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彌相蘭等三人,經過一路的思考,業侯哲總算明白了赤侯達後程不設關卡,不派兵搜查的原因。他猜,赤侯達一定是想賭他會為了救妹妹而自投羅網。因為以他的性格,救妹妹也確實勢在必行。 忽然他想讓人幫忙前去探個虛實,這才發覺無人可求,多少有些後悔剛才的過激言行。但自尊心驅使,他又不願向人低頭認錯,並且認為自己說過的話就要負責到底。 他一個人空想好一會,沒什麼頭緒,畢竟不了解敵人的情況,人質在什麼位置,那就談不上什麼計劃。而要從別人設下的陷阱裡救人,並逃出極有可能布置的包圍也不是想來那麼容易的事。 正當苦惱時,他想起了元修提起的人,聽元修的描述,那人有一定的勢力,所以找那人或許會有辦法救出妹妹。 希望一來,他立刻采取行動,找個看起來比較憨厚的旁人問路,迅速前往。 按照元修提供的地址,他走了近一個多小時,然後來到北城郊的一座名為列府的府邸,府邸不大,有邊長約五十米的白石墻圍著,建築一座,分三層疊為塔狀。 在昌國,府邸建在郊外是件很奇怪的事。但比起當下的煩惱,他對這可沒什麼興趣,於是準備了一下,連拍三次緊閉的大門,不一會便聽到“喀喀喀”地摩擦聲,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穿著灰色麻外衣的男子,個子相對矮小,是這座府邸的仆人。 業侯哲把元修寫給他的介紹信遞給這男仆。 這男仆仔細打量業侯哲,然後再仔細辨認署名,好一會後才說:“你進來吧!” 業侯哲沒覺得有多大可疑,走進大門。 男仆把門關上,客氣地說:“請跟我來。” 走過空曠的前院,業侯哲跟著這男仆來到大廳。 大廳有六十平方左右,裝飾平淡,甚至說有些老舊,除了一些看起來已經褪色的桌椅和一張供臺外,沒有更多可以占據空間的東西。不過裡麵卻站站坐坐有四十多人,之中並沒有穿著顯眼的,全都是些市井遊民的打扮。 這些人看到業侯哲,或是好奇,或是輕蔑,沒有言語。 “你稍等一會!”那男仆很注重禮儀的樣子,然後拿著介紹信走上樓。 被一群人盯著,業侯哲多少有些不自然,隻是不表於臉上。而且這些全是陌生的人,他也不好自曝身份,以免其中有心懷鬼胎者。 盡管如此,由於他沒掩飾自己的性格,很快就有一個綁著頭帶的男子懷疑道:“你該不會就是那個被人追得滿街跑的通緝要犯吧?” 業侯哲不做辯解。他想,這裡的人可能都看過自己的通緝令,打聽過他的底細,所以看到他起疑也很正常。 這時,一個身著顯貴的青年男子出現,他叫列遙,身廣體胖,臉型卻相對消瘦,感覺身體和頭不很搭調,有些別扭。隻見他一邊走下樓梯一邊說:“沒錯,他就是前丞相的次子,一個有勇有謀的男人,也是目前‘當紅’的通緝犯!” “他來這裡乾什麼?”頭帶男子鄙夷道。 “那就得問問他本人啦!”列遙輕鬆地說,並不緊不慢地到大廳正中的闊椅前坐下,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有的人都等待業侯哲的回答。 業侯哲環視一圈,雖然眼前的人有不少兇神惡煞,但也看不出會對他不利,何況他相信元修的介紹,所以開口並不避忌:“我到這有兩個請求,一是請求你幫忙救人,二是請求你幫忙逃脫。” “哦?兩份都是那麼危險的工作啊。”列遙說的語氣就不像是在意,“按理說,一般人是不會無緣無故拿自己的命去冒險的。你都說說看,我為什麼要幫你?” 業侯哲觀察著列遙的舉止,覺得此人有一定的氣量,便直言不諱:“聽說你正意圖謀反,現在不就是一個驗兵的好機會嗎?” “嗬嗬嗬嗬!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啊!”列遙沉聲笑道,表情顯得有些陰險,“但古往今來,知道機密從來都沒好下場,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如果這就是你看人的眼光,我沒有怨言。”業侯哲毫不怯場。 “你的意思是讓我任用你嗎?” “不,是談人情交易。雖然目前我沒有籌碼,但日後必定雙倍奉還。” “當下世事混亂,你憑何保證自己離開昌國後會回來?” “就憑我的人格。”業侯哲態度十分堅定。 “也許你在他國遭遇不測呢?” “這完全取決於你敢不敢在我身上賭一把。” 列遙的肩頭跟著低沉的笑聲聳動,說:“果然有膽識,有魄力。看來元老師介紹你過來還真是別有用心啊!沒錯,我們確實對現在的政權不滿,在這裡的人都是痛恨權貴的。所以無論是先前無能的昌息王,還是剛剛謀篡王位成功的原總軍尉赤侯榮,我們心裡都不服,是有揭竿而起的意思。”從座椅上站起來,並走向業侯哲,“但是目前力量還遠遠不足,這點我很清楚,而你的才智也確實是我們所需要的。聽你剛才的意思,似乎也沒打算加入我們,這個我們不便於強求。雖然有點可惜,可這並不違背我欣賞你英雄氣概的真意,所以我不介意幫你一把。如果單是幫助你逃脫,我很有興趣,也很有把握。不過……” “不過什麼?” “你要救的人是你妹妹,對吧?” “當然。” 列遙看業侯哲的眼神很堅定,不欣賞,反倒是嘆了口氣,說:“現在你妹妹被綁於邊關城墻門前,這是朝興城眾所周知的事。很明顯,那是對方引你上釣的誘餌。如果我們插手,也就意味著要與官兵作對,結果我們可能人救不了,還會損兵折將,得不償失。何況演變成那種情況的話,幫你逃脫也會難上加難。因此,救你妹妹這件事,我勸你還是放棄的比較好。否則,就算你在沒辦法之下,最終要用自己的命換取,但對方會不會放過你妹妹還不知道。畢竟放走一個敵人,哪怕是女子也是有後患的。” 業侯哲對列遙的勸告並不加以考慮,而是反問:“如果是你至親的人,你會置之不顧嗎?” “我理解你的心情。”列遙安撫道,“但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就因為我是局外人,所以我才能冷靜而客觀地跟你說。大丈夫就應該以大局為重。你很有智謀和勇氣,能一路逃到這裡,也算是印證了這點。因此,隻要逃出這裡,將來就算你不幫我,自己慢慢聚集力量,世界必然有你的一片天空。” “連自己的妹妹都不敢去救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談將來!”業侯哲低沉地說,表情比任何時候都嚴肅,站在旁邊的人都能明顯感覺到他的氣魄。 列遙被震懾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並欣賞道:“哦?原來你是這麼重親情啊!聽聞你一路上殺了不少人,我還以為你是個冷漠無情的人呢!” “無情也要看對誰而言!” “話雖如此,我還是不贊成你去救人,至少我不會幫你去救人。你妹妹的命對你固然重要,但我屬下的命也不能為了你妹妹白白賠上。” “有人教你救人一定要明刀明槍嗎?” “嗯?聽你這麼說,似乎很有辦法。”列遙突然變得饒有興趣。 “雖然不能說很有把握,但至少有值得一試的價值。就看你肯不肯借我幾個人用了。”業侯哲提出請求。 列遙注視業侯哲好一陣,忽而咧嘴一笑,說:“借人可以,但你最好能保證他們的性命。” “隻要他們足夠精明。”業侯哲說得很聰明,“當然,如果他們連做這點事都畏首畏尾的話,我倒也勸你還是早點把他們解散為妙。” 眾相裡有不少冒火者。 “臭小子!你在說誰畏首畏尾啊?” “你這是在看不起我們嗎?哈?!” “別以為有點智慧就了不起!在我們的武力麵前,你什麼也不是!” “但有力量沒用武之地就毫無意義。”業侯哲繼續刺激道。 眾相們欲辯無言,氣焰陡增。 “好一招激將法!”列遙佩服道,“那你想借多少人呢?” “十人即可。”業侯哲說,“而且最好有弓射能力。” “你們懂弓術的舉手?”列遙尋道。 先後有六個舉手。 “六個足夠嗎?” “足夠。不過事情有一定危險性,我不喜歡強人所難,隻要心甘情願者。” “你們六個願意跟隨他的請站出來?” 結果隻有兩個弓不離身的毫不猶豫站出來。 “傳說他智慧不錯,而且他的堅定和冷靜很吸引人。對吧,哥哥?”其中一個看著業侯哲嬉笑著說,說不出他是欣賞業侯哲還是把即將參與的事當冒險樂趣。他叫沙羽,他所叫的哥哥叫沙磊,即與他同站出來的另一個弓箭手,兩兄弟雖不是雙胞胎,但長相卻有五分相似,唯獨鼻子分別較大,一個鼻梁較長,一個鼻翼較寬。 “或者吧。”作為哥哥的沙磊回答,比起弟弟的率真直接,他的語態嚴謹而保守,這也是兩兄弟根本的區別。 “你們四個呢?”列遙接著問,看沒有回答,又說,“怎麼,害怕危險嗎?” “我們不是害怕危險。隻是我們不想為一個跟自己毫無關係的通緝要犯而拚命。”四人中的代表說出了包括非弓箭手的大多人的心聲。 “沒錯!” “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們跟遙大哥你是為了反政權,而不是為了他冒風險。” 其餘三名弓箭手先後發言。不少非弓箭手也跟著起哄。 列遙心裡為這些忠心的屬下感到高興,頓了頓才說:“好了!這前提是自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們不想去也不能逼你們。”然後麵向業侯哲,“很不好意思,弓箭手隻有兩個。需要補充幾個非弓箭手嗎?” 業侯哲掃了眾人一眼,他看得出大多人並不情願跟隨他,甚至有些漠視,但還是說:“有願意者當然好。” “你們其他的還有誰願意接這個任務?” 人群中最高大強壯的一個站了出來。他叫祜剛,寬大的臉上留著稀疏的絡腮胡子,其嚴肅的樣子有些嚇人。但見他半字不說,卻向業侯哲行了個抱拳禮。 業侯哲注視著此人。他感覺到此人身上有股正氣,似乎一直在尋找一位值得效忠的主人。盡管他不敢說自己將來是何命運,但這瞬間確實希望得此人相助。 “我苦練劍藝十多年,正愁著沒地方施展呢!”一個佩劍的男子站出來隨性說道。這人叫聃楊,其外表算是在場男子中較為俊俏的,不過微笑起來很邪惡。 “我倒也想看看他會用什麼計謀去救他妹妹。”一個拿著鐵槍的男子站出來說,忽然把鐵槍當扁擔繞著後脖子扛在兩肩上,兩手搭在槍的兩端,顯得很帥氣的樣子。他叫柴隆,是眾人之中唯一盤著長卷頭發的一個。 業侯哲對這兩人,包括弓箭手兄弟雖無像對祜剛的感覺那麼強烈,但也心存感激,隻是不言於表。 剩下的不少受到了以上三人的感染,猶猶豫豫之間又陸續有十人舉手,或是尋求刺激,或是不甘落後。 “既然你們有豁出性命的覺悟,就都跟他去吧。”列遙說著又看向業侯哲,“我倒也想看看他有些什麼用人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