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還沒回來,但北原的消息已經傳遍大街小巷,大年城內外激烈討論此次事件,眾人無不驚訝秋鳥王的“胡鬧”,萬萬未料到他們敢在北吉的地麵殺掉吉義沙。隻是,叫人疑惑,年城百姓的議論重點大多是秋鳥王與北吉的對抗,各種添油加醋描述發生於牧羊府的沖突,反而沒人關注羊骨案本身的冤情。也許正如吉信渤所言,大年城和北原城是不同的,百姓和百姓也是不同的。 樊村內,東吉係一眾成員齊聚東吉樓,欣賞歌舞之餘,順便討論羊骨案。總體上看,東吉對此次欽差北上之旅不太滿意,似乎認為秋鳥王的行為“太強硬”,又“太軟弱”。所謂“太強硬”,自然是指秋鳥王不該殺掉吉義沙,激怒北吉,倒不如抓些非北吉核心官員做做樣子。可同時,東吉又認為既然秋鳥王已經決定對吉義沙下手,不如將其帶回年城審問,順勢把整個北吉全都拉下馬,單殺一個吉義沙實在沒意思。 麒麟館館尊吉仁冠捋了捋胡須,說道:“北吉素來傲慢,自成一派,軟硬不吃,針紮不進,水潑不入,對我們東吉很不尊敬,多次拒絕東吉樓入駐,如果能把他們鏟除,北原城定能歸咱們——可惜個好機會呀。” 萬民館館尊吉仁敏說道:“這次之後,也不知北吉什麼態度,要不咱們派人和他們接觸接觸?” 萬財館館尊吉仁采搖搖頭,“恐怕不成。北邊的生意是孔雀樓獨占,哪怕北吉鬆口,讓咱們東吉樓入駐,咱們也沒肉吃,最多是些湯湯水水,沒意思。” 東吉樓樓主吉仁量說:“北邊大部分地區怕是不行,但雪珠州呢?有沒有辦法拿下雪珠州州尊的位置?若能成功,其州郡生意自然歸咱們東吉樓,還可以壓製孔雀樓。” “雪珠州州尊?”東吉眾官陷入討論,“這個……難。”麒麟館尊吉仁冠說道:“北吉初喪核心子弟,如果咱們強塞一個人擔任雪珠州州尊,容易惹怒他們,說不定他們以為咱們要趁火打劫。再說,也不好塞。因當年循潛館尊的小心思,故意立下律令挑撥朝廷關係,導致咱年國文官升遷比較特殊,皇帝或大丞相,麒麟館和官職所在地三方都有推薦權和否定權,需要至少得到兩方的認可才行,單靠咱們很難強行塞人。” 東吉樓主吉仁量略作思考,言道:“既如此,咱們還是靜觀其變吧。秋鳥王沒徹底滅掉北吉,咱們便不要輕易惹北吉,但也不能讓張太後得利,雪珠州州尊的位置,即便不是咱們東吉係,也絕對不可以是孔雀係。” “有道理。”東吉官員皆點點頭,“寧願雪珠州州尊空缺,也切不可便宜張太後和楊家!” 類似樊村東吉樓的討論在大年城各處發生,眾人各懷鬼胎,各懷目的,既對北吉的利益虎視眈眈,也礙於各種顧忌,沒法施展陰謀,可幾乎所有人心裡都有一個觀點——自己得不到,也不能便宜敵人! 雲母宮。 今日張太後設宴邀請皇帝和大丞相,席間自然而然說起此次羊骨案,張太後和大丞相的看法與東吉官員差不多,認為秋鳥王辦事不可靠,既然得罪了北吉,卻不敢得罪到底,白白惹下一場仇怨。 張太後說道:“之前,為把孔雀樓開到北原城,咱們向北吉做出很多妥協,結果這次,皇兒你的欽差把事情搞成這個樣子,北吉以後怕是會為難咱們,甚至驅逐孔雀樓。” 皇帝吉時壬聞聽母親指責,趕忙跪地討罪,“是皇兒的錯!都是皇兒有罪!皇兒選人不當,大錯特錯!還請母後責罰!” 堂堂新皇如此乾脆跪在地上,張太後就算再想指責吉時壬,也沒法講出口。況且,今天張太後隻是要敲打敲打兒子,並不是真怪他,畢竟羊骨案是自己最愛的五兒子挑出來,欽差是秋鳥王主動請纓,當時張太後也認為他們是好人選,這會兒哪能說是皇帝問題。 大丞相楊世延看出張太後的意思,開口打圓場,言道:“太後明鑒,北吉兇惡,大年周知,秋鳥王亦是無恥敗類,世人皆曉,兩方皆非正常人,誰能料到今日之事。太後,皇帝已經做得很好了。” “額,也對。”張太後點點頭,“既然大丞相為你說話,時壬,你便起來吧,別跪著了。” 吉時壬恭敬起身,“多謝母後,多謝相父。” 待兒子回到座位,張太後又說道:“不是皇帝的錯,可畢竟是皇帝的欽差,咱們還需研究一下如何應對。大丞相,北吉方麵可有什麼說法?” “回太後,暫時沒有。”大丞相楊世延答道,“據孔雀樓傳回消息,那日秋鳥王當著北吉的麵處決吉義沙,吉仁順不但沒有報復,反而嚴厲斥責吉仁橫和吉仁興等人,要求北吉遵守律法,不得再行兇為惡。吉仁橫等人大概是畏懼吉仁順的威嚴,沒敢做什麼,可聽說周氏醒來後,罵了吉仁順一頓,罵他不忠不孝不慈不愛,斥他沒能保護北吉,甚至打了吉仁順幾巴掌。所以我猜測,哪怕暫時北吉沒什麼說法,早晚也得做些什麼。” “嗬嗬,那姓周的老太太最護犢子,最愛的孫子死在自己麵前,她肯定惱怒。”張太後輕蔑地說,“若是如此的話,咱們是不是該與秋鳥王保持距離,以防北吉恨秋鳥王的時候,牽連咱們?” “母後,皇兒有不同看法。”吉時壬突然站起身,再次跪在張太後麵前,“皇兒認為,我們不能疏遠秋鳥王?” “怎麼說?”張太後眉毛微微挑起,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似乎很不喜歡自己兒子有個人看法,“秋鳥王惹下大禍,咱們難道要保他們?” 吉時壬言道:“即便不保秋鳥王,也不該疏遠。母後,這次能傷到北吉,與秋鳥王本身有很大關係,他兩個不但是一品王爵,行事百無禁忌,而且無知自大,不懂朝廷關節,不尊規則,肆意妄為。羊骨之案,若換做其他人,定然難傷北吉。” 張太後問:“既然秋鳥王如此莽撞,又為何不該疏遠他們?” “母後明鑒。”吉時壬答道,“秋鳥王如此蠻橫,能傷到北吉,那麼,若是鳳凰館或東吉拉攏他們,豈不是也能找機會傷咱們?皇兒認為,咱們應該與秋鳥王保持若即若離的關係,盡量利用其鋒銳,但也要避免受連累。” “話是這麼講,但具體如何辦?”張太後言道,“比如今日,如何避免受其連累?如何利用其鋒銳?” “羊骨案比較特殊,是個意外,若置之不理,恐怕北吉會痛恨派出欽差的皇兒和母後您。”吉時壬說,“但如果有人明確侵入北吉地盤,北吉定然轉向痛恨那人。皇兒想好了,如果能秘密交好秋鳥王,許以高官厚祿,請他們繼續出頭,推薦雪珠州州尊,而且這個州尊不是咱們的人,北吉自然恨秋鳥王,和那個新州尊及其背後勢力,引他們相爭相鬥。咱們以退為進,到時候,隻需一邊安撫北吉,一邊稍稍挑撥,自然漁翁得利,繼續讓孔雀樓在北原發展。皇兒認為,以一州之失而取整個北原,絕不算虧。” “那麼,你要推哪方上前?” “自然是東吉樓或鳳凰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