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常誌落個如此淒慘的下場,這個李天寶並不愧疚,再來一次,他還會這麼做。修仙者之間,往往就是因為一點小事,甚至,隻是一個眼神,一個口角,便能結下死仇,鬥法廝殺,所以既然對方對自己用了‘口中劍’,那落這個結局一點都不冤。 道理、善惡的邊界,在修仙者眼中,根本就是混沌一片,彼此不分。 但這黑棺鎖境,過一會兒吃一個,過一會兒吃一個,也不是個事兒,遲早,還得輪到自己和史漪。 所以,得想法子解決。 當下,李天寶沖著麵前無麵怪人躬身一禮。 後者看不得表情,卻有幽聲:“公子何意?” “還請先生指條生路。”李天寶也不打哈哈,直接開口詢問。 無麵怪人這時抬手一指,下一刻,一雙雙鬼手從四周冒出,又捂住了除了李天寶外,其他所有人的耳朵。 這下,其他人不光看不見,也聽不到了。 “公子有大能庇護,無需擔心,到時棺主食畢,便能安然離去。” “那,旁人呢?” “除死無路,此乃定數。” 李天寶一臉為難,扭頭看了看身後被鬼手遮目捂耳的史漪。 “她不行!” 語氣堅定,沒得商量。 無麵怪人沉默不語,卻是道了一句:“稍等!” 隨後身形飄忽,直接飄到那邊黑棺一側,躬身說話,似是在和黑棺裡的東西交流,片刻又飄了過來。 “棺主應了,不過,你得留下個東西。” “留什麼?” “我不知,棺主自會來取。” 話音剛落,下一刻,李天寶就看到黑棺瞬間到了自己麵前,緊接著一道黑鏈飛出,帶著一股恐怖的黑芒,穿頭而過。 ...... “一月的天氣,降雪的日子居多,去年也是如此,大雪封城,咱們的日子可不好過,就差一點沒熬過來。” 錦繡城中,一戶窮苦人家,老者添柴熬粥,旁邊一個女娃凍的滿臉通紅,穿著破舊棉襖,緊靠爐火取暖,看著陶鍋中翻滾的米粥,忍不住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爺爺,咱們不是熬過來了嗎?”女娃不解。 去年,她還小。 “那是有貴人相助。”老者胡子拉碴,麵似樹皮,實際年紀不大,隻是生活的重擔讓人顯得更蒼老而已。 “什麼貴人?” “一位公子,帶一白狐,遊走城中,劫富濟貧,若非他送來兩身棉衣,一些炭火和地瓜,你這娃兒啊,早餓死了。” “那,他還在錦繡城嗎?為什麼要帶著白狐?” “走了,夏家無德,教女無方,硬生生將一個才學、武功、品德皆為人傑的賢婿給逼走了......白狐,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帶著,哎,與你說這些,也聽不懂,喝粥吧,小心燙啊。” “嘻嘻,粥好喝,暖和。” 老者看著孫女喝粥,一臉慈愛,自己卻隻將炭火上靠著的地瓜取來,剝皮啃食。便在這時,屋外似有動靜,老者察覺,問了一聲‘誰’,無人應答。 心有所動,開門查探,隻見屋外白雪紛飛,天地如似塗了銀妝,景色雖美,卻空無一人。 老者以為聽錯,正欲關門,卻見門口地上,有小口袋,好奇取來一看,內有碎銀幾量,老者自是驚喜無比,隻是又覺驚奇,雪地無痕,那這一袋碎銀又是誰放下的? 夏家。 自一年前李天寶休妻而走,夏家聲名崩塌,成江湖和城中百姓口中之笑柄,別說嫡庶和下人,便是夏家的狗,都沒臉狂吠。 那時夏秋盈不光顏麵盡失,且還被那贅婿一招廢了武功。 此事,李天寶所為,隻是無人能找他麻煩,更別提討公道,實在是失德在先,別說打不過人家,便是能,又哪來的臉皮去? 夏秋盈傷好後,便被禁足家中,不準露麵,整個人已是瘋瘋癲癲。 至於夏文忠,與李天寶對掌,雖也被內勁震傷,卻傷的不重,但也因為丟人敗興,羞憤之下大病一場。 若非後來長女夏凝霜得了仙緣,入山修煉,不然夏家必在重創下一蹶不振,隻是即便如此,夏家威勢也不可與一年前相比。 深宅大院中,雪落屋簷,鬆枝低垂,下人們依舊忙碌,主家榮光如何,與他們有關,卻也無關,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院中一處,靜謐無人,無人打理,秋時落葉猶在,與白雪混在一起,更顯小院斑駁陳舊,枯木死草,添一筆荒涼。 贅婿之居。 這一年,小院無人來住,曾有人打算推倒重建,最後卻都不了了之。 清風拂過。 原本空無一人的小院,多了一道人影。 人影到那破敗屋前,推門而入,屋中擺設一如之前,四下看看,走到桌前掃去木凳上舊塵,坐而不語,隻是看著外麵飄雪。 許久,起身。 幽幽自語:“冬雪飄零覆舊庭,冷月獨影映空園。故人已去空留憶,寂寂心塵覆雪痕......” 說完,人已不見。 雪地無痕,似無人來過。 ...... 霧散,哭聲也和散去的白霧和那潮水般褪去的詭異感一樣遠離。周圍環境已恢復了原本的山色,積雪皚皚,冷風呼嘯。 “活下來了!”史漪說了一句,臉上有劫後餘生的慶幸,除此之外,還很迷惑。 一般以她的性子,有什麼不明白的,或者有什麼疑問,都會直接開口詢問,尤其是麵對李天寶的時候,她似乎壓根兒不懂得什麼叫矜持和距離感。 但是這一次,她沒有開口詢問。 她大概知道,自己為什麼能活著從那恐怖的黑棺領域中出來。 和運氣無關,因為這一次隻有她和李天寶出來了,而那十幾個觀天門的弟子,都留在了裡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李天寶臉上也很迷惑。 “黑棺裡的存在,究竟拿走了我的什麼東西?” 當時他自己都做好丟胳膊斷腿的準備了,畢竟麵對黑棺之主這種遠超蘊法境界強者的存在,任何反抗都沒有意義,反而,還會給對方助興。 所以能通過談判,將史漪帶出來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至於劉顯等人,他是真的無能為力。 那麼,換取史漪存活所要的‘代價’究竟是什麼? 自己現在查看,身上似乎沒缺什麼東西,上下摸了摸,頭發,耳朵也都在。 “怪了!” 李天寶沒有慶幸,反倒是有一種難以言明的不詳。 知道被拿走的是什麼還好,不知道才麻煩,尤其是,自己根本無法察覺到,原本屬於自己,但卻被人取走的‘東西’。 又轉念一想,眼下無論知道與否,似乎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知道又如何? 還能去搶回來不成? 倒是可以立個目標,將來修為有成,就去搶回來。 就這麼定了。 如此,心情大好。 隻是又想到‘厄道人’,又覺前路未卜,要說之前厄道人附身隻是‘推測’,現在,坐實了,而且十有八九,是要奪舍。 便如身染重病,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得病發。 生死難料啊! 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和史漪對視一眼。 相顧無言。 “還去五仙窟嗎?”沉默之後,史漪問道。 李天寶點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