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呂蒙萬餘前軍,皆被糜芳詐降賺進了江陵南城,然後被那劉禪帶人堵住城門,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孫權此時的語氣非常平靜,甚至稱得上和顏悅色,隻是那公安守將大冷天仍舊緊張的汗流浹背。
“是……”
“陸遜呢?”
“陸將軍留部分軍士駐江陵城外,圍而不攻,已親率主力溯江西去,準備封鎖長江西線,斷絕荊州軍歸途並防備益州援兵!”
“嗯。”孫權終於感覺心裡好受點兒了,事情還不算太糟。
而且關羽吃了敗仗,必定軍心不穩,隻要自己能拿下江陵城中的荊州軍家眷,則大事可成。
“關羽的荊州軍現在何處?”
“荊州軍……配合江陵守軍,大敗陸將軍留守的部隊,主將被斬、裨將被俘。其在江陵略作休整之後,已率主力向北而去!”
啪!
孫權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案幾上,怒道:“陸遜留了多少人圍江陵?我大軍不日便至,哪怕遇到關羽主力回援不敵,連先退回公安都不會嗎?”
“呃……是那劉禪領數十騎牽製了圍城軍的撤退速度,導致未能及時撤離,後又以數百步軍配合關羽的數百先鋒騎兵,大破……大破我軍。”
孫權:“……”
數十騎,數百騎,他腦子裡現在隻有這幾個字在晃來晃去,勾起了他最痛苦的記憶。
這幾個字仿佛組成了張遼那可恨又可怕的臉,在對他進行無情嘲諷。
「劉禪……又是劉禪!阿鬥小兒,你且莫要落到本將軍手裡,否則定要將你挫骨揚灰!」
一旁隨軍而來的諸葛瑾聽罷皺眉沉思,而後追問道:“伱說,關羽領荊州軍主力往北去了?”
“正是!”
略作思索,他朝孫權拱手道:“主公,關羽定是人困馬乏,糧草不濟,已無戰心!”
孫權聞言稍稍平息了怒氣,問道:“哦?子瑜何以見得?”
諸葛瑾指著地圖道:“關羽若尚有戰意,隻有兩條路走。要麼強攻公安,趁我軍新占立足未穩,在主公大軍至前重新將其奪回,跨公安、江陵二城以拒主公大軍,待益州發兵來援。”
孫權點點頭。
“亦或若無把握拿下公安,便當西追陸遜主力,救援沿江各處城池,以求保住長江西線通暢。”
“子瑜所言正是。”
諸葛瑾起身笑道:“而今關羽的荊州軍不向南來,亦不往西去,偏偏向北……嗬嗬,我料荊州軍定是糧草不濟,占公安、江陵怕撐不到益州援軍。而又軍心不可用,西追陸遜怕兵敗如山倒。
“故此,見陸將軍已沿長江西進,便隻得北逃沔水。殘軍借沔水水路,經東三郡逃去漢中。待其補足糧草,休整完畢,再來與我軍爭鋒。”
孫權連連點頭:“不錯,子瑜言之有理,關羽定是打算逃去漢中!”
“而將軍既已遣蔣欽調濡須塢之兵赴夏口,西出沔水,便可將關羽動向告知於陸遜,使其調主力於沔水上遊攔截!”
孫權聽得眼前一亮。
“屆時前有陸遜主力阻截,後有蔣欽精銳水軍追擊,而關羽殘軍首尾不能相顧,焉能不死?荊州守軍之希望皆係於關羽一身,他若一死,荊州旦夕可下!
“而今劉禪、劉封又在其軍中,劉備先失一臂膀肱骨,二子又落於將軍之手。他年事已高,屆時將軍脅二子迫之,他焉敢發兵啊?”
“哈哈哈哈!”孫權猛然起身大笑撫掌,隻覺得方才的鬱氣一掃而空,萬丈豪情再度充滿胸中,“子瑜妙計,妙計啊!來人,速去……”
“報——!”
然而孫權尚未來得及下令,又有使者來報。
“報主公,周泰將軍送來緊急軍情,曹軍已派兵攻打我濡須塢去了!”
“什麼?!”剛站起來的孫權,噗通一下又跌坐回席上了。
他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
為什麼呢?關羽敗了你曹仁,圍你樊城許久,吃你精銳七軍,還斬你龐德、抓了你的大將於禁!
結果你樊城好不容易解圍,卻反過頭來就打我孫仲謀?
人與人最基本的信任哪去了?
你難道至今還對那關羽念念不忘嗎?!
“快,快快,我等即刻回援江東!”
“主公且慢!”諸葛瑾也是心下一驚,但還是攔住了孫權,追問使者道:“曹軍現在何處,周將軍可有應對?”
“曹軍先鋒千人已攻破襄安縣城,現往濡須塢去了,主力所在尚未探明。周將軍已遣人去喚回蔣都督大軍了。”
諸葛瑾立刻鬆了口氣,忙勸道:“主公,濡須塢尚有周泰、徐盛等人把守,區區千人先鋒能奈我何?即便隨後不敵曹軍主力,亦可退守江上,曹軍仍不能奈何於我。
“蔣欽回軍時乃是順流而下,用不多時便至,曹軍打不過長江的。主公尚可調丹陽、吳郡之守軍,再召當地大族之私兵前往助陣,曹軍必不能討到便宜。而且……”
孫權此時心已經亂了:“而且什麼?”
“而且我觀此事尚有蹊蹺,魏王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對我江東開戰啊。主公可遣使前往魏王處詢問,或許有什麼誤會。”
“好,就依子瑜。”孫權聽罷心下安穩了不少,“而今我軍又當如何?”
“大軍已出,斷不可功虧一簣。主公當引主力強攻江陵,遣偏師北上沿沔水追擊關羽,以代蔣欽之用。”
孫權沉吟良久,謀劃許久隻為今朝,他也不想輕易放棄,隨即拍板:“好。誰願領軍去追關羽?”
此時一渾身酒氣的虯髯大漢站了出來:“末將潘璋,願斬關羽首級,獻與主公!”
潘璋是孫權特許在戰時飲酒的將領,一來這貨離了酒就活不成,比張飛還好酒。
二來他雖好飲,卻千杯不醉,從未因酒誤事。加之其人作戰勇猛,武藝不俗,故而也就聽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