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外祖進京(1 / 1)

衛初晨今天練字心也靜不下來,三太太看了她寫的字沉著臉直接讓她加練,耐著性子寫完字,檢查了功課,布置好作業,三太太就離開了。   周媽媽留了下來,初晨讓其他人出去後開門見山的說:“周媽媽聽祖母說父親快回來了?”   “你怎麼知道的?”周媽媽吃驚的問。   “姐妹們都知道了,二姐說大伯,大伯母也會回來。為什麼母親沒告訴我父親會回來?這不是一件喜事嗎?”   “初姐兒,太太怕你學習分心,本想到三爺回來前一天才告訴你的。”周媽媽解釋說。   “周媽媽還沒告訴我,為什麼父親要回來了,母親卻不高興呢?”   周媽媽的臉愈見滄桑,敷衍道:“大人間有些事,你還小,等你大一些太太會告訴你的。”   初晨見周媽媽隻一味糊弄,索性把話說的更直白些:“若可以我也不想管大人們之間的事,但這不是我每晚上得承受大人們間的事的後果嗎?我還不想死,自然得問問。”   “初姐兒,太太她不是故意的。”周媽媽急急地分辨著。   “我知道呀,你和舅舅已經說過好多次了。但母親每晚還是必會來我的房間,而我不想死,所以母親的病就不能再惡化。其他的你不用說了,我也不想聽。你確定母親這次想好怎麼做了嗎?”初晨追問著。   周媽媽搖了搖頭,嘆了一口說:“太太沒吩咐我做什麼,但老太爺說他接到信就給你外祖父去過信了,我怕老太爺信裡沒寫清楚,就又補了一封,用的信鴿。”   “回信了嗎?”   “回了,你二舅舅回的,說你外祖父和大舅舅已經在路上了,算算路程快到了。”周媽媽肯定地說。   初晨低頭想了一會,詢問:“周媽媽,你從母親小時候就一直照料她,你就猜不出母親這次會做什麼嗎?”   周媽媽沉聲說:“太太自小就聰明,連在兄弟中都拔尖,出嫁前做什麼事都順風順水,她的脾氣也就很傲氣。出嫁後本就因為身份地位經常被人明嘲暗諷,三老爺當年做的事又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她臉上。所以當時她憑直覺直接反扇了回去,但打的挺狠,卻沒打著,這口氣也就一直憋著。現在三老爺回來了,又想再打一耳光,我想太太怎麼也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初晨思索了一會兒,追問:“你確定沒見母親做任何布置?”   “沒有,我每天都在她身邊,何況她做什麼也沒有理由瞞我。”周媽媽想了想很肯定的說。   周媽媽走後初晨伸手把桌子上的東西全扔在地上,迎冬在外麵聽見動靜走進去一看,見地上一片狼藉,嚇了一跳。初晨卻已控製住脾氣,走到旁邊開始做今天的作業。   一晃都臘月十九了,晚上初晨躺在床上翻過來翻過去,卻還沒有一個應對的方法,而明天父親就要回來了。坐起,躺下,坐起,躺下,腦子裡一片空白,隻感覺煩躁無比。就像被野獸追趕到身前,卻邁不動腿似的,這種明知道要發生點什麼,卻無從應對的感覺太討厭了。在她又一次想坐起來時,門外傳來腳步聲,輕輕地門被推開了,沒一會兒身上傳來寒意,呼——吸——,呼——吸——,她努力調整著呼吸,努力讓自己的狀態跟睡著了一樣。耳邊終於傳來輕輕地關門聲。又等了一會,確定來人沒有去而復返,初晨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來,等她意識自己哭出來時,趕快用手蒙住嘴巴,不讓哭聲傳出。隻如小獸一般蜷縮在被子裡小心地舔舐傷口。   等了好一會兒,初晨才重新平靜下來,她恨死自己永遠處於這種不堪的境地了。明明她才七歲,卻總遇上別人七十歲也不一定會碰上的事。偏偏事出了,親近如外祖父、大舅都異口同聲想方設法的讓她忍耐,疏遠如祖父母卻是要提防的,隻因為母親身份不高,膝下雖有二子,卻都不親近,一旦事發隻能被發配家廟或被休。   大舅怕她不知深淺還領她去吳家家廟看過,據他說吳家家廟還算仁慈,越是大戶人家,家廟規矩也越苛刻。而外祖父為了家族榮光,不管怎樣都不會讓母親被休,如果母親瘋病一事沒有瞞住,母親也隻能被發配家廟。   母親得病三年了,她在這三年也想了無數方法,但也隻是想想,她還太小,不管什麼方法要想實施,需要銀子,需要人手,而她兩手空空,這些都在母親手裡。而母親聰慧,她想在母親眼皮底下弄鬼根本不可能。所以前幾天知道實情後,她特別佩服父親,一瞞瞞了九年,若不是他自己說出來,可能母親現在還蒙在鼓裡,可這也讓她更恐懼。父親不喜母親,為人還沒有基本原則,母親再聰慧,出身低微也是不爭的事實。五年前母親拚著被休也沒趕走可兒姑娘,還讓父親把她帶到身邊,甚至生了庶子。這次母親再對上父親,隻怕會和上次一樣賠上夫人又折兵。   好在這次母親身邊有她—同樣處境不堪的她,雖然她也和母親一樣身份低微,商賈之女生的女兒,照樣是大將軍府食物鏈的最底層。但誰讓她還有一半大將軍府的高貴血統呢?況且她也比母親冷血,她對父親雖然也有過孺慕之思,但遠遠不能跟往後的平靜日子相比。三年了,想著父親回來日子會好過一些,結果更糟了。每晚都覺得自己經歷一次死亡,她過夠了,再也不想過了。為此她可以比母親狠心一千倍。但想這些事時,她一點都不敢想到兩個哥哥,還有姐姐。兩個哥哥是因自小不親,她記事起,從沒單獨跟兩個哥哥獨處過。兩個哥哥從繈褓中就跟大房三個孩子一塊在祖父母麵前長大,兩個哥哥偶爾還會給二姐衛斯晨單獨帶禮物,卻從沒有給她和六姐單獨帶過禮物。而六姐從五歲便被選為公主伴讀,常住宮中。雖感情依然親厚,但就因感情親厚,她絕不想因自己連累姐姐一點。兩年前的那個春天印象深刻:冷漠的無一絲感情的祖母,兩臂、兩腿斑斑血痕的姐姐……隻是因為姐姐在前天夜裡發現了母親的瘋狂,第二天她撒嬌,怎麼都不肯放姐姐回宮。姐姐第一次縱容了她的癡纏,然後祖母出現了。一句話都沒說,隻是讓她身邊的媽媽,從柳樹上截下枝條,一下一下打在姐姐兩臂、兩腿上。而她隻能無助的在仆婦的手臂裡哭喊掙紮。   臘月二十,初晨吃過早飯沒有去演武堂,母親讓她換上外出衣服帶她去了城門口的茶樓。進了茶樓二樓包廂,外祖父,大舅,表哥已經在座。外祖父等她們請完安後,與母親相攜著走入內室。   大舅吳家鴻快三個月沒見外甥女了,笑著把這次帶的禮物拿出來,剛要交給她,就見初晨幾步走到內室門口把耳朵貼到門上。吳家鴻瞪了她一眼,趕忙招招手示意她過來。結果那小丫頭當沒看見,隻顧偷聽。吳家鴻幾步走過去從後拎著她的衣領把她領到桌邊,剛想訓她,初晨就把她穿的高領衣襟解開一顆扣子,黑青的手印已經褪為紫色,但依然觸目驚心。吳家鴻看著那紫色印子,喉頭一哽,再說不出訓斥的話,但手還拎著沒有放開。   初晨看著吳家鴻,不帶一點商量意思地說:“大舅,我忍了三年,是我自己願意,但我已經忍夠了不會再忍了。”說完掙開吳家鴻的手,虛虛掩好衣襟重新走到門前。   吳家鴻愣了愣,看著理直氣壯偷聽的初晨,再看看自己給她帶的禮物,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最後放棄地坐在桌前重新喝起了殘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吳家鴻的大兒吳振睿看看父親,看看表妹,若有所思。   內室,吳家家主吳峰沉聲詢問:“這次衛高朗回來,你想同他以後怎麼過?”   “我想怎麼過?我能選嗎?”吳家珍怏怏地說。   “你今年也二十有六了,四個孩子的母親了,話想好了再說,你同我賭氣有意思嗎?”吳峰冷聲說。   “是呀,有什麼意思?活著都沒什麼意思,何況賭氣?”吳家珍頹喪的說。   吳峰上下打量女兒,見她滿身頹色,沒一點鬥誌,失望的說:“所以你沒一點準備,隻等著衛高朗回來安排你。”   “三年前他帶著別人赴任,把我扔在家裡,這種結果不是就注定了嗎?”   “你也說了是三年前,這三年你就什麼也沒做,隻等著這種結果嗎?”吳峰忍不住憤怒的高聲說。   吳家珍隻是低下頭,輕聲說:“父親,我是能做很多,但我不想那麼做。那是我的家,我孩子的父親,不是敵人,我不想每天過的像打仗。”   吳峰冷笑兩聲,說:“蠢貨,你不做別人就不做了嗎?現在是講清高的時候嗎?現在都有庶子了,你準備怎麼辦?你不做你有退路嗎?”說到這他猛然收住口,停了一下才接著說:“珍兒,你父親沒本事,給不了你高貴的出身,現在你嫁入高門,也給你撐不了腰,你們娘幾個不想死在大將軍府,得自己立起來,你的老父親沒本事,別說現在你們沒出事,就算真死在裡頭了,屍都給你們收不了,更別說別的了。”   吳家珍隻是低著頭,不發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