。” 　　與陳三進了陳三店鋪，內裡裝修古樸，陳設雅致，物品不多，書冊卻有不少，廳中有一方木長桌，木椅若乾，方默坐下笑道：“陳掌櫃這店，好似無甚貨品啊。” 　　陳三笑道：“尊者有所不知，此鎮店鋪，貨品均是如此放置，以免汙了尊者法眼。尊者但有所需，櫃上冊子中尋找亦可，向小人詢問亦可，自有人取來。若是本店沒有的，本店也自會聯絡同行，速速取來，不致讓尊者久等。本鎮上所有同種貨品，均是同價，且但求回本，尊者無需擔憂，多方尋覓。” 　　方默卻是奇了：“如此一來，鎮上店鋪豈不虧殺？” 　　陳三搖頭：“非也，但凡世家派至此鎮者，均不求黃白，但求尊者善心，賜下仙家寶物，隻言片語而已。” 　　方默這才明白，隻覺奇妙，玩心大起，低頭湊近陳三，低語道：“陳掌櫃，要劍否？” 　　陳三聞言大喜：“謝尊者賜！但求一觀。尊者放心，此鎮一言一行，一事一物，於我等凡俗而言，均法度森嚴，絕不致讓尊者敗興。” 　　這陳三說話倒也好聽，言語中處處都在暗示絕不讓修行者虧錢，卻絕口不提一個“錢”字兒。 　　方默下山，也是在求是堂中拿了三把先天劍，一用一備，剩餘一把，卻是落在此事上了：賣了換錢。 　　方默笑道：“想看可以，但你得先依我一言。” 　　陳三拱手：“尊者請說。” 　　方默語氣一變：“你先改改你這咬文嚼字的毛病，我在山門之中，與同門就是如此說話，每每殫精竭慮，苦不堪言，你再如此說話，我轉身就走！” 　　卻見陳三立馬改口：“好嘞尊者，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com 您說了算！我這也是沒法子，上頭定的，自己改不了。” 　　其轉換速度之快，轉接之自然，讓方默瞠目結舌。 　　定了定神，方默拿出此次出山，所帶的三支先天劍中最差一支，交與陳三。 　　木桌邊有幾根長繩，陳三拉了拉其中一根，不多時，一名頭發斑白的白衣老者走出，陳三一拱手：“有勞李朝奉了。” 　　與他人說話，陳三又自然切回了原先的模式。 　　這李朝奉，應是陳三店鋪負責掌眼的，在方默看來，此人修為接近先天，卻還差一口氣，別小看這一點差別，先天後天卻是兩個世界。 　　李朝奉向方默深施一禮，拿起劍仔細觀看良久，開口道：“上好先天劍，切金斷玉，其餘神異未見，可灌注先天真氣，契合先天高手之用。” 　　看來這李朝奉，也是知道一炁門先天劍的來歷的，知道先天劍出於一炁門中煉器修行者，雖是廢品，但是有極小概率帶有一點神異的功能。隻是方默拿出來這把，是沒有的。 　　陳三大喜，可供先天高手使用的上好先天劍可是不多見，一炁門弟子雖多，可拿先天劍出來賣的卻是不多，多是初入門的寒門弟子才會有此情形。 　　而這一點點仙門流出來的劍裡，有的連先天真氣都承受不住，隻能給後天武者使用，畢竟百工峰的人是不會仔細篩選廢品的。 　　先天能用的劍少，品質達到上好的就更少，若是送回族中，族中幾位先天高手怕是要搶破頭。 　　若是能購得這一支劍，用方默前世的話來說，陳三這一年的KPI都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