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武靖帝嚴厲的話,陸熠卻並不感到意外,畢竟給予了他這麼大的支持,如果事情還辦不成,那隻能說明他就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玩意。別看武靖帝現在答應的痛快,到時候若是辦砸了,那絕對會給他拉清單算總賬的。 想想袁崇煥怎麼死的,說他謀反就是個笑話,崇禎帝不知道嗎。但誰讓他前麵給皇帝畫了那麼大一個餅,崇禎帝前期那麼支持他,要人給人,要權給權,就是袁崇煥那麼不按規矩的處死了毛文龍,當時崇禎帝不也沒說什麼嗎。可幾年下來,崇禎帝意識到袁崇煥隻是在忽悠他,結果前麵愛有多深,後麵恨就有多深,最後愣是以謀逆罪把袁崇煥給淩遲了。這個故事告訴了陸熠一個道理,你可以向皇帝提要求,但別隨便許諾,否則這就是前車之鑒。 說實話,陸熠也沒想到自己這三個條件武靖帝幾乎都答應了下來,不過陸熠心裡卻沒有輕鬆多少。因為他知道,武靖帝之所以能答應這些,說明即使是武靖帝對江南的局勢也沒有多少信心,或者說程洛中的死證明了江南並不像武靖帝想得那樣盡在掌握之中。 想到這陸熠也不禁頭疼起來,他苦著一張臉對武靖帝說道:“父皇,兒臣此次前去隻能說盡力追繳所欠的鹽稅,鹽運使司那邊也會向他們傳達父皇的旨意。不過想要清理乾凈江南一地,恕兒臣真的做不到啊。” 武靖帝沒好氣的說:“能把朕交代給你的任務完成了就不錯了,整頓江南,嗬嗬,連林曾都不敢誇下這海口,你到是好大的口氣。不過朕隻給你兩個月的時間,鹽稅你無論如何也得給朕湊齊。” 說到最後,武靖帝的語氣又峻厲起來。聽到武靖帝再三強調要在短時間內追繳到這麼多錢,陸熠也意識到這筆錢可能要有大用,於是他小心的詢問道:“父皇,時間上這麼倉促,可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武靖帝也是嘆了口氣說道:“哎,歲末將至,本就有各個事宜需要支出銀兩。上半年朝廷整軍犒賞已經是所費頗多,不曾想上月臨興道居然爆發洪澇,朝廷為了賑災已是是捉襟見肘,如今連治理河道的銀子朕還在頭疼呢。況且西邊上最近可是不太安分啊。” 聽到前麵的話陸熠也想到今年是發生了不少大事,想來朝廷也沒少花錢。可最後一句著實把陸熠嚇了一跳,西邊?豈不是大夏,大夏自從二十五年前兩國大戰簽訂條約之後,已經維係了多年的和平,難道又要打起來了嗎?莫非剛剛武靖帝一直在看的奏折和堪輿圖就是大夏邊境的情況? 正想著呢,武靖帝示意讓董順先退下:“董順,你先下去,通知諸位閣臣半個時辰後來禦書房見朕。”董順低眉行禮:“諾,老奴這就去。”之後走出了禦書房,走前還將房門輕輕合上。 禦書房內隻剩下了武靖帝和陸熠兩人,房內突然安靜的可怕,陸熠一時間也不明白武靖帝此舉是何用意,也不敢開口詢問,隻能恭敬的站在原地等待武靖帝發話。 武靖帝悠悠的說道:“老五,你似乎很不想為朕做事啊。”陸熠連忙否認:“哪裡的話,父皇誤會了,兒臣絕無此意,兒臣身為皇子,自然是要為國盡忠、為父皇盡孝的,隻是兒臣天性癡頑,實在是怕有心無力啊。” 武靖帝一臉不置可否的樣子:“哦?是嗎?天性癡頑?這可和朕了解的不太一樣啊,你可知道,這次江南之行欽差的位置可是很多人都盯著呢,不提你那大皇兄和二皇兄,就是老三甚至是老八,朕要是讓他們去,他們也必定是千恩萬謝的。” “是啊,能在父皇你麵前多多表現自己,他們當然是求之不得,我又不稀罕你那皇位。”嘴上卻是說道:“幾位皇兄不論才乾、學識、經驗都遠甚於兒臣,兒臣自愧不如,自然不敢獻醜。” 武靖帝到是顯得頗有興致的問道:“哦?沒想到你對你那幾個兄長評價到是甚高啊,那朕問問你,在你看來,你那幾個兄長誰比較適合繼承朕的位置?”陸熠被武靖帝這一問給嚇了一激靈,我靠,這是我能說的嗎? 陸熠為難的說道:“父皇說笑了,父皇正值春秋鼎盛、德澤有焉,還未到討論後繼之人的時候、況且父皇在位數十年如一日,勵精圖治、英明神武,這天下可須臾離不開父皇,父皇何出此言。” 武靖帝並沒有理會陸熠,反而提起了一件不相乾的事:“對了,你進獻的那張杜康酒方很不錯,不過短短兩月,內庫已收益了數千兩白銀。托你的福,皇宮今年大家也能添上幾件新衣了。” 陸熠笑著說道:“父皇高興就好,這都是兒臣應該做的。”武靖帝反問道:“這麼大一筆銀子就這麼給了朕,你有沒有後悔?”陸熠義正言辭的回道:“自然沒有,隻要能為父皇分憂解難,別說區區一張方子,就是孩兒的身家性命,兒臣也絕不吝惜。更何況父皇還賞了兒臣半成紅利,兒臣已是感激不盡。” 武靖帝仔細看了陸熠良久說道:“看來你的確不在乎,真是難得。你可知若是你的皇兄們得到了這張方子他們會如何?”陸熠撓了撓頭,怎麼又扯上了他們,隻能說道:“兒臣不知,想來皇兄們定會妥當處置的。” 武靖帝淡淡一笑:“他們一定會死死的守住這張方子,對他們而言,這可是隻會下金蛋的雞,自然要牢牢的抓在手上。”陸熠坦然的對武靖帝說:“兒臣無能,這張方子兒臣守不住,兒臣拿著它,無異於小兒執金於鬧市,兒臣這小身板可擔不起。” 武靖帝細細的打量著陸熠說:“的確你是守不住,但這不代表你沒有別的辦法,你之所以這麼大方的獻給朕,最重要的是你根本不在乎不是嗎?” 陸熠有些詫異的看向武靖帝,沒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被武靖帝看透了。沒錯,陸熠一個人是守不住這張方子,但他可以聯合他人,拿它做交換等等,就是直接找上陸炯或是陸炫他們也一定會欣然接受。陸熠有信心即使是用上別的辦法他也能掌控住杜康甚至整個酒業,但陸熠隻是把這當做是遊戲之作,他根本就不在乎,所以一旦發現有人動了心,陸熠直接就把整個方子拋了出去,對,他不玩了,就是這麼簡單直接的想法。 武靖帝又繼續說道:“沒有人不喜歡錢,包括朕。百姓辛苦終日為的是有錢來維係一日三餐,世家大族嘴上說的仁義道德,背地裡不也是算計利益得失,朝廷衙門各司其職,也是希望多得財源讓國富民強、天下太平。即使是朕,說起來富有天下,可要是沒有銀兩那也是寸步難行。” 關於這些陸熠還是很認可的,作為擁有前世記憶的他來說,可不像那些腐儒那樣提起銀錢就是滿臉嫌棄,仿佛一旦沾染了銅臭之味就汙了自己的清高。前世有句被大家廣泛認可的俗語,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小到個人,錢是英雄膽,沒有錢連吃喝拉撒都成問題;大到國家,各國之間經濟競備不就是比的錢嗎。 前世明朝最後怎麼沒的,說到底就是老百姓和國家都沒錢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百姓沒錢活不下去了就隻能造反,國家沒錢既不能安撫百姓又不能鎮壓叛亂,最後搞得連軍隊都沒錢變成了反賊,崇禎帝還得求著大臣們出錢,可不隻能亡國嘛。 武靖帝又看向陸熠:“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可老五你小小年紀就能看破這身外之物,朕的兒子居然是這種高潔之士,朕真是對你刮目相看啊。”陸熠憨憨一笑:“父皇謬贊,兒臣愧不敢當。” 武靖帝擺了擺手:“老五你這些年來一直表現平平、毫無波瀾,可這兩個月著實讓朕大吃一驚,朕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你了。”說著武靖帝走到陸熠身邊拍著他的肩膀說:“你真是帶給朕太多的驚喜了,朕有時在想,如果把這個位子傳給你會怎麼樣。” 陸熠聽完絲毫沒有高興的心思,反而嚇得冷汗直流,武靖帝越是說的雲淡風輕,陸熠越是戰戰兢兢,一個軲轆翻身跪下說道:“父皇明鑒,兒臣就沒有這般心思。兒臣的才具莫提與父皇您相比,就是相較於幾位皇兄也是螢火比之皓月,兒臣從未敢有如此奢望。” 武靖帝卻笑著問道:“為什麼不敢?都是朕的兒子,你當然有這資格,哪個皇子不想著入主東宮甚至君臨天下。康王和穆王不就是這樣才爭的難解難分嗎,還有肅王,他難道就甘心當個旁觀者?就是老八,雖然表現得和你一樣遠離是非,但朕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渴望、不甘和委屈。唯有你,似乎從未想過這個位子,甚至還表現得頗為抗拒。有趣啊,既不貪財也不圖權,朕怎麼不知道我皇家還出了個聖人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