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最後一個學期在完成論文答辯這個終極考驗之前，其餘的事幾乎全都無關緊要，畢竟這可關乎到能否拿到畢業證和學位證——花四年時光和學費換來的最主要的東西。當然也可能算不上最主要，畢竟在應聘麵試時這對一些人而言可能毫無益處，甚至是一段時間內難以啟齒的汙點，但最終它還是會像空氣一樣，構成所有人職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基石。 　　盡管論文答辯是如此的重要，在某種程度上或許也挺困難，但學校並不會在這件事上千方百計的阻撓學生過關。於是在保證論文質量的基礎上，老師們會分情況給出一些特別的建議。王雲飛經黎婷婷的指點之後，才意識到老師提議的選題已經是較為簡單的一類，隻要學會查詢資料，善於匯總要點就已經完成了大半。黎婷婷發來自己的論題，是由日後的研究生導師選定，王雲飛一見隻覺更不知從何下手，也意識到二人在本專業上做過的功課差距有多大。黎婷婷分享了幾個自己常用的專業資料查詢網站，也開始抱怨自身的論文任務有多困難繁重，不過在最後她還是加了一句：“我也很想你。” 　　王雲飛開始意識到現實規則在自己的人生，乃至所有人的人生中都扮演了一個極為重要的角色，或許是因為從前他一直選擇遊戲人生，並憑借自身的幸運，才遲遲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當周圍的環境劇變，他發現自己曾經在乎的東西不得不退居二線，決定他未來與幸福的未知要素不經同意就被擅自塞了進來，期望與變化逐漸脫離控製，珍視的情感不再能保持單純和長久，人生開始一點點浮現苦澀的無奈。 　　在專業知識搜索引擎的幫助下，王雲飛絞盡腦汁擠出的無意義廢話中間終於能填裝一些真材實料。在他還意猶未盡之時，發現開題報告要求提供的所有信息已經撰寫完備，過去幾天夜以繼日的加班，總算趕在開學之前完成了報告。他在群裡分享了這些專業網站，經班長匯總整理之後，更新了線上“論文答辯”文件夾中的參考附件，才發現相當多有用的資源被自己一直以來以畏難、懶惰或者僅僅是視而不見的態度給忽略了。 　　開學不過多時，五人論文小組帶上開題報告去見學院分配的論文指導教師。所有人都被訓斥、挑刺得麵紅耳赤，王雲飛以為自己已經完成得完美無缺，哪知道在別人眼裡還是遠遠不如，不過至少在一位連報告都未完成的“同僚”那裡，他感受到了“責罰”態度上的差別。 　　寒假時決定去低頭道歉，在於王雲飛終於接受了將來不得不分手的事實，但目前畢竟還有半年時間，兩人之間依舊還留有感情，那為什麼不珍惜剩餘的每一天呢？隻是最近所有人為了畢業忙得焦頭爛額，也實在沒有心思關照其他。反倒是寢室四人在經歷了實習、秋招、考研的分隔之後，又重新被一同被捆綁在學校，近乎再現了往年期末考試前的焦慮、繁忙。所以在大學的最後一個學期，所有人返校後倒是終於有機會和許久不見的老麵孔敘敘舊。 　　網鼎那邊發來了正式的錄用通知，王雲飛查看了一下薪資待遇，畢竟是大城市的IT行業，這水平相比年級群裡流傳的土木四大廠也能不落下風，他想拿這來鎮住他的父母肯定是不在話下了，便在通知他們之前獨自簽署了就職協議。 　　萬事開頭難。在摸清了論文撰寫的流程與格式，並真正理解並習慣了指導教師的要求之後，往後就隻是一日日重復、枯燥的磨練。沒有人有能力在一天之內把它寫完，或許也不想一天寫完，所以大家都是數著天數過日子，真正學會了勞逸結合。在所有人都渡過了開頭迷茫的時期之後，睡前的夜晚總算能稍稍放鬆，開開玩笑，打打鬧鬧。大概是在成年人之間，雖然時間已經倒數，但經歷過幾次之後，離愁別緒並不濃厚。 　　這段時間生活稍稍有些不太平的就屬宋揚一人，他不光得操心畢業論文，研究生招生麵試也正在開學這個時期。好不容易從異地歸來之後，一天下午聽見他在座位上幽幽的說，自己不得不準備春招了，大家才知道他沒有通過麵試。包紅江勸他同時多關注調劑機會，宋揚則顯得失落又茫然，很明顯當下他心情全無。王雲飛這才關照到黎婷婷，想到當她得知自己落榜的消息，應該是一樣的失落吧。 　　一個多月以後，論文撰寫逐漸進入收尾工作，接著就是導師的批閱，修改，查重，再修改以及答辯這最後幾道流程了，全部結束之後就終於迎來勝利的解放。黎婷婷在過去的一個月徹底消失過好幾次，有時連一句簡單的問候都遲遲未能回復，王雲飛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她搔得一頭亂發的苦惱模樣。直到最近，在他將完成的論文提交給老師批改之後，黎婷婷似乎也終於“刑滿釋放”，得到了可能是一個下午，甚至一整天的放鬆時間。 　　王雲飛提議兩人約會，自從B市歸來、橫跨一個春節、整個冬日、好幾個月後的首次。黎婷婷答應了，還是要求兩人帶上笛子。 　　當下正是萬物復蘇、陽光明媚的春日，兩人一同吃過午飯，在校園內停停走走，說說笑笑，合影留戀之後，最終輾轉來到了之前演奏的湖邊。盡管此刻身後還是偶爾有旁人走動，但這回黎婷婷隻是朝自己微微一笑之後，就放鬆又鎮定的來到湖畔，吹奏笛曲。 　　可能這不光是一次演奏，對於她而言也是一次釋放和鬆懈的良機。笛聲時而高亢時而輕緩，吹到動情處，黎婷婷也不禁昂首閉目，踮起腳尖，仿佛就要化身飛鳥，隨樂曲飄然而去。一曲終了，隻餘微風輕輕吹動她身後垂落的長發。轉頭過來，又是那令王雲飛深深迷醉的一抹微笑。 　　“你知道嗎？半個月後慢潛樂隊又要來A市體育館巡演了。” 　　“是嗎？” 　　“嗯，大概體會到上次粉絲們足以融化冬雪的熱情之後，樂隊的成員們也愛上這座城市了。” 　　“我們再去一次吧。” 　　“不了，那個時候我大概率要和導師開會。再說，答辯結束之前，誰還有心思瘋瘋癲癲呀，隻有你這個貪玩鬼吧。” 　　“難道你不想去嗎？”提到答辯，提到令自己聯想到畢業的一切，這些都令王雲飛神情黯然。 　　“當然想啦！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今天的任務是，學習慢潛樂隊的另一首名作。” 　　“嗯？”這倒令他有些出乎意料。 　　“沒有老師的監督，‘徒兒’這段時間可有好好練習？你也吹奏一首，讓老師看看你退步了多少。” 　　的確，王雲飛幾乎想不起來上一次執笛是什麼時候，但在黎婷婷麵前他從來都不會羞緬無措，除非是故意為之。他假裝畏畏縮縮的，隻想引得黎婷婷的著急和注意。 　　“快去，快去！”見有路人經過，黎婷婷也不得不壓低聲音，推搡著王雲飛往湖邊走。 　　覺兩人親密如初，王雲飛心中甜蜜的愛情化為嘴角忍不住的笑意。來到湖邊站定，他克製了好一會，找書苑 www．ｚhaｏshuｙuan.com 才終於開始演奏。盡管磕磕絆絆的吹錯了不少，但好歹沒有遺忘樂句，完完整整的奏出了全首。 　　“很好，盡管熟練度大打折扣，但停頓、轉折等細節上的處理，比以前細膩很多，從你的笛聲中我聽出了更多情感。” 　　“真的？我以為你隻會劈頭蓋臉的給我一頓好罵，你不會是在安慰我吧？” 　　“你當然該罵！”黎婷婷裝作氣鼓鼓的樣子，捶了他胸口一拳，隨後又意味深長的說道：“你比以前成熟了不少，其實這在社團裡也並不少見，很多人日夜苦練，卻突然遇到了瓶頸再難突破，放下一段時間之後，重新撿起來卻有了質的飛躍。另外一些人則是生活中遭遇了變故，令他們對情感，對藝術有了全新的看法。” 　　“真的？” 　　“真的！”黎婷婷又昂頭擺起老師的譜，隨後輕聲說：“這回也不和你賣關子了，答辯結束之後的那個周日，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民樂社團告別演會，上次你參加過，這一次也終於輪到我了。” 　　“想不到時間過這麼快。” 　　“是呀。所以我的想法是，上回的曲子用過了，這次咱倆得拿點新東西出來。所以我們要學新曲子。” 　　王雲飛思索了一會，說道：“可是，你還在學校裡念書，以後也還能常去社團啊。” 　　“對哦。”黎婷婷沒想到這一點，隨後也難免觸景傷情，終於忿忿說道：“難道這是你不想學新曲子的理由？” 　　“怎麼會？” 　　就這樣，在旁人停停走走注視的湖邊，兩人相對吹奏起一支全新的笛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