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太子兒女“大鬧”秋鳥院的消息快速轉播,轉眼間整個“三城一營”都知道了,也許不算大事,但足夠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聊起那位才貌天賦皆非凡的廢太子,年城人們的態度頗有不同,有人唏噓,有人哀嘆,有人咒罵,也有人懷疑,但無一例外都認為吉雄意如果活著,年國的一切都會不同。 身在東年城的楊書方也很快聽說事件,恍惚間眼前顯出那個“太子大哥哥”的爽朗樣貌,心中不禁泛起許多悲傷,“如果太子大哥還在,他一定能幫我為娘親討回公道吧?”素來文雅穩重的孔雀公子邪火驟升,氣得把筆摔在地上,久久無法從憤恨中回過神。 可惜斯人已逝,追悼不足,孔雀公子無法改變過去,隻能盡量為現在做出努力,稍作考量,楊書方不顧身邊心腹小廝勸阻,親自前往衛都大營,邀請李守瑜母子三人及李守烈到城裡吃飯,聊表寬心之意。那李守瑜本是不願赴宴,但拗不住弟弟的懇求,隻得勉強整理妝容,壓下淤積於心的哀傷,帶上吉誌盛和吉誌潔進城。 晚上,當李守瑜走進孔雀樓,瞬間便驚住了,“你們……你們……你們都在呀!” 整個大廳都是年輕人,來自各門各戶各家各族,都曾受廢太子指導,都曾得到李守瑜的照拂,他們當年隻是一群不諳世事的孩子,但今天,所有人都長大了。哪怕過去許多年,長大後的孩子們仍舊記得那位寬厚仁善的“太子大哥哥”,也記得溫柔賢惠的“太子大嫂”。 “大嫂好!” 眾人齊聲向李守瑜行禮,眼中滿含熱淚,心裡的情感根本壓抑不住,順著淚水撲簌簌往下流,大廳一片淚海。 “你們……”李守瑜比所有人都要激動,她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人記得自己,記得自己的丈夫,“你們好,你們好,嗚嗚嗚……” 楊書方走上前,與李守烈一左一右,恭恭敬敬將李守瑜攙扶到酒宴主位,口才極好的孔雀公子有心說些安慰的話,但如鯁在喉,什麼都講不出來。其他年輕人亦是哭得更加厲害,顧不上禮儀規矩,不停用衣袖擦拭淚水,可惜越擦越多。 不同於現在的“三國鼎立”,當年吉雄意在的時候,整個年國一片和氣,幾乎聽不到什麼東吉係、鳳凰館和皇室的說法,所有人都圍繞在太子身邊,隻盼吉雄意趕緊登臨大寶,禦領天下。那時各個家族最喜歡把門內子弟送到吉雄意身邊生活,所有人以兄弟相稱,以姐妹相待,不分你我,真誠結交。如今被鳥人、秋千占據的地方,不止承載了吉雄意和李守瑜夫妻的記憶,也是在場所有人的美好過去。 “坐,坐,坐!”李守瑜用顫抖的聲音對眾人說,“大家坐吧,坐吧,嗚嗚嗚……” “謝大嫂!” 眾人得令落座,卻仍舊淚眼婆娑緊盯李守瑜,緊盯她身邊——那裡,本該站著一個英俊瀟灑的男人,用爽朗清澈的聲音給大家講笑話。曾經的兄弟姐妹們,如今分列不同係別陣營,被迫彼此為敵,眾人多麼希望吉雄意還活著,多麼希望回到過去那個不分你我、沒有爾虞我詐的生活中。 楊書方盡力壓住悲憤,說道:“今次,二皇子登基,大家都來年城參加典禮,我想借此機會聯絡一下感情,所以便把大家聚到一塊,並邀請大嫂你赴宴,有些唐突,還請大嫂你恕罪。” “好好好,沒什麼唐突,大家平時忙,好不容易聚到一塊,我該來。”李守瑜舉起杯子,“弟弟妹妹們,多年不見,你們長大了,也精神了,看到你們這麼有出息,我很高興。諸位弟弟妹妹,嫂子我敬你們一杯!” “多謝大嫂!”眾人趕忙起身舉杯,“大嫂,以後隻要我們有時間,一定常常看你!”其實平日裡有不少人去衛都大營拜訪李守瑜,但李守瑜每次都婉言拒絕見麵。 “好好好!”李守瑜悲喜交加,雖說她還無法忘記丈夫被冤枉、以死明誌的慘劇,但今日看到這麼弟弟妹妹,她突然覺得自己不該那麼頹廢,“弟弟妹妹們,咱們乾杯!” “乾杯!” 接下來,酒宴氣氛逐漸從悲傷中脫離,慢慢變得活躍。觥籌交錯間,平日裡受家族威逼,難有機會交流的年輕人們,今天或真醉或裝醉,暫時卸下敵意,顧不上陣營區別,隻想與曾經的兄弟姐妹好好喝一場,樂一次。李守瑜在弟弟妹妹們的陪同下,喝了一杯又一杯,好像也醉了,又好像沒醉,她明明在不停地笑,卻總有流淚順眼角流出來,像個瘋子,像個醉鬼,像個想醉得忘記一切,卻偏偏那麼清醒、那麼悲傷,那麼清晰地記得往昔歡喜和苦楚的可憐人。 現場,隻有楊書方、李守烈和吉誌盛、吉誌潔的情緒比較穩定。楊書方和李守烈滿臉嚴肅,表情盡是遺憾,他們莫名憤怒,莫名生氣,兩隻拳頭攥得緊緊,恨不得把心裡所有的憤慨都喊出來,可終究隻能憋在心裡,沒在酒裡。吉誌盛兄妹年紀小,不能喝酒,這會兒愣愣地看著母親,看著其他人,他們有點不明白為何剛剛大家哭得那麼慘,又為何現在笑得那麼開心,以及為何大家明明看起來那麼開心,卻偏偏好像很悲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此時此刻,熱鬧的孔雀樓外等著、藏著不少人,他們來自不同家族不同府邸,有些是家丁,有些是暗衛,他們都在緊盯大廳內大笑大哭的年輕少爺小姐們,外麵的人也許無法深切體會裡麵的人現在的心情,但隱約了解一些。 “如果太子不廢不死,現在整個年國又該是什麼光景呢?少爺小姐們一定隻有大笑,沒有大哭吧?我們也不用緊張地等在這吧?” 各府各家家丁護衛心懷慨嘆,完全沒有注意到,此刻有兩個賊兮兮的家夥蹲在角落密謀著什麼。 “爹,你說他們明天酒醒了,會不會去書院揍咱們?哎呀呀,沒想到那麼多人懷念吉雄意,早知如此,咱們真不該占那個院子——都怪你。” “和我什麼關係?不是你說那個院子‘安靜偏僻’,遠離漩渦,又隨時可以進入漩渦,而且有柯悟英保護,外人輕易乾涉不得咱們。” “話是這麼講,可現在怎麼辦?這麼一堆人要是圍毆你的話,嘖嘖嘖,我就真得賣身葬父了,而且得一塊一塊按斤賣。” “賣我的身呀?還論斤賣?而且,就揍我?還能跑得了你!甭想跑,你爹我要是挨揍,肯定拉你做墊背的!” “爹,既然挨揍必不可免,咱們不如先下手為強——提前報仇!先打他們的大嫂!” “提前報仇?嘖嘖嘖,閨女,你真是個小機靈鬼,我咋就沒想到這麼好的主意呢!” “那是!我多聰明呀!” “好!咱們就來個‘提前報仇’!嘿嘿嘿……”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