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四零年,一個科技相比去年原地踏步的又一年,自互聯網誕生、信息革命以來,這樣毫無驚喜的年份已經重復出現了近七十年。汽車自誕生以來已經在陸地上行駛了一百五十多年,雖然人類早已有了飛機,但汽車還是無法飛行,即使它可以安裝上各類操作係統和軟件應用,還是遠遠不夠“二零四零”;手機依然是在使用時需要拿在手裡的實體電子設備,即使它可以做得很薄,但由於電池技術始終無法突破,它的設計永遠擺脫不了一個塊狀的令人生厭的造型;電腦依然需要一個方方正正的機箱盒子,顯示器同樣需要一個支架才能站在桌上;要想使用筆記本電腦,第一步還是得首先翻開屏幕······即使電子遊戲,過了這麼多年依然沒有進步,可能精美的顯示畫麵是唯一可圈可點的地方,但即使是最新的VR設備,依然無法做到適配人眼的畫麵刷新速率,還是一樣的讓人頭暈目眩——於是可以很有把握的說,讓一個三十年前的人穿越到今天,他不會吃驚得寢食難安,或許連半天的適應時間都不用,他就能安然繼續原來的生活。 可是,失望永遠隻屬於淹沒在時間夠久的倒黴蛋,即使每一代新興的生命能見識的隻能是幾十年不變的科技舊聞,長城、金字塔,即使古巴比倫泥板對於一個嬰兒來說也足夠的新,甚至他們應當為自己尚為用掉一生一次的穿越時光的機會而感到激動和興奮。 二零四零年,對王雲飛來說,是他在大學學習本科土木工程的第三年。他對土木工程專業完全不感興趣,他真正熱愛的是電子遊戲——射擊、動作、角色扮演甚至網遊競技他無不涉獵。與偶爾掛科的考試成績相比,在幾個小型網遊聯賽中拿過幾次冠亞軍應該能凸顯出他的遊戲天才,但他最喜愛的是擁有完整劇情,製作更精良,可以稱為藝術品的單機角色扮演遊戲。盡管遊戲技術發展停滯了幾十年,遊戲廠商們還是得推陳出新,繼續掙錢,於是已經問世的作品倒是綿綿不絕。 聽完家人的叮囑,終於告別、上了奔向開學的火車之後,王雲飛在心裡嘀咕:“今年我保證不掛科還不行嗎?至於像緊箍咒一樣出門念到車站,喋喋不休一整個暑假?”不過,關於未來的職業規劃他確實犯了難,他偶爾埋怨現在都有了正式的電子競技專業,為什麼他的父母觀念依然這麼老舊,但由於生命科學的停滯不前,在網遊競技運動員依然是一份短命的職業這點上,他的父母依然是對的,最後填報土木工程的選擇,也同樣是妥協於現實的結果。可是王雲飛的興趣依然在遊戲上,或許拿到的幾個比賽獎項能幫助他在未來有更多的選擇。 這是一趟近五小時的火車之旅,臨近開學,乘客幾乎全是和自己同齡的學生。車廂裡並不吵,幾個人倒在座位上閉眼補覺,而更多人隻是低頭盯著手機,值得慶幸的是沒有人打開外放觀看短視頻。 因為暑假在家有父母在側,兩雙不滿的眼睛和兩對獵人一般靈敏的耳朵時刻關注著他,即使完全心不在焉,他也隻能翻翻課本,閱讀書籍,盡管完全隻是在裝樣子。現在想起來,他究竟學到了多少也根本迷迷糊糊。這趟通向開學的火車之旅或許也通向終於不受製約的自由,隻是當下筆記本電腦的電池還不能負擔運轉3D遊戲的功耗,所以他也隻能暫時在心裡懷念那個無比神往的虛擬世界。懷著激動的心情憧憬之餘,窗外快速滑動、變幻的世界又帶著幾分憂慮混入他的心緒,就像原本一杯透亮澄凈的清水突然滴入了墨,黑色的絲線四散伸開散布著憂慮,終於整杯清水都籠罩在灰暗之中。王雲飛怔怔的望向窗外,不知道是什麼殺死了他快樂的期盼,是那個遙遠的,未知的,不知何時就要降臨的未來嗎? 離開火車站已到下午,步入A市,這是一個比自己家鄉繁華發達得多的省會城市,王雲飛一直很高興自己能來到A市念大學,大概步入大學也是大部分人離開家鄉邁入新世界的第一步,甚至對一些人而言是對舊生活和父母管製的逃離——小孩子們總想當大人不是沒有理由的。有時聽到一些比潦倒更落魄的、完全無法理解的中年人的胡言亂語,說他們想回去,講他們無比懷念自己的童年,懷念那個單純天真的時代,王雲飛覺得他們簡直就是在胡說八道,提著手提箱,背上背包,他乘著電梯離過去越來越遙遠,在心裡喃喃道: “我才不會回去。” 背包就貼著他的後背,快樂與興奮從未離他如此近過,他按照自己的意願前進,幸福此刻就已緊緊的攥在手裡。 目光碰到出站口的幾家快餐店,現在正好是吃飯的時候,隻是他毫不猶豫的就轉進了地鐵站——盡管自己從不在遊戲裡購買虛擬商品,但想流暢的體驗新遊戲,就少不了新硬件的支持,這可是自己的父母絕不可能支持的開銷。 “還是省省去食堂吃吧。”王雲飛擠上地鐵,隻是想不到和他相同打算的人竟然這麼多。九月初的A市在傍晚依然炎熱,盡管大家擠在車廂裡無法動彈,但是當列車高速奔馳,通風口吹出冷氣時,疲憊的長途來客還是得到了暫時的解脫。 大概過了近一個小時,王雲飛才來到學校,半路上他甚至搶到了一個座位。校園裡熟悉的景色混著夏季一天末尾的不再殘酷的、溫柔的和風,他看著來來往往、談笑自若的人流,甚至有些感動。 “啊,自由啊自由,我對高中可從未產生過這樣的感情。” 現在王雲飛可來不及多愁善感,因為還有半小時食堂就要關門。草草吃完剩下的“殘羹冷炙”,他才終於來到寢室,結束了今天的長途旅程。還有兩天開學,半數的寢室門窗上已經透出亮光,自己的室友也到了兩位,有王雲飛的加入,小房間的氣氛更熱絡起來。 萬輝和王雲飛一樣是個遊戲玩家,應該說在二零四零年的今天,很少有人完全不接觸遊戲,隻是深淺程度不同罷了,相比與王雲飛鐘愛的單機遊戲,他更喜歡時興的網絡競技遊戲,因此也分外關注相關的賽事。 “怎麼樣雲飛,暑假過得還好嗎?”萬輝看著兩月不見的,一起插科打諢、遊戲的好朋友歸來,不禁麵露笑容。 “嗯······就那樣吧。”王雲飛認為自己的暑假實在不值一提,但見到萬輝還是忍不住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又是什麼時候到的?” “嗬,幾天沒見口氣變這麼猖狂,待會咱兩上線比劃比劃?” 王雲飛越過萬輝看看他的桌麵,電腦上正顯示著CBD軟件圖紙。“看你現在沒時間吧,又在‘參考’紅江作業呢?”說完就一臉壞笑。 包紅江和萬輝兩人的寢室位就在門口一左一右。 “你可別告訴我你作業寫完了,誰都知道你才是寢室裡玩起遊戲來最不要命的那個。”萬輝兩手抱胸不屑的回道。 “你就沒想過為什麼?我還真寫完了,暑假除了學習我就沒乾過別的。”王雲飛有些酸楚又有些得瑟拉著手提箱往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開始收拾行李。 “不信!你待會打開電腦讓我查查,吹牛誰不會。” 王雲飛轉頭看了看包紅江,他隻在椅子上轉過身,手托著腮,架著眼鏡的臉上擺出一副好笑的神色看二人演戲。 “紅江什麼時候到的?”王雲飛問。 “我······” “學霸你還不知道?他壓根就沒怎麼回去,在院裡找了個導師,乾了一暑假的項目。”包紅江來不及講一個字就被萬輝打斷,他得意的神色就仿佛這事兒是他自己乾的一樣。 兩個月前的記憶慢慢清晰,王雲飛每次臨放假都故意拖到最後,但紅江甚至比自己更晚離校,現在才知道他居然就沒回去。 這時王雲飛故意清了清嗓子:“紅江啊,將來你發達了,可不要忘了咱幾個的室友深情啊!”故意矯揉出的款款語調把萬輝都逗笑了。 萬輝沒出言相譏,還跟著附和道:“對咯,將來紅江當了領導,建設高樓大廈,可別忘了哥幾當年還睡一個寢室,哈哈。” “其實我壓根就沒乾啥,隻是幫老師打零工,賺點零花錢。”包紅江終於插了句嘴,解釋道。 “紅江啊,你別謙虛啦,這樣下去咱幾個學渣都沒臉見人啦。”王雲飛繼續硬著嗓子,裝成一個幾十年後,老年版的自己正經勸道。可是誰又不喜歡聽一個學霸謙虛呢,更上一層樓的人原來還在地麵和自己晃悠,當然這往往隻是假象。 轉頭望過去,自己對麵的宋楊還沒有來,床鋪和桌麵還都是兩個月前的模樣。
第1章 返校(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