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首簡鎮,彌相蘭還是對之前錦衣男子拿著匕首沖向她以及洛風出手殺了對方那觸目驚心的一幕心有餘悸,難以釋懷,許久之後才看著洛風問:“你動手殺人的時候不覺得殘忍,殺了人後不覺得有罪惡感嗎?” “當然不會,因為我是為了保護小姐而殺的人!”洛風自然地說,“小姐你想,那些為非作歹的人害人的時候,他們會感到良心不安嗎?就像剛才那個放高利貸的,怎麼看他也做了不少壞事,而且眼裡隻有金錢,我可不認為這種人活著會比一隻家禽有價值。” “如果給他機會,或許他會改邪歸正呢?” 洛風頓了頓,問:“小姐在平中一定聽說過乾罡這個暗客,對吧?” “當然,他一夜連襲四戶人家,共殺了七個人被我爹捉到了嘛!這個轟動一時的劫殺案我想誰都知道。” “那小姐知道他在犯那大罪案之前的事嗎?” “嗯?” “其實在那之前他隻是小偷,並被我和我爹捉到過一次,但當時他楚楚可憐地哀求我們放過他,我們於心不忍就把他放了。不久之後他又在其他地方犯事被捉到過兩次,並都被送去了官府,坐了兩次牢。一年後再從牢房出來他就在平中做了剛才說的劫殺案。小姐你能理解為什麼嗎?” 彌相蘭想不通,問:“為什麼?” “因為他習慣了偷盜謀生,但三次被捉使他覺得做事除了小心外還要心狠。”洛風解釋道,“我跟小姐提這個案子是想小姐你明白,一個習慣了作惡的人是不會輕易改過的,而且還可能會變本加厲。所以關於應不應該給這種人機會這一點,我的看法是跟業公子一樣的。也許小姐你太善良了,認為每個人都應該有機會,但是對於那些習慣作惡的人來說,就算你給了他們機會,他們繼續作惡的幾率還是大於他們改過的幾率。也就是說,他們給那個地方,甚至於說給這個國家帶來的壞處要比他們作出貢獻的可能性要大,這不正是小姐所討厭的嗎?因此,我可不覺得這種人死了有什麼可惜,尤其是在如今這混亂的世態。” “你是不是也這麼認為?”彌相蘭轉而問業侯哲。 業侯哲頓一頓,肯定道:“當然!” “但我們並沒有殺人的權力,不是嗎?” “按你這麼說,有殺人權力的,是不是就可以隨便殺人呢?” “那要依照王法嘛!” “那好吧!依照王法,我和他(指洛風)都已經犯了死罪,你要不要向官府通告呢?” “這……”彌相蘭啞口無言。 業侯哲看彌相蘭哀愁的樣子,覺得不說服她就振作不起來:“你聽著,現在的王法掌握在心術不正的人手裡,你要是以為王法可以製裁惡勢力,那就大錯特錯了!王法現在隻不過是那些惡勢力的保護屏障,或者說是他們用來殘害忠良的強大武器罷了。” “難道你不相信有好官嗎?” “我信。不過我更相信他們現在無能為力。所以對我來說,我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在別人威脅到我的生命時,我會毫不猶豫先解決掉他們。” “即使如此,但像剛才那種情況把對方砍傷即可,似乎沒必要把對方都殺了吧!那樣我們不就變成壞人了?”彌相蘭看著洛風說。 “對不起!小姐,當時我隻是看對方威脅到了你們的性命,所以出手就……”洛風突然愧疚起來。 “你無需愧疚!”業侯哲把手搭在洛風肩膀上安慰道,“我剛才得你所救是事實。如果將來真有官府來追究此事,就算到我頭上好了,反正按昌國的王法我已經犯了幾條死罪,也不差多一條。” “但是……”彌相蘭又想說。 “我說彌大小姐!”業侯哲打斷道,“如果你確實覺得良心不安,想做個百分百的良好公民的話,那就把我交給官府吧,我保證不會怨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彌相蘭辯道,“我隻是想說我們在可以不殺死對方的情況下是不是應該饒人一命。有些人,比如官兵,他們隻是執行上級的命令,罪不至死吧!” “他們罪不至死,我就罪該萬死了嗎?這麼說的話,戰場上的士兵哪個又有罪?結果他們死了又能抱怨誰?他們要怪就隻能怪自己選擇當兵,怪自己武力不足,難道還能怪對手太強不成?同樣的道理,那些追捕我的官兵,他們既然想捉我,就應該先估計好我的危險性,做好死的覺悟,因為那就是他們工作的性質,怨不得人。” “你也可以手下留情的嘛!” “我不是威震四方,一騎當千的將武高手,沒有手下留情的餘地。如果不做得乾脆,給敵人機會,那下一次死的人很可能就是我。像剛才如果我們放過那三個人,那後續他們可能會通知官府或找更多的人捉捕或追殺我們,難道你希望我們之後都要為這提心吊膽嗎?” “你也太冷血了點吧!” “我隻是不會像你那樣優柔寡斷。” “什麼優柔寡斷?”彌相蘭很在意,“我那叫善良!” 看彌相蘭恢復了常態,業侯哲也算是安了點心,並嘲笑道:“自己說自己善良,不知廉恥。” “你這混蛋!跟你說話就不得一句好聽的!” 駕馭坐騎快跑半天,業侯哲等三人就進入了武州轄區。 “就我對昌國版圖的大致印象,武州在才州北麵,我們要到靈州,橫穿才州和相州即可,乾嘛要上武州?”彌相蘭不很理解。 業侯哲解釋說:“橫穿才州就必須過培都,那有太多認識你和我的人,當然走不得。” “是嗎?會不會是你的戒心太重了點?”彌相蘭鄙夷道。 業侯哲不以為意。 突然寒風襲來,吹得三人瑟瑟發抖。 彌相蘭咬牙嘶嘶作響,抱緊身子怨道:“之前在首簡還覺得天氣尚好,怎麼才過境就刮起寒風了,這武州是什麼鬼地方啊!” 業侯哲懶得理會,抱緊身子繼續帶頭前行。 “接下來我們要到哪裡落腳?”彌相蘭顫抖著問。 “中岐。”業侯哲回答。 “中岐?也就是指武州的州城咯?”彌相蘭說著突然醒悟,“慢著!我記得赤侯達那混蛋的祖家在中岐,難道你不怕他偶然回來撞上嗎?” 業侯哲望著灰蒙蒙地天空,說:“這個時節盛行暴風雪,又以武州最猛。從當前逐漸加強的寒風判斷,暴風雪很快就會來臨,如不及時躲避,我們極有可能葬身於風雪之中。而在方圓五裡之內,隻有中岐一座城池,雖然可能有潛在的危險,但也必須進入,何況我不認為那畜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中岐。” “但願吧。” 不出業侯哲所料,走不過三裡,雪開始降了下來,並且迅速變大,在暴風的吹助下顯得異常兇猛。 還好他們接近了中岐,行進半裡就到。 “怎麼滿城都插著紅色錦旗?該不會這是中岐的特色吧?”彌相蘭好奇地看著被風吹得拂拂作響的其中一支旗子問。 “這是王旗,為新王登基告示天下之用。簡單來說就是昌國有了新的皇帝。”業侯哲也看著旗子解釋道,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新王?誰啊?是原息王的胞兄還是胞弟?抑或是其他氏族的取代?我曾聽我爹說總軍尉想掌管朝政,會不會是他呢?” 業侯哲對彌相蘭的好奇不屑理會,但自己其實也是這般猜測。 彌相蘭得不到答案,又問:“錦旗中間的‘武’字是什麼意思?是新的國名嗎?” “不,是新王的稱號。”業侯哲回答。 “也就是說朝代沒有變換,新王依然是原王族的血脈咯?” “未必。昌國建史以來已經先後有五個氏族上政,但從不更改國名。如果更改國名,按史例會插綠色大旗,旗上麵除了印新國名外,還會標注建國元年。” “既然如此,為何歷來改朝換代卻不改國名呢?一般新王朝的建立不都應該換新的國名嗎?” “昌國曾經統一過東洲大陸,是輝煌強大的象征,且更改國名會引起民眾的不安,並需要對付擁護舊國的殘餘勢力,往往會有一段時間的動蕩,故有立法不改國名。當然,這僅限於昌國。” “原來如此!但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業侯哲真是哭笑不得,他真想問眼前的這位大小姐有沒有讀過昌國的史書和基本政法。 “算了。反正誰是王跟我也沒多大關係。”彌相蘭說著忽然覺得寒風刺骨,於是一邊抱緊身子一邊怨嘆,“難得進入中岐,本還打算看看有什麼特色,結果卻偏偏趕上這壞天氣,街上也不見兩個人影,真倒黴!” “我倒覺得幸運,至少能讓你少惹些麻煩。”業侯哲挖苦道。 “你這什麼意思啊?!哈?!”彌相蘭正暴躁時,突然聽到遠處傳來陣陣的腳步聲和叫喊聲,並逐漸向他們接近。 不一會就出現了一大群打著赤膊、排成四縱隊齊步慢跑的男子,有上千人之多。而在前邊領跑的男子高大而強壯,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結實而立體,凸顯的眉骨與顴骨使其眼睛像凹陷其中,威嚴不言而喻。 “這些男人是什麼人?他們在乾什麼?”彌相蘭好奇道,眼神十分之不屑。 “他們是軍隊的精兵,正在冬煉。”洛風回答。 “精兵?冬煉?” “沒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領頭的那個是將軍,叫玄超,曾在七年前抵禦嵩國的入侵中戰鬥神勇,並連斬敵方三名將領,有一騎當千之武能,因此封銜威虎將軍,後鎮守中岐,十分受人敬重。” “哦?是嗎?”彌相蘭不屑地盯著那叫玄超的將軍,忽然覺得不對,回頭看洛風,“你怎麼知道?” “我去小姐府上做護衛前,曾在中岐呆過兩年,所以較為清楚。”洛風解釋。 “哦?”彌相蘭說著看回前方,“就算是冬煉,選擇這種惡劣的天氣會不會太瘋狂了點?還是說……”看向業侯哲,“你們男人都愛逞能,以此博女人喜歡呢?” 業侯哲對彌相蘭的一概而論並不在乎。 “小姐,現在不是開他人玩笑的時候,快點站到一邊行躬禮!”洛風突然緊張起來,並把馬拉到路邊。 業侯哲跟著把鹿拉到路邊。 “他們那麼多人跑過來,路我自然會讓。”彌相蘭一邊說一邊走到路邊,“但為什麼非要行躬禮不可?” “武州是養兵育將之州,而中岐則是良將輩出之城,昌國歷來的名將皆出於此,包括當前掌管兵權的總軍尉,所以將軍級別的人物在中岐享有特別的禮待。”洛風解釋道。 “是嗎?如果我不這麼做呢?” “這……”洛風露出一副苦相,一來他擔心惹來麻煩,二來他拿主人的高傲性格無可奈何。隨著半裸軍隊地快速接近,他很自然便低下頭。 業侯哲為免被人識破,跟著做。 彌相蘭說不上是耍大小姐脾氣還是不信邪,總之就是不願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