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勝利笑嗬嗬坐在他對麵，咬了口黑乎乎的粗糧饅頭。 　　“誰說沒出力，那些配件哪個不是你抱著跑來跑去的？” 　　“裡頭螺絲裝不上，不是你鉆進去縮著脖子給擰上的。” 　　“還把腿都蹭爛了，誰沒看見？” 　　楊勝利朝著周圍的師傅們看去，眾人連連點頭，表示都看在眼裡。 　　就是沒看見的，這會兒也得隨大流。 　　再說，人楊師傅說的沒錯。 　　昨晚，小川這孩子出大力了，跑前跑後賣力氣，爭著搶著的乾。 　　就這個能下苦的架勢，將來指定是個好手。 　　看大家夥兒都點頭，楊勝利這才接著道：“昨晚我聽你說，都忘了白麵啥味。” 　　“正好，今天這倆白麵饅頭，就讓你加深加深記憶，哈哈……” 　　楊勝利一笑，大家也跟著笑，吆喝著：“小川，這下你可得記住咯！” 　　“沒錯，下回再想吃啊，得趕緊把手藝學好了，漲了工資自己買。” 　　“對，咱工人就得憑手藝，憑勞動吃飯。” 　　“小川，吃吧！楊師傅這好，你得記心裡。” 　　嚴小川擦著眼淚，嘴角卻開心上揚：“我肯定好好學，將來請您下館子。” 　　楊勝利哈哈大笑：“好，我等著。” 　　看著飯盒裡的白麵饅頭，嚴小川撕下一小條，放在嘴裡嘗了嘗味。 　　他呀，其實也是頭回吃。 　　先前說忘了味兒，是話趕話怕丟人才說的。 　　倆粗糧饅頭，一大份豬肉白菜燉粉條，吃完再喝一碗肉湯。 　　楊勝利吃的身子發汗，頭上直淌水。 　　看到他這副表現，師傅們隻覺得跟他更親了。 　　瞧人楊師傅，技術高，能力強。 　　乾起活來那叫一專注，賣力。 　　來指導咱們乾活，一點架子沒有，說上手就上手。 　　人還一點不驕傲。 　　也沒讀書人那股子酸勁兒。 　　心底更是沒的說，好人吶！ 　　這年頭白麵做的糧食，誰不稀罕？ 　　廠長專門給他準備的白麵饅頭，看小川這孩子可憐，說讓就讓了。 　　就這樣一人兒，誰不得豎起大拇指誇一句：“好樣的？”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楊勝利起了：“各位師傅，我這就先走了。” 　　“楊師傅，別急著走啊！咱晚上喝兩盅再走。” 　　“於工說的對，無論如何您得留下喝兩盅，酒我出了。” 　　“我出兩斤豬肉。” 　　“嘿，老徐，今兒個大方了。” 　　“那你不看是給誰，能一樣嗎？” 　　“可以，花生米歸我了，保管夠吃。”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 　　湊了一大桌菜，要給他擺感謝酒。 　　楊勝利連連擺手：“大家夥都不容易，別折騰，這也是我的工作。” 　　“再說，家裡媳婦還等著呢！” 　　聽他一提媳婦，眾人來興致了，“楊師傅這是想媳婦了。” 　　“哈哈，到底年輕，一晚上就想的不行了。” 　　“楊師傅媳婦肯定也不是一般人，那能不想嗎？” 　　眾人一陣熱鬧，馬主任擦了擦嘴過來了。 　　這頓豬肉白菜燉粉條，給他吃的也是滿嘴流油。 　　有些日子，沒吃著這麼有油水的菜了。 　　今兒個，算是占了楊勝利的光。 　　別看他是車間主任，可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反倒是年輕人，將來有無限可能。 　　馬主任心裡頭明白，楊勝利這趟活兒乾完，名聲接著就得傳開咯！ 　　不僅在廠長那掛了號，下麵的分廠、下屬單位。 　　還有要這鍋爐的大單位，‘楊勝利’這三個字必然會落在有心人眼裡。 　　要想打好關係，就得趁現在了。 　　說不定哪天，等一回頭。 　　人已經跳到高臺兒上，想巴結都勾不著誒！ 　　所以，看師傅們架著他下不來臺，非得起哄要喝酒。 　　馬主任得來幫他解圍。 　　人想回家的原因，他門清兒啊！ 　　新媳婦在家，一晚上都沒過，擱誰不急？！ 　　“師傅們，師傅們，你們得理解楊師傅啊！” 　　等大家夥都看過來，馬主任這才把情況說明。 　　“楊師傅昨天剛扯證，跟媳婦一宿沒待，就讓我給截了帶咱鍋爐廠來了。” 　　“這會兒，你們說能不急嗎？所以，咱這酒改天再喝。” 　　“先讓楊師傅回去入了洞房，大夥說好不好？” 　　馬主任一起哄，眾人直呼叫好。 　　更是連向他表示恭喜，心裡更是欽佩。 　　新婚當晚，有任務說走就走。 　　這叫什麼？ 　　楊師傅的覺悟，高啊！ 　　跟著馬主任上了車，他也不催司機開車。 　　沒大一會 　　胡廠長提著兩隻雞急匆匆跑來，“馬主任，楊師傅，等等，等等。” 　　把雞往車裡一塞，胡廠長這才喘口氣說：“楊師傅，這兩隻雞給您帶上。” 　　看到腳底下翅膀撲閃的老母雞，楊勝利笑笑點頭：“謝謝胡廠長了，今後有事兒您打聲招呼。” 　　“哎，那感情好，哈哈……” 　　這邊寒暄完，胡廠長伸手往兜裡一摸。 　　“馬主任，您這趟也辛苦了。找書苑 ｗww.zhaｏｓhuyuan．coｍ ”握著馬主任的手，一個信封遞了過去。 　　楊勝利隻當沒看見，等馬主任跟他寒暄幾句。 　　又謝了他的老母雞，司機這才開車。 　　可相比兩隻老母雞，馬主任的信封，楊勝利心裡更在意的是技術。 　　昨晚，使用水暖工種提升卡的楊勝利，一口氣兒把技術升到三級。 　　鍋爐、水暖不分家嘛！ 　　就那些個回路、設計，實際應用裡的問題和難點。 　　老師傅們做活兒時的言傳身教。 　　楊勝利可是一樣都沒落下，現場就沒比他聽的、看的、學的更用心的。 　　這就像練級一樣，你自己練，一級一個坎兒。 　　可現在一群滿級大號，組團帶你刷經驗，感覺能一樣嗎？ 　　經驗值，嗖嗖的。 　　能有這趟活兒，還得感謝大師傅們騰不出手。 　　別看這任務對鍋爐廠重如泰山，可比它重要的多了去了。 　　保家衛國重不重要，腰桿子重不重要？ 　　這年月，重要的事太多了。 　　可人就那麼些，你這要用，把人帶走了。 　　誰知道回頭你還不還…… 　　就是還了，一來一回耽擱的時間延誤，責任誰擔？ 　　這事可不是說笑，乾的多了去了。 　　相比人才，臉麵算個屁。 　　工種考核小組，當著楊廠長麵挖他的時候，楊廠長臉都綠了。 　　還說不出半個字兒來，都是大專家，大寶貝。 　　多說兩句給人惹毛了，你這就是態度、是覺悟有問題。 　　什麼事兒，比他們乾的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