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度雲山中,名不見經傳的一處小宗門——丹陽宗。 一輪血月穿出雲層,更顯的平日裡險峻的度雲山鬼氣森森,讓人望之生畏。 坐落其上的丹陽宗更仿若森羅鬼蜮,白日裡莊嚴肅穆的傳法大殿也被蒙上一層血色,不似人間。 痛! 劇痛! 身體各處傳來無法形容的巨大痛苦! 熟睡中的沈淵身體突然像過電一樣抽搐起來,像是一隻被丟進滾油鍋中爆炒的大蝦,被攪得筋斷骨折,從頭到腳每一處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這裡是哪?巨大的痛苦使得沈淵快速清醒,周遭仿佛蟲豸爬行的淅淅索索聲如潮水般退去。 沈淵強忍著身體各處鉆心的痛,想要動彈,卻完全無法挪動手腳,想睜開眼睛看看,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眼前是一片漆黑,身體似乎失去了控製,隻有周身傳來的巨大痛苦,還在告知沈淵,你還活著。 “有人嗎?救救我。”沈淵想要大叫,可到了嘴邊卻隻有斯斯的聲音,輕到沈淵自己都聽不清。 漆黑的房間裡寂靜無聲,沈淵卻好似能聽見血液流動的聲響,令人頭皮發麻。身體似乎習慣了陣陣的疼痛,慢慢的積蓄起力量來。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記得我在開車,我在上班的路上,我不會被綁架了吧?誰會綁架我,我是好人來的,雖然不是大好人,也還算個良好公民......” 身體上的束縛帶來的是思想的活躍,沈淵不找邊際的苦中作樂,“或許是穿越了也說不定。” 沈淵感覺臉上有溫熱的粘液劃過,帶來極端不適的同時,愈發迫切的想再動一動,結果剛剛使出積攢的力氣,巨大的疼痛便使他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丹陽宗,傳法大殿,山腹之中,不知多深的位置。 在一間間伸手不見五指的密室裡,不停的傳出詭異的聲音,有的是淅淅索索的聲音,有的是淒厲的怒吼,有的則是瘋狂的笑聲,但這些最終都歸於平靜。 不知過去多久,黑暗中傳來一道聲音,蒼老而又嘶啞,平靜中卻又透露出暗藏的殘忍。 “結束了?” 隨著一位黑衣人點起密室之中的蠟燭,一位身著灰袍的禿頂老者緩緩問道。 “是的,師尊,”灰袍老者身旁的一位黑衣人暗暗吞了口唾沫,道:“甲乙丙丁四號房間的血母蠱煉製都已結束,其中甲乙丙三間房蠱材無一幸存,丁字房血母蠱初步煉成,但是蠱主生命垂危,快活不成了。” “你是說甲乙丙丁四等資質的蠱材,隻有最低等的丁等成了?”灰袍老者的臉陰了下來。 身旁的黑衣人噤若寒蟬,身後的冷汗迅速濕透了背心,這時灰袍老者陰沉的臉上卻又閃過一抹欣喜,並迅速消失不見,吩咐道:“不過血母蠱能成就算成功,給蠱主喂顆小還丹,吊住他的命,再把血母蠱煉出來。”末了又頓了頓:“你等煉蠱有功,可去善功殿領賞。” 說完話的灰袍老者再也壓抑不住臉上的喜色,欲起身離去,去看看自己不知費了多少心血才最終煉成的血母蠱。 “是,弟子謝過師尊。”黑衣人向著灰袍老者躬身行禮。 這時,又有一位身著灰衣的弟子出現,“師尊,甲字房發現一個活的,但是沒有煉成血母蠱。” “哦?”起身欲走的老者又坐了下來,眼裡閃過一道莫名的寒光:“之前沒看清楚?” 前來匯報的灰衣人身體顫抖起來:“回師尊,之前看的仔細,甲字房六人無一活口,但是不知怎的,又有一個活了,實在不是弟子....” “嗬,”老者的眼睛看著眼前不住顫抖的灰衣人,“帶我去看。” “師尊,就在這裡。” 黑暗的房間中突然亮起昏暗的火光,灰袍老者看著眼前一團不成人形的爛肉,沉默不語。 不成人形的爛肉胸口位置還在微微的起伏,宣告著它還未徹底死去。 灰袍老者沉默半晌後:“和其他失敗的蠱材一樣送進血池,若是他能活著出來的話,帶來見我。至於你,之前情況不明,便擅自上報,去刑法殿領鞭十記。” “謝師尊!”不住顫抖的灰衣人終於止住了顫抖,竟心生歡喜起來,對著灰袍老者深深一稽。 老者似乎是想到了已煉成的血母蠱,止不住的歡喜,對著灰衣人揮揮手,道:“去吧。” 說完便轉身離去,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血母蠱。 隨著腳步聲的遠去,逃過一劫的灰衣人如蒙大赦,擦了擦臉上剛止住的冷汗,獰笑著一腳又一腳的踢在沈淵的身體上:“小王八蛋,差點害的老子跟你一起進血池。” 跟著老者離去的黑衣人卻突然折返了回來,看著正在發泄的灰衣人,輕飄飄的說道:“他要是死在血池,師尊也不會說什麼,但要是知道你把他踢死了,那可就不好說了,最近的血子蠱可是缺的很吶。” 眼看著沈淵被踢得是出氣多進氣少,聽到這話,嚇得灰衣人趕忙俯下身來將其抱起,匆匆忙忙的向著黑暗更深處跑去。 鮮紅的血池映著一輪血月,讓人分不清到底是血池染紅了月色,還是月色染紅了血池。 血池是血蠱的起點也是血蠱的終點,血子蠱從中煉出,失敗的血母蠱與蠱主則會被丟進血池,開啟下一輪的煉蠱、養蠱循環。 灰衣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種邪門的地方沒人願意多待一刻。 灰衣人手上發力,正要將沈淵拋進血池,卻又停住。猶豫了一番,竟然從懷中掏出一粒丹丸塞進沈淵嘴裡。 “你可別死了,你要是死了,師父再誤會我的話,我可就沒活路了,我可不想被丟進血池。”說罷,便一把將沈淵丟進了血池。 沈淵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學校外的池塘裡和小混混打架,打的是頭破血流,然後小混混一個疊一個把他壓在池塘底,不能呼吸,不能說話,不能動彈,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呼出的氣泡越飄越高,越飄越高,飄到天空中的紅月上。 月亮?紅的?嗯? 隨著思緒的回歸,沈淵莫名的恢復了行動能力,他奮力的撥開擋在身前的滑膩水幕,向著紅月遊去。 “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伴隨著長長的吸氣與咳嗽聲,沈淵手上驀的一空,從滑膩膩的液體中遊了上來,終於完全睜開了眼,視線先是模糊,接著就是般鋪滿視線的血紅,目光所及皆是鮮紅一片,鮮紅的池水,鮮紅的月光以及口鼻之中傳來的腥甜味道。 “這裡是地獄嗎?”沈淵喃喃自語。 半空中,月至中天,鮮紅的血月染紅了半邊天,高高的懸掛在藍的發黑的夜空之上。 還來不及細看,剛剛感受到美好生命的沈淵看著身旁如血月般鮮紅的池水,內心莫名惶恐起來。他立馬開始行動,向著血池的邊緣拚命地遊去。 沈淵越遊越快,身體裡仿佛有股熱流在湧動,隻用了五六秒,沈淵便從約莫十丈大小的血紅池水中爬了出來,像一灘爛泥一樣躺在了血池邊。 “針不戳,活著針不戳!” 感覺自己重獲新生的沈淵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腥甜的空氣,看著穹頂上的血月,心裡不由得產生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的沈淵,再次打量著身處的環境,一顆心漸漸地沉了下去。 “沃日你的鴿,這是什麼鬼地方?” 這是一個空曠的黑暗大廳,半圓的穹頂上開著一個大口,鑲嵌著一枚光滑的巨大圓鏡,之前沈淵看見的就是鏡子上映著的一輪巨大血月,鮮紅的月光正從中灑進來。 圓鏡周圍的穹頂上似乎畫著神秘的符號,而未經修飾的地方則裸露著巖石,在鮮紅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清晰可見。 一座巨大的駝碑贔屭被兒臂粗的鐵鏈鎖在鮮紅的血池旁,上麵畫著一些沈淵半懂不懂的符號。 而石碑之後的池水則並不是尋常的透明之色,而是殷紅一片,宛若血水。 不,就是血水! 但是血池之中卻沒有血腥味,反而透露著詭異的腥甜之氣。 看到這裡的沈淵哪裡還不知道自己之前在池子裡麵喝了什麼東西,不由得乾嘔一聲。待到其緩過勁來,再往旁邊看去。 隻見地麵青黑的石板上蒙著鮮紅的月光,隱約還能看見黑紅的血跡。 正對著石碑的巖壁上開著一道門,黑洞洞的,猶如巨獸的嘴巴。 “鴿們猜對了,我真的穿越了!沃日你的鴿!”沈淵不敢置信般的揉了揉臉頰。 他看網文長大,雖然對此偶有幻想,但是事到臨頭,心裡還是一百二十個不願意,難以接受。別的不說,這裡有穿超短裙的妹妹天天跳舞看嗎?不能吧。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大概過了幾十秒,沈淵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自我吐槽了一句,重新像一灘爛泥一樣躺了下去。 沈淵從小無父無母,吃百家飯長大,別的不談,心態是一等一的好,適應力絕對是拉滿的。 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沈淵突然抽風似得輕聲說了句:“係統?” 就在這時,一個個記憶片段突兀的跳出,緩慢的呈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甲六,無父無母無名,乞討為生,甲等資質五行靈根,被下山尋找機緣的三長老,也就是灰袍老者收為弟子,賜名甲六帶上丹陽宗。還未收入宗門,便被種下血子蠱,丟進密室成為蠱材,美名其曰“入門試煉”。 甲六若是能活過來定要破口大罵那灰袍老者,如果不是沈淵恰巧魂穿其身,這會兒恐怕已經和其他人形蠱材一樣在血池裡泡的連渣渣都不剩了。 晃了晃腦袋,甲六的似乎記憶很少,除了討飯就是挨揍,這些痛苦的記憶就連甲六也厭惡不已。 唯一過的像人的日子也就是灰袍老者帶著甲六返回丹陽宗的那段時間,之後便是被當成蠱材種下血蠱,丟進小黑屋,進行殘酷的煉蠱,如墮地獄。 “果然沒有係統,小說都是騙人的。不過記憶接收可真是來的不是時候,白白高興一場。” 走馬觀花般接收完記憶的沈淵依舊爛泥般的躺在血池邊,一邊心裡不停的吐槽,一邊琢磨自己現在的處境。 “自己現在是薛定諤的貓?是死還是沒死啊?” 從血池中爬出來的沈淵現在感覺非常好,之前身體各處的劇痛從血池中泡完之後完全消失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身體暖洋洋的,仿佛有使不完的勁。健康而又充滿活力的身體給沈淵帶來了一點信心: “得想辦法自救,要是再被種下血子蠱,這回受罪的就不是甲六,而是他沈淵了。” 給自己鼓鼓勁,沈淵起身往血池邊走去,想要看看現在的自己是什麼樣。 借著鮮紅的月光,沈淵通過池水看清了現在的自己: 道髻,黑發,道裝上衣,五官木訥,看上去就不是很聰明......不算大的灰色上衣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倒像是偷來的模樣,十足的營養不良。很難想象這樣的身體裡充斥著使不完的勁。 沈淵揉了揉臉,做了幾個表情,努力讓池水裡的自己生動起來,但池水裡的臉像是麵癱一般,毫無動靜。一番嘗試之後,沈淵又莫名沮喪的躺了下去: “這叫什麼事啊,穿越就穿越,還不給係統,不給係統就算了,還被人當蠱材煉,當蠱材煉也就算了,個子還這麼小,拚命都拚不了,這可怎麼活啊!” 等等,甲六的記憶中,前幾個月的血月之日,都會有成功通過所謂“入門試煉”的弟子被灰袍老者帶走,那現在自己這個情況,到底是成了還是沒成?既沒有被帶走,也沒有像其他失敗的人形蠱材一樣死去。 沈淵忽的坐了起來,眉毛擰在了一起。 “啊!鬼啊!” 沈淵的身後傳來重物掉地的聲音,伴隨著的還有歇斯底裡的驚叫聲,一個灰衣人抱著一具不成人形的爛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驚恐地看著猛然起身的沈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