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龍國南方,陽明市內,城鄉公共汽車在國道234上奔馳。 初升的朝陽斜掛天空,陽光穿過道邊樹木,透過車窗,落在唐頌蒼白而清秀的臉上。 唐頌茫然看著車窗外倒退的風景,腦中思亂如麻,好不容易考上陽明一中,才開學沒多久,爺爺病故的消息傳到,他唯有請假回小鎮奔喪。 汽車駛進春風鎮轄區,故鄉的山石映入眼中,喚回唐頌飄蕩的神思,他慢慢收拾心情,對司機說道:“師傅,有落。” 城鄉公共汽車沿路沒有站點,不過窮鄉僻野之地,司機也不會太過不講人情,願意給人們通融方便。 公共汽車再次啟動,駛離鎮郊的大光平村,唐頌步入村內,沿途所遇村民,大人還能變出虛假的悲愁,勸慰兩句,小孩卻都是冷漠輕蔑,遠遠避開。 世態炎涼,自幼貧窮、家徒四壁的唐頌,對此早已習慣,也不以為意,隨意應付村民的寒喧。 村尾簡陋的磚瓦平房就是唐頌與爺爺棲身之地,走到門前,顫抖著推開虛掩的破舊木門,屋內小廳泥地上放著個擔架,有人躺在上麵,白布披身蓋臉。 唐頌跪到擔架邊上,幾度咬牙,終於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掀起白布一角,底下的臉孔布滿歲月苦難的溝壑,是那樣的熟悉。 “爺爺!”唐頌的心如遭重錘,頓感悲從中來,無以能抑,不禁失聲痛哭,淚流滿麵。 他出生之後母親就不知去向,三歲時父親病故,這十三年來,既無遠親相助,也鮮有近鄰照顧,爺孫倆相依為命。家中無田無地,是靠著爺爺早出晚歸做些手工活計,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想不到自己還未能孝敬分毫,爺爺就重病離世,天人永隔了,病難窮苦家。 門外漸漸聚了些村民,站在冷冷的陽光中,小聲議論,對著屋內的爺孫倆指指點點,言語間不時流露出悲天憫人之心,慈愛善良之意。 不知過了多久,陽光不再明媚,天空變得灰中帶著蒼白,微涼春風漸起,搖曳了蔢莎的樹葉,吹動了人們的衣裳,帶起了土地的沙塵。 搖擺的木門依吖依吖作響,喚醒了唐頌,他起身關門,把世界關在門外,屋內變得幽暗,這是隻有他和爺爺的小世界,他不想在最後這麼一點和至親相處的時間裡,還有人打擾爺爺的安寧。 門外的村民散去,恢復平靜,唐頌跪在地上,輕撫著爺爺的臉,它雖然冰冷,卻依舊那麼慈祥,他拉回白布,無言愐懷,往昔的音容笑貌充盈了心間。 不知不覺,天已黑透,唐頌腦中一陣迷糊,暈了過去,盈弱的身體晃得兩晃,趴倒在爺爺身上。黑暗之中,他的身體顫抖抽搐起來,眉頭越皺越緊,嘴裡不時發出無意義的哼聲,靜謐的屋內發出啪啪輕響,有如爆豆,連綿不絕。 唐頌仿佛做了一個悠長的噩夢,經歷了十八層地獄,上刀山,下火海,車裂籠蒸過油鍋,刀鋸石磨泡血池,林林種種,不一而舉,醒來之時,疙瘩遍布全身,汗水濕透衣裳。 好不容易驚魂稍定,才發覺朦朦的白光從屋頂明瓦透入,原來天色已經大亮。 村中傳來聲響,比往日平時要嘈雜得多,唐頌無心理會,又跪到爺爺屍身前,等他心靜少許,才覺雖然全身粘乎乎、涼絲絲的,但身體和以往大有不同,平空添了一大股力氣,隻是肚子餓得厲害,好像中間少了一大塊,虛空難受。 過了一會兒,村民的呼喊叫罵之聲更盛了些,又有人從遠處跑近,在門口打鬧嬉戲。 這種時候,還來這裡吵鬧個沒完沒了,唐頌心中怒火漸旺,他與村民本來就不算友好,這時更不想多忍,就想出去驅趕。 哪知他剛剛起身,一人撞開門板,沖進屋來,來人披頭散發,雙目圓睜,滿臉血紅,手上還舉著把菜刀! 唐頌大吃一驚,身上冷汗還未風乾,又再度冒出,他驚慌之下,雙手齊出,抵著對方胸口使勁推去,雖覺觸感軟綿堅挺,卻是一絲旑妮也未興起,反而連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 來人斜斜倒退,撞正打開的門板,老態疲憊的舊木門板再也經不起這摧殘,咣然而下,被摔倒的來人壓在地上。 唐頌還沒回過神來,又有人從外麵往屋裡沖,隻是這人沖得雖然很快,但是卻看得不清,一腳絆正門檻,向前摔倒。 下麵就是自己長久相伴爺爺,眼見這人就要往已逝的爺爺身上撲下,唐頌情急之下,哪來得及多想?全力飛起一腳,踢正那人胸口,這一腳力氣大得出乎唐頌意料,竟然把那人踢得淩空翻倒,摔出門外。 摔在門板上的女人一骨碌爬起身,她年紀二十六七歲,長得身材豐滿,有幾分妖嬈,隻是原本嬌媚的臉上鮮血淋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眼中滿是驚恐之色,唐頌認得她就是村中最有錢的李來輝的婆娘陶苗,忙道:“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你放下刀!” 陶苗仿若未聞,雙手緊握著淌血的菜刀豎在身前,嘴唇哆嗦,睜大雙眼,死死的盯著唐頌,摔到門外那人掙紮著要起身,陶苗回頭看看門外,又看看唐頌,拔腿就往屋內間跑去。 唐頌阻攔不及,叫道:“你乾什麼?出來!” 門外那人爬起身,竟然就是李來輝,他搖搖晃晃的又跑進來,這回卻是沒被門檻絆倒,唐頌原本還因為踢了他一腳有些愧疚,生怕踢傷了人,這時卻見他舉腳就往爺爺頭上踩下,不禁大怒,一丁點兒愧疚之心頓時扔到了爪哇國,又是一腳踹去,罵道:“你他媽神經病啊?” 這一腳踢得李來輝退了三步,卻被他抱住了腳,唐頌被拖著前行,為了不踩到爺爺的遺體,隻好單腳跳過去,落地站立不穩,扯著李來輝一起倒在地上。 李來輝雙眼通紅,哇哇叫著伸手抓來,唐頌連忙捏住,隻是李來輝的力氣比唐頌要大得多,兩人扭打在一塊,翻翻滾滾的打進了屋內間。 在屋內間見到陶苗握著菜刀貼在墻邊,唐頌罵道:“你兩公婆跑我這來發什麼瘋?我去!” 打著打著,李來輝把唐頌壓在身下,他雙手被唐頌抓住,竟然張嘴來咬! 唐頌使勁曲起手肘,頂著李來輝的胸脖,側頭對躲在墻邊的陶苗大聲叫道:“你還不來拉開你老公?快啊!” 陶苗凸著雙眼看了一會兒,突地撲上來,揮刀就往李來輝後背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