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鹿(1 / 1)

俗聖 一地稻草人 4171 字 2024-03-23

許家村攏共二十戶人家,有大半都是獵戶,劉伯是數年前從鄰縣逃荒而來,在此定居後以打獵為生,膝下有三個女兒。   當初許青考中秀才,說什麼都要將閨女嫁一個給他,不圖別的,就圖秀才不用受徭役之苦。   每年衙門召集民夫修河堤鑿山路,都不知要死上多少人,在他們眼裡,不交稅、免除徭役就是天大的好日子。   奈何許青油鹽不進,說什麼也不肯答應。   劉伯那三個閨女大的十二,小的八歲,反正他是無福消受。   “哎呀,我今天在縣城賣獸皮,親眼看見官府貼的告示。”   劉伯顯得有些激動,似乎這麼大筆銀子已經攥在了手中。   有了這筆錢,他帶著家人在城裡買處小院定居都還有餘裕,下半輩子再不用進山討生活。   五百兩對江國百姓來說,無疑是筆巨款,大部分人終其一生也未必掙得到這些銀子。   普通百姓的的收入隻有種地,且由於生產力低下,一畝地能收個三四百斤就算高產,再除去吃喝、官府稅收,一年到頭根本剩不下多少。   要是遇上荒年,怕是舉家都要去挖野菜剝樹皮。   “五百兩啊,當真不少。”   許青心動了一瞬,就立馬被強行壓了下去。   上一次官府懸賞花蛇,還是在三年前,承諾免捕獲者十年徭役賦稅。   雖然最終這事不了了之,但那次死在山裡的獵戶不下六七十,異常兇險。   直到現在,許青才敢篤定,當初他找到鈴鐺山山神廟,必定是那花蛇有意指引,甚至可以猜測,花蛇是得了山神授意,若不然為何偏偏是他?   隻是當初官府捉花蛇,有何圖謀就不得而知了。   難道朝廷也知上古香火神道之事?   而現在官府又要獵戶捉白鹿,莫非又是一尊上古神靈現世了?   “是哩,整整五百兩啊!夠在州城買幾處院子了!”   劉伯說到此處,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欲言又止。   “劉伯,你是想讓我跟你一起進山捉白鹿?”   許青一眼就看透劉伯心思,雖然他也眼熱,但很可惜,這錢恐怕沒那麼好拿。   有花蛇的例子在先,官府絕不會懸賞如此巨額賞金,讓人捉一隻普通野畜。   更何況,如今他已有金簡玉書在手,煉成神通隻需按部就班,犯不著再去冒這個險。   就算白鹿身後亦有一樁天大機緣,那也與他無關。   “哎呀,要不說你能考上秀才呢,你身手是小輩裡最好的,再加上你劉伯我的老道經驗,那白鹿非落在咱們手裡不可,到時候你拿大頭,我隻要小頭,咋樣?”   劉伯用近乎懇求的語氣,讓許青很不是滋味。   劉伯夫婦平時對他多有照顧,家中偶爾包了肉餃子,都會給他盛上滿滿一碗,次次不落。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情份許青不可能不記著。   可他所知的東西太過隱秘,一個字也不能對外人透露,要不然恐怕動亦招來大禍。   遠的不說,就說官府知曉許青遇見過那條花蛇,必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到時候怕是陽穀縣都待不下去,弄不好還會被取消生員資格,安上個莫須有罪名。   “劉伯,你也不是不知道,最近我一直在忙著去州城參加秋闈的事,哪有時間去尋那白鹿?更何況,你想想這麼大筆銀子,動心的難道就你一個?山裡不比外麵,要真跟野獸較起勁來,咱們肯定不怕,但要是人呢?”   許青含蓄的提點。   “哎呀,得虧你提醒,要不然我怕是腦子一熱就進山了,上次冬天進山捉花蛇就死了那麼多人,這次賞銀更甚,怕是不知要死多少。”   劉伯聽得一愣,隨後恍然大悟一拍腦門。   那些人難道真都是凍死的?怕是未必。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銀子,什麼事做不出來?除了這白鹿,哪怕是劉伯你讓我一齊去捉野豬老虎,我也不會推辭。”   “嗯,我省的了,老老實實打我的兔子去,不湊這個熱鬧。”   見劉伯滿口應下,許青這才放寬心。   送走了劉伯,他又回屋擺弄起那十幾兩碎銀,這點銀子遠遠不夠啊……   思索片刻,許青帶上刀弓獸夾,又裝了些清水乾糧,直奔棋雲山去了。   棋雲山是鈴鐺山一條支脈,雖不如鈴鐺山廣闊,但也一片生機勃勃,各種野獸飛禽多不勝數。   他有意避開白鹿出沒的鈴鐺山,選擇此處是想打上兩隻大點的野獸,好去城中換銀子做盤纏。   日上三竿,許青來到棋雲山下,就見山口處有幾個帶刀的漢子兇神惡煞朝他走了過來,一身的魚腥味。   “乾什麼的?”   一漢子眉頭緊皺,冷眼看著許青。   “我是本地的獵戶,你們又是乾什麼的?”   許青打量幾人一眼,隨即反問。   “黑魚幫辦事,閑雜人等走開,從今日起,棋雲山封山一月,你一月後再來吧。”   那人語氣不善,斜眼擺弄著刀鞘。   “封山?你們可有官府文書?”   許青聽過黑魚幫名頭,是個常年混跡在碼頭的小幫派,靠著盤剝漁民聚斂財富,在陽穀縣南邊一帶惡名遠播。   這幫人除了好事不乾,壞事做盡,可官府卻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久而久之,就無人敢反抗了。   他們這次來棋雲山,莫非是沖著白鹿來的?   果然是清酒紅人麵,財帛動人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但區區一個小幫派就想封山,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過連棋雲山都如此,想必附近的其他山頭也難以幸免。   “文書?我們黑魚幫的名字就是文書!告訴你,不止是棋雲山,還有牛背山,草頭山,烏龜山,都被咱黑魚幫封了,識相的就快點滾,小心老子一刀剁了你!”   那人話音剛落,就被領頭之人瞪了一眼。   “在下黑魚幫孫和豐,方才是手下人不懂事,沖撞了少俠,還請恕罪。”   孫和豐三十多歲,作書生打扮,著一襲青衣,若不是身上也有著淡淡魚腥味,倒真沒人信他是黑魚幫的。   許青瞥了孫和豐一眼,想必此人在黑魚幫中所扮演的,應是狗頭軍師一類的角色,這種人一般都是讀書讀的稀爛,卻自命不凡,但正道又走不通,就隻能混跡於一些個需要文化人出謀劃策的各種黑惡勢力。   “那這封山?”   “少俠請隨意。”孫和豐笑著道。   許青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麼,不論對方藏的什麼心思,他這趟進山隻是為打獵換錢,絕不是為了白鹿。   待許青走遠,孫和豐臉色立馬陰沉下來,指著那人罵道:   “蠢貨!你們這些碼頭討生活的,下河捉魚是把好手,進山了連隻豬都不如!”   “三當家,可是要讓那獵戶捉了白鹿,跑了怎辦?”   “跑了?你們都是廢物擺設不成?快,去周遭村落,不論用什麼方法,都要將獵戶趕進山裡,為幫主捉得白鹿,要是辦砸了此事,你們都是死路一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