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欒敬付(1 / 1)

段融解了腰牌,遞向老漢。   老漢接了,就著黃昏的燈光,仔細看了,抬起頭來,看了看段融,道:“你是學徒鏢師?”   段融點了點頭。   老漢將腰牌還給了段融,嘿嘿笑了,道:“學徒鏢師就來煎藥的,你好像還是頭一個!”   “一錢銀子。”   段融掏出一錢碎銀子,遞給了老漢。   老漢接過,遞給段融了一把鑰匙,鑰匙上麵有鍋爐的編號。   段融接了鑰匙,那老漢將被子一蓋,重新躺下了。   段融看著那黑膩膩的臟被子,微微搖了搖頭。   這老漢,其實並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可進不了中院,來看守藥爐房。   他是源順鏢局,現任總瓢把子欒敬付的老父。   “自己的老父,過成這樣。這欒敬付,怕是有些不孝啊!”   段融暗自嘟囔了一句,拿了鑰匙,提著藥劑包,進了藥爐房。   段融一進藥爐房,便站在門口,微微一愣。   藥爐房內,竟然已經有了兩個人,似是藥劑快要煎好了,兩人正在等著。   這兩人穿著製式滾邊錦衣,但又和趙穆他們那些鏢師穿得不同。   段融心思一動,那是鏢頭的服飾,這兩人是鏢頭!這還是段融第一次見到鏢頭!   源順鏢局的總瓢把子欒敬付,總攬鏢務,統管六個鏢隊。   每個鏢隊,都有一個鏢頭,統領數個鏢師和趟子手。   段融雖然根據衣服,猜到了他們的身份,但卻並不認識他們。   更讓段融尷尬的是,這兩人顯然正在竊竊私語地說著什麼,段融卻忽然闖了進來。   段融一站到門口,兩人便立即注意到他了。   其中一個長臉的,打量著段融,見段融穿了一身褐色短打,手裡還拿著一劑藥,便瞪著段融問道:“你是哪個院的?”   “我是中院的學徒鏢師。”段融立馬如實答道。   那長臉的微微一愣,他原本還以為是內院的哪位,讓個下人過來煎藥的,沒想到竟是個學徒鏢師,便厲聲道:“腰牌我看!”   段融將腰牌遞了過去,那人看了一眼腰牌,還給了段融,臉色陰狠地道:“沒空爐了,走吧。”   段融瞄了眼靠墻的爐子,顯然還有幾個空爐,但他沒說什麼,接了腰牌就走了出去。   那那長臉的鏢頭在段融的身後,道:“什麼時候,連學徒鏢師都開始煎藥劑了?”   段融出了門,重新將那老漢推醒,道:“裡麵的人,說沒空爐子了。”   那老漢似乎並不奇怪,直接摸了一錢碎銀子,還給了段融道:“鑰匙給我,明早再來吧。”   段融接了銀子,有些鬱悶地回了宿舍。   這沒辦法,他現在隻是個學徒,在這個鏢局的組織架構裡,連實習生都不算,誰都可以給他摔臉色,而他也隻能受著。   哪個世界都一樣,生存不易!   段融用井水洗了身子,躺在了床榻上,原本準備看會兒雜書再睡。   但是,他這幾天,連續通宵達旦,精神實在有些疲累,剛看了幾行字,眼皮就像灌了鉛般垂了下來。   段融眼一合,就趴著睡熟了。   一夜無夢,睡意沉。   段融轉醒之時,油燈已經熄滅,他跳下床榻,穿好衣服,打開門來,往外一看,鉤月西沉。   段融估摸了下時辰,從床頭提溜著那包藥劑,便鎖了門,往藥爐房去了。   藥爐房是十二個時辰開門的。   如鉤的月亮,黯淡無光,四周的幾點星子,如小眼睛般忽閃著。   整個源順鏢局,一片寂靜,屋簷下掛著的燈籠,照著眼前的路,段融腳步匆匆地,再次來到藥爐房。   段融喚醒了沉睡的老漢,交了銀子,拿了鑰匙,便走進了藥爐房。   房內空無一人,隻有壁上的大燈籠,透出靜謐的黃光來。   房間內一共,六個藥爐子,三麵圍繞,靠墻而立。   東麵的墻,放著上好的炭柴和山泉水。   段融挑了個離山泉水最近的藥爐子。   那藥爐子乃純銅所製,被粗鐵架子支起,懸空置於大炭盆上。   藥爐子的爐口乃是特指的機簧,一擰就能鎖死,必須用配套的鑰匙才能打開。   爐口一旦鎖死,整個爐子便隻有三個針尖般的小孔出氣。   這是用高壓高溫,燜藥,將藥力徹底地壓榨激發出來。   段融用手裡的鑰匙將爐口的機簧打開,反向一擰,便取了下來。   段融研究了下那機簧,感覺頗為精巧。   看來,此界也有許多能工巧匠,這種銅爐隻怕不便宜,隻收他們一錢銀子,實在也算鏢局給他們的福利了。   段融接著又研究了下,銅爐內部的構造。   銅爐的中芯是一個三層,帶漏網的竹架子,段融一看便知,這架子就是放草藥的地方。   藥引放最上麵,主藥放最下麵,配藥放中間。   而且這銅爐,外麵是一層銅,內膽卻是敷了一層灰白的陶土。   段融將自己的藥劑包打開,一味一味放好,然後將三層架子放回了銅爐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才舀了幾瓢山泉水,將藥爐子的水加到了九成,重新蓋上蓋子,擰好了機簧。   段融做好了這一切,從柴堆裡找了一些細柴,放在了炭盆內,然後拿了一紮乾草,在燈籠裡點燃了,放在了炭盆中,將細柴引燃了。   這樣,段融才一點點往炭盆裡,加粗一些的炭柴。   不一會兒,炭盆裡已經燃起了熊熊烈焰,烤得段融臉頰發疼!   段融見火已經燒得很旺,便不再添柴了。   這爐要熬一個時辰,且得等呢。   段融索性無事,而且此時藥爐房隻他一人,他便含了兩片血鹿茸,站起了樁來!   銅爐傳熱良好,大約一刻鐘,爐內已經沸騰了,熱氣從針眼一般的小孔中,噴射了出來,發著古怪的聲響。   段融站著樁,每過一段時間,便往炭盆裡加幾根粗柴!   一個時辰的光陰,很快過去。   此時銅爐的針眼,已經不再往外噴射熱氣!   銅爐下麵的炭盆裡,雖然滿滿的紅彤彤的炭火,但卻沒有躥起火苗。   而藥爐房內,滿屋子都是奇異的藥香!   段融站著樁,不知為何,卻覺得這種藥香味,有些讓他狂心亂跳不止。   而一個時辰的站樁,段融口中的兩片血鹿茸片,早已經化了。   段融長出一口氣,隨即散了功。   這幾天,他每日都不過才站樁一個時辰而已,但身體虧空的感覺,卻是越來越強烈了。   段融睜開眼,看了一眼紅光炭火映著的銅爐,有些興奮道:“藥終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