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禪這個陣型，有些像V字型的雁形陣，但兩翼又不似雁形陣般前突那麼多。 而且兵種分布也與雁形陣不同，雁形陣的兩翼前突那麼多，是為了方便迂回最後包抄敵軍設計的，一般用在己方取得一定優勢之後。 而劉禪這麼布陣，兩翼全都是“弓弩手”，卻是為了獲得更好的射擊角度。 張郃自然也看出了劉禪這麼布陣的用意，但內心卻不以為然。 「以我軍騎兵之速，兩軍短兵相接之前，其矢可發不過弓三弩二。此陣縱然利於弓弩，亦難傷我騎軍根本，如此布置反而自曝其短，貽笑大方。」 現在又因為自己的騎兵轉向，導致對方必須跟著變陣，夜戰將令不暢，劉禪分布兩翼的弓弩手完全來不及縮回步卒的保護之內。 甚至那些刀盾兵、長矛兵與戟兵，在變陣的時候居然還往弓弩手的後麵跑…… 就連另一側的弓弩手，不趕快隨軍變陣，也紛紛彎腰不知在乾什麼。 在張郃眼中，劉禪倉促布下的陣型根本就已經亂了。 這種利用己方機動力拉扯，讓步卒不得不來回變陣，製造混亂，尋找戰機的能力，也是騎兵對上步兵時的優勢之一。 “嗬嗬，你既然送某如此大禮，若不笑納，豈非顯得我張郃不識抬舉？駕！” 大部分步卒陣型，在敵軍騎兵轉向時，自己也必須跟著一起轉，才能繼續維持陣法的功能。 事實上劉禪在麵對這種情況時，若不想兩翼的弓弩手直麵敵軍騎兵，還有很多選擇的。 最簡單的處理便是兩翼收縮，步卒外擴，變成圓陣。 但他並沒有選擇這些變化，而隻是簡單的下令拒馬陣隨著張郃騎兵的轉向而調動，始終將正麵對著敵軍騎兵而已。 然而這麼一轉向，正麵的那道壕溝還有鹿角就全都用不上了。 但劉禪看上去似乎對此並不擔心，在張郃轉向開始拉扯的時候，他心中已經斷定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高明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形態出現。 在張郃果斷放棄大營，重整旗鼓的時候他是這麼想的。 而如今的劉禪，同樣是這麼想的。 漢軍與魏軍，到底誰才是偽裝成獵物的獵手，卻要憑借真刀真槍來說話了。 劉禪雙眸微瞇，握緊了手中的鐵槍，等待著加入戰局的最佳時機。 莫看他過去打起仗來似乎很莽，那也要看對手是誰，什麼實力。 單槍匹馬和將近三千的曹魏精騎玩對沖的“壯舉”……那可不叫勇猛，更可能是被打壞了腦子。 “來吧，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就讓孤看看，大名鼎鼎的曹魏騎兵對上‘大唐陌刀陣青春版’又當如何！” 張郃轉向之後切了個小弧線，稍微重新拉遠了一些，為接下來的沖鋒預留好足夠的距離，又重新調整了騎兵隊的陣型。 而這些都是在行進中，在僅有火把照亮的夜間完成的。 哪怕他們為此犧牲了一些速度，沒敢讓戰馬撒開了跑，也足見其騎兵確實精悍。 曹魏能將烏丸、鮮卑等馬背上長起來的民族按在地上摩擦，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被盯上的弓弩手僅有不足二百人，可他們在短暫的陣型調整過後，卻依舊從容的利用對方拉遠的時機又射了一波。 隨後也紛紛彎腰，將脫下來的玄鎧重新披掛。 披甲也是個挺費時費力的活兒，有時還需要其他人的幫助才能穿好。 但對這些出征前一直有單獨科目強化訓練的戰士來說，完全不是問題，他們甚至能閉著眼把這玩意在二十息以內穿好。 至於為什麼每個人都能做到，因為做不到的人都被篩選出去了…… 而陌刀隊長錢多，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在大部分人都還沒完成披甲的時候，他已經抄起陌刀，嘴裡念念有詞的嘟囔上了。 隨後奇怪的現象發生了，所有完成披甲的陌刀手們，全都開始低聲誦念著什麼。 這幅景象就好像某些有宗教信仰的士兵，在進行決死戰鬥之前會進行虔誠的禱告一般。 而他們的眼神也確實非常虔誠，甚至堪稱狂熱……除非有人能聽清他們嘴裡不斷重復的一句話。 “隻管大力，剩下的交給奇跡。隻管大力，剩下的交給奇跡……” 這是陌刀隊長錢多，傳授給每一位陌刀手的“陌刀心法”。 他不僅以身作則的每日誦念，還貼心的教會了每個人，並且嚴令他們每次揮刀前誦念，揮刀時還要大聲喊出來…… 而這件事的開端，隻不過是劉禪開的一個小玩笑。 當初演示完了陌刀的基本攻擊動作，親自教授了基本發力方法與刀招之後，練了一段時間的錢多又找到了劉禪。 希望太子點評一下他的訓練成果，在得到了肯定的評價後，欣喜地錢多又問有沒有訣竅。 對他們劉禪怎麼會藏私，能教的早都教了，所以當時他隻是拍著錢多的肩膀笑道：“揮刀時你隻管大力，剩下的交給奇跡。” 劉禪哪知道一根筋卻又對他無比崇拜的錢多，直接把這句話當成了使用陌刀的要義心法，搞得陌刀隊上下背誦這句玩笑話…… 現在看上去甚至像某種宗教儀式一般。 轟隆隆——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漸漸有震耳欲聾之勢。 這種規模的騎兵沖鋒，會給直麵他的步兵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往往還沒有真正展開廝殺，素質普通的士兵都扛不住了。 別管戰力如何，能釘在原地不跑都稱得上精兵。 更何況，劉禪的赤星軍是不設督戰隊的。 士兵委員會隻監察赤星將校有沒有濫用權力，卻不會舉著刀威脅士兵作戰。 但就是這些背後沒有督戰隊的兵，此時卻正麵迎著隆隆而來的曹魏騎兵，手提陌刀，站的筆直。 沒有一人後退，沒有一人慌亂，沒有一人發抖。 率領騎兵沖鋒的張郃此時沖的近了，他終於發現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麵前這些弓弩手，從哪變出來這種怪模怪樣的大刀的？ 不僅他們手中提著的武器聞所未聞，找書苑 ｗww.zhaosｈuyuan.com 見所未見，甚至這些弓弩手竟然全都是玄鎧甲士？！ 為什麼？ 莫名危險的氣息讓神經百戰的張郃心裡咯噔一下，這些人……真的是劉禪的破綻嗎？ 但事已至此，他已別無選擇。 與剛才的試探性進攻不同，此時騎兵已經沖了起來，再要調頭或者轉向，哪怕是他也不可能在這黑夜中做到。 “殺——！”張郃大吼一聲，胯下名駒開始了最後的沖刺。 “殺——！”兩千多人伴隨著戰馬震耳欲聾的蹄聲，發出駭人的咆哮。 他們是征服了無數敵人的曹魏精騎，他們的父輩是隨著先帝南征北戰的虎豹騎，他們也有屬於自己的驕傲。 他們要碾碎這些膽敢攔在自己麵前的雜碎。 “起式——！”錢多大吼一聲，雙手將沉重的陌刀扛上右肩，腰身擰轉，擺出了陌刀的起手式。 混亂中，他的吼聲已無法成功的傳到每位陌刀手耳中了，但幾乎每個人都在相同的時間擺出了同樣的姿勢，整齊劃一。 與此同時，在他們身後，看似跑錯了位置的刀盾手與矛兵、戟兵也已全部就位。 最前排的曹魏騎兵挺槍策馬，喊殺著沖了過來。 錢多力從地起，看準時機將全部的力量通過腰身擰轉、扭肩揮臂，全部灌注在了手中這柄尚未見血的陌刀之中。 其他戰士們麵對大規模騎兵沖鋒，也英勇的揮下了手中的陌刀，同時所有人大聲喊出了不是太和適宜的口號…… “大力出奇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