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之於這個年代,尤其是京城排上位置的大型重工業鋼廠,紅火是必然。 田驍進廠滿三年,即便在休息日,食堂也開著。因為,總有車間在加班。在工人們樸素觀念裡,工廠永遠這般紅火和繁忙才是正常。至於多年後下崗潮席卷,對他們影響也很有限,那時,他們已經老了,大多人已走完一生。所以,這代人總體來看是幸福的,生活在信息“一切均有供應”的圍墻內,生活在“先進思潮”不可染指的桃花源裡。 走進食堂,午飯已近結束。 “嘿!咋這會兒才來?”傻柱給田驍打了一勺子菜,笑了笑,又“贈”半勺兒。 隨後端著飯盒坐過來,收尾自然留給徒子徒孫們。 “驍子,幫哥哥淘換點兒稀罕物。” 傻柱說的理直氣壯的,艸了!半勺兒菜作用這麼大? “您好像問錯人了。”田驍喝了口湯,免得被噎著。 “知道你哥們兒多,準能淘換到。”這神態,異常地心安理得。 見田驍不接茬兒,傻柱瞟了瞟左右,身子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說道: “我住那院子,小時候聽我爺爺提過一嘴,是前朝一戶部尚書府邸,我家房子和你姐的房子就在東西中軸線上,據說那會兒大銀庫就在中軸線下麵。沒有大氣運根本降服不住。當然了,銀庫啥的就當扯淡,主要是我們兩家的氣運。” 傻柱表情既嚴肅又裝筆,緩了口氣,繼續道: “那三間正房外加耳房,你知道換過多少住戶嗎?就沒有人能住滿整年的,因為啥酒不說了,大多時候都是空著。所以你姐姐官運大著呢,這事兒我和雨水都沒說過,哥們兒雖然傻,但也知道些老話兒,有些東西得爛在肚兒裡,否則給自己招麻煩。” 田驍看向他眼睛,清澈,寂靜,不像扯閑淡,溫和道:“可你還是說了。” 傻柱嘆了一口氣道:“剛才就是…就是他麼想說,奇了怪不是…” 說完打了個哈氣眨了眨眼睛,拾掇完飯盒,留下一句話:“哥們兒看上的,是棒梗老師冉秋葉,是奔結婚去的。你也別大意了。” 瞧瞧這揍性,多麼一廂情願的就該如此,多麼自以為是的心安理得。 ---------- 夜裡九時許。賈家。 “你想什麼呢?” 賈張氏起身給棒梗掖被子,見秦淮茹望著屋頂,怪聲問了一聲。心裡嘀咕著“一身狐貍味兒,整天想那事兒。” “沒啥。”秦淮茹習慣性敷衍。 “沒啥咋不睡?” “您對田亞妮什麼印象?”秦淮茹想不出所以,索性同婆婆逗殼子。 “她呀…年紀輕輕,能分到那麼好房子?哼!不是個正經貨。” 秦淮茹皺眉,想起一句話,在妓的眼裡,沒有誰不能賣。自己到底是造了幾輩子孽,攤上這麼個奇葩物種。 賈張氏沒見回音兒,我還沒盡興呢!繼續加碼:“說不定這個院子是狐貍窩轉世,鬧得是滿院子騷貨,吃飯都有一股子怪味兒。嘖嘖嘖!真倒黴,我咋個就落到了這。” 秦淮茹懶著駁斥,心想這要趕在舊社會,婆婆這樣的,早就被亂棍打死了。 “我今兒不是和於莉出去了嘛,遇到她們姐弟倆。早點田驍出的。亞妮還買了輛新車,您沒看到?” “啥?你和那小混子搞一起了?能撈到什麼好處?我不是說你…” 秦淮茹見她突然起了嗓門兒,立即截斷:“孩子睡覺呢!” 賈張氏悻悻地壓低聲音,道:“你們…吃的啥?” “一人一盤肉包子。” 賈張氏咽了咽嗓子:“這小畜生,走狗屎運撿錢了?不對,你剛才說什麼…自行車?” “嗯,應該是田亞妮買的,鳳凰牌,一百三呢。唉…她確實買得起。” 各人有各人命,這是秦淮茹的優點,能快速認清現實,不會在做不到的事情上糾結。 “也許是那個小混子撿的錢呢?” “剛才不是小畜生嗎?” “呃,都差不多。你明天打聽打聽,她們這錢哪來的?” “您糊塗了不是?錢哪來的,還能和咱們說呀?而且,和咱也沒關係。我是想啊,咱們要和田家姐弟處好關係,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給幫上點忙。現用現澆可不行。” 秦淮茹覺得,婆婆這智商,還不如棒梗呢,起碼棒梗不會主動去得罪人,給她幫倒忙。這也是今晚費這麼多口舌的目的,反正該提醒都提醒了,隨她去吧。 ---------- 次日下午剛一到上班時間,田驍就被人事處約去談話,談話很簡短。 春風得意馬蹄疾,今日起,他有了乾部身份。 回到運輸隊,給林誌學匯報。很明顯的事。 “等過幾天隊員們回來,你就接任三班班長,給你掛了助理職務,是為你以後發展考慮,我這沒什麼需要你助理的,管理好你的車隊就行了。” 林誌學停頓一下,看了看田驍,繼續說道:“剛給荀主任打了電話,就是前天在我家喝酒那位,房子的事,你這就去找他。” 田驍打了個立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明白,保證完成任務!” 林誌學看了眼離去的身影,嘀咕了一句“不錯”。 在街道,三哥幫忙快速走完手續,荀建章帶著兩人一起去了四合院。 升職,談話,分房,在有心人催動下,電閃雷鳴間落了錘。不潤滑一下能行?任何時代都一個鳥樣,誰也別說誰。 進了宅門,一路上都有人和荀主任打著招呼,幾人也沒停頓。這年代街道地位可見一斑。直到在中院遇到易中海搭話:“是荀主任來了,有陣子不見。” “易師傅,以後田驍就正式入住你們大院兒。”荀主任對易中海這個院裡一大爺還是客氣的,能主動為街道分擔一些工作,換做是誰都會高看一眼。 “哦?”易中海頓了一下。 田驍什麼德性他是了解一些的,他來了院裡最直接影響就是增加了不穩定因素。當初他還不是院裡人,都帶來過不著調一些人,何況現在住進來。 再者,田亞妮是軋鋼廠科長,盡管住進來以後沒有和院裡人發生過口角,也不喜歡參與院裡的事,但是這個家夥進來,可就不好說了。 而且,年輕人是很善於在一起搞事情的,這對自己這個一大爺長時間在院裡建立起的權威是潛在風險。 太陽底下無新事。如果把軋鋼廠比作廟堂,四合院比作江湖,那麼,軋鋼廠楊書記和四合院一大爺是有共通之處的。權力這東西,有天然的排他性,任何對其發起的或有可能發起的挑戰,都不可容忍。 看來,一大爺易中海以後在睡前又得多研究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