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山洞時,陳年睜開了惺忪的雙眼。抬起頭,映入他眼簾的,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山洞。 整個冬眠的過程,不知過去多少時日,可在他的感覺裡,眼睛一閉一睜,冬天就過去了。 他還有些沒有睡醒。想到他前世小的時候,總會在起床的時候多賴幾分鐘。是以現在,他也想要多賴幾分鐘。 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他有些慢吞吞的挪動著自己的身軀。好似還沒睡夠,這起床起的多少有些不情不願。 因為他是最後一個進入冬眠的海龜,所以也以為,自己會是最後一個蘇醒的。 他甚至擔心,會不會因為自己體型過大的原因,冬眠的時間要比其他海龜長。 若是他醒的太晚,小海龜們卻將倉庫裡的魚吃光,沒有了他的捕撈和投喂,這下子可又要鬧饑荒了。 隻是現實卻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想象中小海龜們滿地翻滾、嬉戲打鬧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它們餓殍遍地,滿眼都是對食物渴望的場景也同樣沒有出現。 目之所及,是一片難得的寧靜祥和,整個山洞裡,耳畔中能夠聽到的聲音,就隻有身旁那跟屁龜微弱的呼吸聲,以及如計時器一般,響了不知多少萬年的水滴聲。 滴答,滴答。 一秒,又是一秒。 下一秒,他卻愣在當場。神情有些呆滯,整個身軀仿佛遭到了雷劈,目光有些難以置信的,朝小海龜們冬眠的地方望去。 所有的小海龜們,都還保持著它們剛剛進入冬眠時的樣子。一個個的四肢和腦袋,都縮進了龜殼內,身上也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黑土。 可是陳年卻聽不到它們的呼吸聲。 他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錯了,亦或是自己的神經出錯了,或者他乾脆就還處於冬眠中,沒有醒來。 眼下隻是一個夢。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又閉上了眼,過了好一會兒再緩緩睜開。眼前的景象,與剛才沒有一絲變化。 跟屁龜呼吸的聲音雖然非常微弱,但卻聽得真實。滴答滴答的水聲,也證明了他的耳朵沒有問題。 可他卻,硬生生聽不到其他小海龜們的呼吸聲。突然間一股恐懼感,從他心底 生出,然後很快往他全身蔓延。 突然,他又好像被重錘敲醒,著急忙慌的,來到距離他最近的小海龜處,仔細端詳著對方。 與之前看到的一樣,那隻小海龜的四肢和腦袋都蜷縮在龜殼內,雙眼緊閉,體態安詳,依舊還維持著冬眠前的姿勢。 再度打量下,它就連身上覆蓋的那層厚厚黑土,也完好無損的保存著,甚至於黑土裡蘊藏的晶瑩冰渣,還沒來得及融化。 可是陳年的臉色,卻倏地變得極為難看起來,他那張龜臉,出現了極度地猙獰扭曲,端的十分駭人。 原因自然很簡單。 此刻,趴在在他眼前的這隻小海龜,雖然看起來神態十分祥和,可早就氣絕身亡了。 而且不止是它,整個海龜孵化基地內,除了他和那跟屁龜外,其他32隻小海龜,已然全部死絕! 就連死狀都是一模一樣,全都保持著生前冬眠的樣子,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外傷,甚至於都沒有外力作用過的痕跡。 隻是盡管這些小海龜們的死因不詳,可那清晰可見的血淋淋慘狀,就這樣毫無道理的擺在陳年麵前:這些小海龜們不是在冬眠,而是早就死透了! 可陳年還是有些不死心,他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仿佛瘋了一般,一隻一隻地反復檢查。 檢查的越多,越深入,他的心就越涼。愈往後看,他的雙腿就愈是沉重,如灌了鉛一般;他的龜爪就愈是抖動,如遭遇電擊一般。 可唯有他的心情,卻是愈發地平靜。 就如同那片冰湖一樣,表麵全被厚厚的冰層包裹住。隻有陳年自己知道,在去年隆冬時節,那片冰湖可是全被凍住的,從上到下,由外而內。 在檢查完最後一隻小海龜後,他的樣子,平靜地有些可怕。好像此刻他已不是他自己,他隻是自己的旁觀者,是現場大銀幕外欣賞電影的觀眾。 他的心明明已經被凍住,卻宛如刀絞般疼痛;他的心頭明明有著無數怒火,卻感到從未有過的寒意。 他已出離了憤怒。 轉過身,他來到了魚肉倉庫。 那一條條的大魚,依舊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因為天氣極其寒冷的緣故,這裡的氣溫非常之低,所以這些魚,還保持著剛剛入庫的樣子。 也是這些魚臨死前的模樣。 此刻,陳年將身子靠在這一條條魚上,腦海裡滿是小海龜們追逐打鬧的身影,過往的畫麵,一幕一幕的在他腦海裡,如幻燈片般不停的閃現。 他依舊清晰記得,最頑劣的那幾隻小海龜,因為爭風吃醋,帶頭打群架,被他拎起來胖揍一頓時的慘樣。 他當時可是笑了好久。 可是現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它們卻再也醒不過來了。 毫無疑問,這群小海龜們,在進入冬眠前,都是吃魚吃到撐,吃到完全停止進食才睡下,所以絕計不會被餓死。 毫無疑問,這群小海龜們,在進入冬眠前,都吸收了陳年輸送過去的靈氣,還蓋上了厚厚的黑土,防寒工作十分到位,所以絕計不會被凍死。 毫無疑問,這群小海龜們,在進入冬眠前,都是活蹦亂跳的,身體倍棒,吃嘛嘛香,所以絕計不可能病死。 哪怕突發群體性瘟疫,都不可能一隻都活不下來。它們仿佛都是在沉睡中,不知不覺被抽走了魂魄。 因此,在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後,真相就隻有一個,它們是被害死的。 跟屁龜是陳年親眼看著進入冬眠的,直到現在都還沒醒來。況且它還沒有這樣的實力,能夠無聲無息間,取走這些小海龜的性命,所以它不可能是兇手。 陳年自己當然也不是兇手,因為他也在冬眠,況且他同樣沒有這樣的實力。 那麼,答案呼之欲出。不知道是誰,殺了這些小海龜,但留下了陳年和跟屁龜的性命! 想到這裡,陳年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宛如墜入冰窖,頓覺遍體生寒。 他不知道對方是無意間闖入,還是早就在背後默默地觀察著它們,專門挑它們冬眠的時候下毒手。 他隻知道,對方是殺了32隻小海龜的兇手,實力超絕,卻極度兇殘。 他還知道,此刻他的眼角處,正在流淌的淚水,卻在無聲訴說著,一個同樣殘酷的真相。 他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