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的車技真不是蓋的，見縫插針、一路疾馳，在車水馬龍的夜色之中，二十多分鐘就已經臨近目的地。 　　江恒見眼下是紅燈，車正堵在大洋對麵馬路上，心裡有些焦急，發問道： 　　“張楊他們來了嗎？” 　　“我已經叫人去接了，說快到了。” 　　“咱們不等這輪紅燈了，直接下車！” 　　“誒誒，帶上這個。” 　　“這是啥？” 　　“防狼噴霧，小瓶版的，直接塞口袋就行。” 　　江河沒想到胡大二代平時車上還常備著這種東西，但仔細一想又感覺很合理。 　　江河接過噴霧，和胡少明匆匆下了車，二人也顧不得交規，急急地向大洋金碧輝煌的大門口趕去。 　　大洋的門童見二人來勢洶洶，本能地想要攔下，但眼尖的大堂經理卻遠遠就認出了胡少明，掛上笑容，搶先一步發聲道： 　　“胡少，今天這是要照常開一間呢還是有急事要辦呀。” 　　胡少明見來人認識自己，頓覺事情好辦了，翻開手機相冊找到陳小雨照片： 　　“我問你，你這兩天有沒有見到這個女生來大洋？” 　　江恒內心：不是哥，你手機裡怎麼還存著這麼多陳小雨發QQ空間裡的自拍照呢。 　　大堂經理看到陳小雨的照片，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但還是保持住了一個在大型娛樂場所摸爬滾打過十來年的基本素養，回答得滴水不漏： 　　“好像是見過幾個長得像的，但也沒法確定是不是胡少您要找的人，畢竟胡少您也知道，咱這裡每天都是勝友如雲、高朋滿座的……” 　　大堂經理的表情變化顯然沒能逃過二人的眼睛，胡少明強行壓住怒意，摘過經理的胸牌看了一眼，惡聲道： 　　“吳杉經理是吧，我告訴你，你這話糊弄糊弄小孩得了，今天這事人命關天，我再你問一遍，你TM到底見沒見過！” 　　吳杉絲毫沒被嚇到，見雙方話已說開，乾脆不打官腔了，隻是平靜地說到， 　　“可能見過，可能沒見過，如果我見過，那我得提醒您一句，對麵的來頭會比您要大得多。” 　　說罷，吳杉經理夾回了胸牌，整了整衣衫，讓出了一條道： 　　“胡少，您請便。” 　　江恒與胡少明麵麵相覷，對方雖不阻攔，但也不給己方提供任何信息，明擺著是不願參合進來。 　　胡少明有些不知所措，是了，自家駕校雖然開得大，但也隻是一家連鎖駕校而已，在那些橫亙數界的巨無霸麵前，確實不太夠看。 　　江恒的大腦急速運轉，這時候該怎麼辦？這種大型設計之初就會考慮到各種情況，會故意復雜化道路和布局，簡直就像是一處深不見底的迷宮，沒有內部人員的引路想要找到某個人難如登天。 　　江恒隻能硬著頭皮開口： 　　“那個，前兩天我來大洋好像丟了一串翡翠項鏈，能不能讓我查監控找找。” 　　吳杉經理聞言有些意外，但還是反應了過來，朝身邊的一位門童示意了一下。吳杉經理轉身便走，門童會意連忙帶著二人前往監控室。 　　胡少明手機振動了一聲，掏出來一看，總算是有了一條好消息，鬆了口氣向江恒道： 　　“張楊他們都到了，現在就在門口。” 　　“他們來了幾個人？” 　　“就咱班的四個，多的來不及叫了。” 　　“你的百位援軍呢？” 　　“還要些時間，不過也快了。” 　　“留一個在大門口盯著，剩下三個來和咱們一起查監控。” 　　“都聽你的。” 　　…… 　　“張楊，你負責看昨天12點到18點的時間段，武兆，你看昨天18點到24點的，吳宇浩，你看今天淩晨0點到6點的，剩下的交給我和胡少明。 　　咱們開10倍速，記住，昨天陳小雨梳的是丸子頭、穿的是青色襯衫，一看見符合特征的你們就立刻暫停進行確認！” 　　…… 　　就在眾人緊鑼密鼓地查著監控時，大洋大樓13層，一套豪華到無與倫比的套房內。 　　“陳小姐，像您這樣的天賦太難得了，這幾天來我們除了限製您的自由也並沒有做出逾矩之事，時間不多了，請答應我們！” 　　兩位穿著同款黑西裝製服的男人畢恭畢敬，躬身站在客廳沙發一側，他們麵前的是一位穿著睡衣，光腳盤坐在沙發上，邊磕著樂事原味薯片邊追著《鬼滅之刃》番劇的少女。 　　少女明顯有諸多不滿： 　　“什麼叫沒有逾矩之事！不讓我去同學聚會，不讓我說真話，還不讓我回江恒哥哥的消息……把我關在小房間裡，這就是你們求人的態度嗎？” 　　為首的西裝男看著富麗堂皇的總統大套房，內心有些無語，如果這是小房間，那他前半輩子住就的就是老鼠窩了。 　　“小姐，您的氣息已經泄露了，外麵現在對您來說很危險。我們這是在保護你。” 　　“什麼氣息啊天賦啊，神神鬼鬼的，你們口口聲聲說這是超能力，又說這是科學，自相矛盾，你到現在都解釋不清楚你那個‘禁行敕令’的原理是什麼。” 　　“所有的能力都是符合科學原理的，隻不過我的這個咱們組織現在還在研究，目前懷疑是和受術者大腦的布洛卡區有關……” 　　“那等你們什麼時候研究透了什麼時候再來找我吧！” 　　少女嘴上在東扯西扯，但其實是在拖延時間，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來那個人，但她總有一種直覺，他會來的。 　　西裝男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在這個時代仿佛很罕見的虔誠： 　　“小姐，這個世界遠不像它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在世界的陰暗麵，有著更為宏大與廣闊的存在。在那些事物麵前，您將知道，您此前所知所見過的一切都如同塵埃般渺小。” 　　“您的體質極為契合我主的‘道’，隻要您願意，您完全可以做到比我更好，比所有人都更好！興許、興許您的‘域’能覆蓋一整座城市，甚至一整個國家！天啊，真到了那一天，主便可以降臨人間！” 　　西裝男陷入了某種宗教狂熱，聲音激動而顫抖。 　　“即便您不參與我們的升華儀式，主用不了多久也會找上您的，您的氣息實在是太強烈，太顯眼了！您就像是暴露在宇宙中的一顆超新星，您已經爆發，主隻要往您的方向看一眼，就能立刻發現您的存在！” 　　少女表麵還在若無其事的看著《鬼滅之刃》，但是呼吸已經控製不住地加快，一種莫大的恐懼籠罩始終在她的心頭。 　　如果，如果某一天我真的被他的“主”選中了，我也會變成如他這樣癲狂嗎。 　　到那時，我還會是我嗎…… 　　第二位西裝男仿佛看穿了陳小雨，看出來她不過是通過強裝鎮定來掩飾恐懼，他開口了，態度很卑微，聲音尖細： 　　“陳小姐，我知道您在害怕什麼，曾經的我也和您一樣，畏懼未知、畏懼力量、畏懼不確定性。” 　　“但是，隻要您去往主的領域看上一眼，就一眼，就能明白自己曾經的想法是多麼的可笑了，神的偉大和崇高遠遠超出了我們這些螻蟻此前對於這兩個詞最為誇張的理解。” 　　說著西裝男深吸了一口氣， 　　“想象一下，有這麼一隻蟑螂，它此前的二十多年每天都生活在骯臟的蟑螂堆裡，它隻知道無意義的竄動、覓食、交配、排泄、產卵，它對骯臟醜惡的一切都習以為常，自認為幸福地生存。 　　但是有一天，它的意識突然附著在了一個人類身上，在它接觸到科學與文明的一瞬間，它的世界觀就會崩塌，它能在一秒內理解此前的自己過的究竟是怎樣的令人作嘔的生活。” 　　陳小雨幾乎被這番話暗含的信息量乾擾到無法呼吸、隻能無表情的快速吃著薯片來壓製心中的不安。 　　“小姐，我曾就是那隻蟑螂，即便我隻見識過一瞬間主的領域，我也在瞬息間成為了祂最為忠實的信徒，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崇高。” 　　說著，西裝男二號也越發癲狂， 　　“但是，我恨！祂隻讓我看了一眼，就一眼！就把我扔回了這個蟑螂堆！您能理解見識過大海卻還要時時刻刻困在一灘淺尿之中的痛苦嗎？我現在每時每刻都在克製著、克製著自己對於這顆大號糞球的極度厭惡！” 　　西裝男二號虔誠地將右手三指並攏，在左胸前畫了個圓圈，西裝男一號神奇地也跟上了他的動作，兩人的舉止出奇的統一，像是陷入了某種奇特的“共振”。 　　他們麵朝北方三次躬身，然後竟俯身在地，口中開始出現同步的祈禱詞，仿若是在背誦經文： 　　“主啊，我們在今天卑微的祈求，祈求您降臨人間…” 　　“我們願意付出一切，讓您改變這骯臟的世界……” 　　陳小雨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一場景了，她的意誌幾近崩潰： 　　“夠了、夠了！你們給我出去！” 　　兩人旁若無人，接著進行這段詭異的儀式，顯然，這樣的儀式一旦開始就不能被打斷。 　　“主啊，我們在今天立下絕對的誓言…” 　　“我們願為您崇高的事業，獻出軀與靈、肉與血……” 　　“我說夠了！夠了！你們停下、停下！” 　　陳小雨無力地嘶喊，拋出手上的那袋樂事薯片砸向二人，薯片零星散落了一地，但是回應她的隻有客廳電視上未停的《鬼滅之刃》主題曲 　　——那是一曲激昂的《紅蓮華》 　　…… 　　江恒看著大路上密密麻麻、看不到頭的白色大眾桑塔納，都是清一色的“白雲駕校”教練車塗裝，在月色下無比顯眼，有些呆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從夢中帶出來什麼金手指，但眼前確實是見識到了“鈔能力”： 　　“這就是你說的一百位外援？” 　　胡少明得意道： 　　“要不然呢，你該不會以為我是要叫小混混吧？我們公司是遵紀守法的正規企業，可不會勾搭上不三不四的社會人士。” 　　“還得是你。” 　　江恒對著胡少明比了個大拇指，接著道， 　　“先讓他們守著大洋的前後兩個門和地上地下兩個停車場吧，正常來，別和工作人員起沖突。 　　咱班的六個人現在就出發，去監控裡查到的1302房間，那間房間已經幾個小時沒有人員進出了，咱們動作要快！” 　　說著，江恒轉身看向身後的四人，提醒道， 　　“記住，對麵雖然隻有兩個人，但也絕不能輕敵，我們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等到夏欣欣她們帶來警察。” 　　“好，好的。” 　　眾人顯然還沒適應，曾經的“敵人”一夜間就成了自己的二號老大，表情有些不自然。 　　胡少明還是輕車熟路地帶著眾人找到了直通13樓的VIP電梯，掏出了自己的大洋白金卡。 　　“滴” 　　電梯門應聲而開。 　　…… 　　潯陽至陰夏段高鐵線路上，一輛正在平穩疾馳中的“復興號”高鐵的包廂內。 　　“歐陽教授，這輪高考裡，江州省有幾個學生通過了學校的入學測試呢？” 　　“今年大概二十多個吧，對神之血產生反應的孩子越來越多，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教授，神之血照現在這樣的速度用下去，每張考卷都要用掉0.05毫升，就算是萬倍稀釋過的，怕也是不夠用了。” 　　“沒辦法，這是唯一的、可以盡可能的篩選出全國的好苗子的辦法了，卷子收上來後咱們可以想辦法再回收嘛……” 　　歐陽教授望向窗外，江南水鄉獨有的徽派建築與山水林田不斷閃過眼前，一時間想到了什麼， 　　“誒，小露啊，檔案裡是不是說，有一個孩子在感應到神明意誌之後直接昏迷了？” 　　“有一些印象，我看看……還真是！叫江恒，家庭條件一般，父親是退伍軍人，轉業後在省交通設計院任文職，在那裡結識了江恒母親。” 　　劉露翻看著平板電腦中的檔案，陷入了疑惑， 　　“教授，天賦者在注視神之血後的正常的反應，不應該是陷入一瞬間的靈識狀態然後留下靈跡嗎？為什麼會突然昏迷？” 　　“隻有一種可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那就是在他注視神之血以前、就已被其他存在注視過了，雖然尚未覺醒能力，但天然就會對更低位階的神之血感到排斥。” 　　“我們用的可是那位的血，難道選中他的存在比那位的位格還要高嗎？” 　　“不好說，現在隻希望這位存在沒有被汙染過吧，否則，我們隻能對這位小同誌先下手為強了。” 　　“哎，看著挺好一孩子……” 　　“小露啊，我們這趟去陰夏，除了要為學校做好這次的招生工作，還肩負著一項重任。” 　　歐陽教授說著，從外套內膽內拿出了一個瓶蓋大小的金屬圓柱體，放在包廂桌子上，輕輕按了下去，一股淡淡的光波自圓柱體中心向周圍發散開來，淡淡的波紋形成了一個球體將二人籠罩在內。 　　這個金屬圓柱體是學校裝備部基於某種“神祇遺物”製造的防窺探型靈器“幕”，數量極其稀少，每支隻能使用十七分鐘，可以隔絕範圍外對其作用範圍內的的一切聲音、畫麵的探查，即便是窺探型異能也無法穿過這一屏障。 　　劉露看見歐陽教授連“幕”都動用了，知道接下來的話一定很重要，不禁嚴肅了起來，正襟危坐。 　　“保衛部駐陰夏辦事處來消息說，他們探查到了‘降臨教派’近期在陰夏市有頻繁活動的痕跡，甚至隱約感應到了天選者的氣息，事關重大！ 　　我們此行的第二目的就是調查‘降臨教派’的相關活動，組織派遣你來，正是考慮到了你辦事上的可靠，必要之時，不得手軟。” 　　“好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