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熠謙虛的說道:“郭兄客氣了,孤不過是恰有所得。”說完又看向蔡子洛,輕笑道:“蔡兄,你已經連續失利了兩局,不如第三局就此作罷,此事到此為止如何?”陸熠願意終止比賽倒不是他大度,而是如今蔡子洛對他已經沒有了威脅,即使恢復了他科舉的資格,有了這麼個汙點在身,蔡子洛注定得不到士林的認可,做個六七品的小官尚可,想要身著朱紫、執政一方是別想了,而大庭廣眾之下他也沒能力一棍子把人敲死,不如留一點餘地給對方,也省的別人認為自己太過咄咄逼人。 果然大家在聽到陸熠的話後無不稱贊陸熠的大度,連郭仕也是點頭說道:“五殿下所言甚好,大家以文交友就好。如此點到為止,不傷和氣最好不過,蔡兄也不必介懷,五殿下八鬥之才,蔡兄你也隻是略遜一籌,吾等在文會上今天能有如此收獲,已是受益匪淺,不如大家共飲一杯。”眾人齊聲說是。 蔡子洛此時滿眼通紅,喘著粗氣,一副不甘心的樣子盯著陸熠,實在不敢相信他印象中應該是個繡花忱頭的陸熠居然有如此之才,更不能接受自己居然一次也沒贏下來。蔡子洛知道自己的名聲已經受損,即使順著臺階下來自己的前途也已一片昏暗,不如用第三題去搏一搏,若是勝了那一切都有轉機。 想到這蔡子洛就像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不顧一切的認為自己能翻本,他大聲的對陸熠喊道:“五殿下,比試還未結束,塵埃落定之前,話不要說的這麼慢,我還沒輸呢。”這次連郭仕也搖頭嘆息道:“事到如今,蔡兄你何必執意繼續呢,如此殊為不智啊。”蔡子洛也不回話,而是死死的看向陸熠。 陸熠心裡搖了搖頭,這真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既然如此就不能怪自己不留活路了。陸熠看向文青殊說道:“既然這樣就請文小姐賜教了。”眾人齊齊看向文青殊,文青殊鎮靜了下心神,想了一會兒說奧:“小女子前兩日偶然在《明微算經》中看到一題,左思右想也未知其所以然,望二位賢兄解惑。” 《明微算經》可以算是這個時代最出名的數學著作,也是最難的一本。如果說別的術數著作相當於小學數學題,那麼《明微算經》差不多就是奧林匹克競賽題。很多讀書人雖然對於儒家經典可以倒背如流,但對於術數一道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即使是翰林院的院士也未必對《明微算經》有很深的研究,沒想到文青殊這麼一個大家閨秀不僅文才不弱男子,就連術數一道都有所涉獵,實在難得。 隻聽文青殊說道:“說有兩艘一樣的遊船,此船順流而下每個時辰可行進十公裡,若是逆流而上每個時辰隻能行進五公裡。現兩艘遊船同時從同一處出發,一艘順流而下後返回,另一艘逆流而上後返回,一個時辰後兩艘遊船同時回到原處,請問在這一個時辰之中兩艘船有多少時間前進方向相同?順流亦或是逆流?” 眾人大都對術數不甚了解,隻聽得雲裡霧裡,蔡子洛也是一頭霧水,但這已是最後一場比試,若是再輸那定然是萬劫不復,隻能硬起頭皮不停盤算同時祈禱陸熠千萬不要答上。陸熠其實在聽完就有了大概的想法,這種流水行船的問題在前世並不難,隻要弄明白船速、時間與路程的關係就可以了,但為了不太驚世駭俗,陸熠還是裝作仔細思考。 任靈湘看著大家都想不出來,向文青殊說道:“青殊你這題出的也太偏僻了些,我都沒聽明白,會不會太難了。”文青殊笑道:“那不剛好嗎,就當兩邊平手。我一時半會也想不到合適的題目了,前兩日剛好看到,本來也想試試文會上可有人能為我答疑解難的。” 陸熠看著閣樓上文青殊的巧笑嫣然,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道:“此題我已解出了。”話音未落,文青殊已是詫異的看向陸熠:“五殿下已然解出了?”蔡子洛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陸熠。陸熠知道自己一時沖動了,但此刻也隻能裝出剛剛想到答案:“敢問文小姐,答案可是三分之一時辰?”雖是疑問,但語氣卻是十分肯定。 文青殊一臉驚喜的說道:“五殿下所言不錯,正是三分之一時辰,小女子百思不得其解,還望五殿下解惑。”陸熠於是把船速、水速、時間的關係給文青殊簡單說了一遍,眾人還是有些不得其法,文青殊卻是思索片刻之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想不到五殿下與術數一道亦是研究頗深,小女子佩服佩服。” 就在陸熠與文青殊相談甚歡之際,一旁的蔡子洛麵露不甘的向兩人說道:“文小姐,我等在詩會交流的是詩詞歌賦、國政要事,你以數算小道為題未免有欠妥當,還請文小姐重出一題。” 這下連旁邊的士子們都看不下去了,郭仕就對蔡子洛回道:“蔡兄此言差矣,聖人曰: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禦,五曰六書,六曰九數。此乃君子六藝,聖人尚且推崇,何況吾輩乎?” 陸熠也是回答道:“數者,術也。聖人用此測算萬物之陰陽,推演五行之克化,吾輩不可不察也。況且術數一道即使是朝中重臣亦要用此治理國家,諸位均是英傑才俊之輩,想來終有一日定能金榜題名,到時為官一方,若是不通術數,如何丈量土地、差分國賦。”眾人齊聲回道:“殿下所言極是。” 陸熠又看向一臉死灰的蔡子洛,故作大方的說道:“罷了,既然你心口皆不服,此次賭約就當個玩笑算了,隻願汝日後能三思而後行。”蔡子洛聽到陸熠所說的話,又看到周圍的人都在對著他指指點點,一陣怒火湧上心頭,一把推開身旁之人,對著陸熠怒吼道:“陸熠你不要再惺惺作態了,今日你一時僥幸,我認了。我蔡子洛說到做到,今日便在此立誓,此身絕不再入考場。”說完轉頭便向外走去,他知道自己再留下來也不過是自取其辱,邊走邊心中立誓終有一日要讓陸熠付出代價,還有詩會這群見風使舵的墻頭草,總有一天定要他們好看。 陸熠看著蔡子洛離去時眼中流露出的怨恨的表情,深知自己已經得罪死了蔡子洛乃至整個蔡家,不過他並不後悔,雖然陸熠平日處事低調但身為穿越之人陸熠還是會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氣,若是今天麵對蔡子洛的挑釁依然隱忍退讓,那他豈不是要憋死自己,用修仙小說裡的話說,若不反擊他道心不穩。當然要是可以,陸熠當然想要除以後患,不過以他現在的能量沒有辦法完全踩死蔡家,之後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眼看著蔡子洛如同喪家之犬一樣的逃離離園,眾人也沒了興致,不多久便匆匆結束了這次文會。臨走時陸銘還對陸熠說道:“這次都怪為兄安排不周,沒想到五殿下與蔡兄還有這般矛盾,今日的沖突還請五殿下多多包容,下次文會定然不會發生今日這種情況。” 陸熠笑著打了個哈哈:“哪裡能怪堂兄,堂兄能邀請小弟我來參與文會已經是看得起我了,這種情況誰也沒有料到,今日攪亂了雅詩文會,我實在是過意不去啊。”心裡卻是想著:下次打死自己也不會來參加了,本來以為就是來湊個熱鬧,沒想到自己反而讓人看了個熱鬧。下次要是再來一次自己可吃不消,更何況自己到現在依然搞不清這次的沖突究竟是偶然還是刻意安排的。 不久之後文會上發生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京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普通學子還在討論文會上戲劇性的一幕以及陸熠與蔡子洛比試的三道題,不過在有心之人的眼中很多事情都有了別的解讀。 皇宮禦書房內武靖帝聽完董順的匯報,眼中透露出一絲玩味“想不到老五還有這般文采,平日裡到是低調的很啊。”武靖帝想了想之前考教皇子功課時,陸熠的文章也隻能算四平八穩、無功無過。 董順在旁接話道:“是啊,京中都在說五殿下才高八鬥,是文曲星下凡,還稱陛下教子有方,皇家才傑輩出。”武靖帝聽完微微一笑:“教子有方?連朕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居然如此出息。”董順在一旁不敢接話,又聽到武靖帝說:“去把朕這一套文房四寶送到衛王府上,就說衛王學業有成朕賞他的。”董順恭敬的回道:“諾。” 康王府上,陸炯聽完來人的講述,先是心中凜然,這五弟可從未顯露過頭角,沒想到還有這般水平,倒真是小看了他,本以為他隻是僥幸討了父皇的歡心,看來孤要重新考量一下孤這五弟了。 陸炯又轉頭看向自己的謀士問道:“隋先生,此事你怎麼看。”陸炯身旁一位四十多歲身著玄衣,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捏著胡子想了片刻說道:“殿下,此事對殿下來說並非壞事。殿下與五皇子關係尚佳,之前也表明多有來往之意,反而二皇子與五皇子還有些嫌隙,要著急也是二皇子更著急,殿下可繼續拉攏五殿下,關鍵時刻也可推五皇子出去與二皇子打擂,殿下就可穩坐釣魚臺了。”陸炯仔細思索確實如此,滿意的對山羊胡說道:“先生所言正合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