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畢，鳥人和秋千在群星院溜達，本想再來些“飯後甜點”，但材官們躲著他們走，倆人多番找角度也沒能搞到錢，隻能作罷。放棄訛人的倆人左瞧瞧，右看看，行至群星院花園，見滿園紅楓黃葉，累累果實，不禁心生歡喜，爬上樹采摘果子，坐樹乾上就吃，引得往來材官嘖嘖稱奇。幾個立誌進明鏡館的材官有意嗬斥秋鳥王，指出二人失禮之處，但尚未開口，一個男子卻勸他們別多講，省得搏不到名聲，反成笑話。 　　“子均，此言差矣。”名喚郝剛的材官說道，“匡正禮儀規矩非是搏名聲，而是為大年律法方圓，即便成笑話也要做。秋鳥王就是行為舉止不當，我們豈能無視。” 　　那勸說材官的男子名喚鄭子均，正是木欄院罪籍鄭職的兒子，他說道：“若是旁人，郝剛兄你等嗬斥一番，尚且有效，但這秋鳥王是一品王爵，百無禁忌。郝剛兄，你等有這力氣，還不如在其他官員身上努努力。” 　　“子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郝剛說道，“子均，聽說昨天秋鳥王去木欄院選仆傭，看中世叔，但遭到世叔拒絕，秋鳥王說對世叔勢在必得，若世叔再拒絕，就打他。子均，你莫非是畏懼此事，方才偏袒秋鳥王？” 　　聞聽此言，鄭子均麵帶羞憤之色，“郝剛，你若是這麼認為，也無妨！我父親乃罪籍之人，命薄運淺，若是真被秋鳥王打死打傷，我有辦法嗎？！哪怕我父親低頭，去王府做工，寄人籬下，恐遭虐待，我為人子女不該為他考慮嗎？！還是說諸位認為我父親罪有應得，無論遭遇什麼打罵都是活該？！” 　　“這！子均誤會了，我們絕沒有這意思！”幾個材官趕忙解釋，“我們剛剛一時講話太燥，說錯了，還請子均見諒。鄭職世叔的人品，大年皆知，其冤亦是年國內外憤慨，我們絕對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言語不和，不歡而散，幾個材官不願與鄭子均爭辯，又瞪了樹上的秋鳥王幾眼，隨即離開。鄭子均原地嘆了口氣，轉身也要走，但此時鳥人和秋千突然開口叫住他。 　　“鄭子均是吧？來來來，過來！”秋千喊道，“快點！別走！敢不聽話，我們就欺負你爹！” 　　那鄭子均本就怕旁人誤會此事，這會兒聽秋鳥王大喊大叫，當時臉色再次變紅，氣憤來到樹下，“見過兩位王爺。” 　　“嘿嘿，別客氣。”鳥人翻身跳下來，一邊啃果子一邊講話，“叫我們名字就好。” 　　秋千也翻身往下跳，結果，“啪！”把鳥人砸倒，她自己穩穩站住，“嘿嘿，鄭小哥，別生氣，開個小玩笑，嘿嘿嘿……” 　　鳥人站起身來，瞥了秋千幾眼，有些和她掐架，但終究忍下心火，轉而仔細端詳鄭子均，見他一身裝束整潔乾凈，配飾雖少但文雅脫俗，麵容妥當端正，體態勻稱和諧，想來是個很自律的人，“但……有點戾氣。” 　　“不是有點。”秋千直愣愣地當著鄭子均的麵評價道，“戾氣很重呀。” 　　鄭子均表情不佳，卻不敢發怒，“不知兩位有何指教，如果無事，子均還要去藏書閣閱讀。如果是關於我父親……”言至於此，這材官表情更難看，臉色有萬般委屈，“我願意修書一封勸說父親，隻求兩位饒他一命，但父親他為人剛正，即便是我，怕是也勸不得他。” 　　“嘿嘿嘿，放心，我們不是為你爹而找你，嘿嘿嘿……”鳥人瞧了鄭子均幾眼，問道，“聽說你加入了東吉？” 　　鄭子均說：“兩位王爵明鑒，我乃大年材官，無加入東吉之說，但仁冠等大人器重我，我十分感謝。” 　　秋千道：“據我所知，你少年聰慧，成名很早，入群星院多年，早就該入職各館，隻因父親之故，多年未得選用，更無升遷品級，苦熬至今。怎麼，堅持不住了？” 　　鄭子均屬實不知秋鳥王想說什麼，“兩位到底有什麼指教，下官真的很忙。” 　　“暫時別激動，我們沒啥大事。”鳥人說，“就是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 　　“不幸的消息？！”鄭子均心臟一縮，以為秋鳥王要殺死、虐待他父親。 　　“剛剛不是講了嘛，和你爹沒關係，嘿嘿。”秋千說，“是你，是你的不幸。” 　　“我的不幸？我有什麼不幸？”鄭子均說，“我既無子嗣，也無妻妾，唯父親遭罪，若與父親無關，我又有何不幸？” 　　“你的不幸就是你的官夢還得往後拖拖。”鳥人說，“實話告訴你，短時間內，你還出不了群星院，哪怕有合適的位置，我們也會盡力壓著你。比如這次，我估計吉仁冠許諾你去雪珠州找個空子吧？嗬嗬，不好使！雪珠州的官位，我們說的算，你甭想去。” 　　“這是為何？！”等待這個機會多年的鄭子均激動地說，“兩位，下官哪裡得罪了你們嗎？！為何故意刁難下官！因為我父親嗎？！” 　　鳥人再次強調，“不是！不是！不是！和你爹沒關係！” 　　“你沒得罪我們，隻是我們不想你受製於人，不想你越陷越深。”秋千說，“鄭子均，不瞞你說，我們其實很看好你，認為你是個可造之材，不願意你摻和進東吉和楊家的爭鬥。我們知道，你恨楊家，打心眼裡恨，這次如果去雪珠州做官，一定盡全力幫東吉辦事，磨穿心思立功，爭取升官得勢，早日報復楊家。而東吉方麵，估計也是這個意思，希望內外乾凈、才思敏捷的你充當對付楊家的先鋒。” 　　“……”鄭子均沒有講話，既不否認秋鳥王的話，也不承認。 　　鳥人說：“你的戾氣到底重不重，你自己清楚，這次若真放你出離群星院，恐怕就毀了。所以，我們決定壓壓你，不隻是雪珠州，以後但凡關於你的任命，我們都會壓下，你就老老實實待在群星院吧。” 　　“這！”鄭子均眉宇間蘊含怒色，“兩位！你們莫非覺得我不該有戾氣？！不該恨楊家？！” 　　“當然該。”秋千說，“你有戾氣很正常，恨楊家也沒問題，但不該幫東吉對付楊家。” 　　“什麼意思？！”鄭子均說，“兩位莫非決定站楊家一方？！哦，不對！你們本來就是楊家那邊的，鳥人王妃是楊家千金！” 　　“你誤會了。”鳥人說，“我們說你‘不該幫東吉對付楊家’的意思是，你可以對付楊家，但要以一個純粹的年國官員的身份，而不是東吉的人。鄭子均，你應該很清楚，當年你父親所受冤屈，雖然是楊家置下，但如果換做東吉，也不會有區別。說到底，是兇官惡吏害了你們父子，絕不是具體的某一家。你若為了報仇而幫助東吉，實乃是自汙名節，自毀心誌，不但無法報仇，還可能間接戕害其他類似你父親那般的好官。” 　　鄭子均有點明白秋鳥王的意思，“沒想到兩位心裡有此看法。” 　　“嘿嘿，沒想到吧？”鳥人有點得意地說，“其實我們完全可以不來告訴你，完全可以任由你加入東吉，對付楊家，看你們龍虎相爭，找書苑 ｗww.zhａoshuyuan.ｃom 兩敗俱傷。但……唉~我們可憐你爹呀，也可憐你，不想毀了你。鄭子均，我們保證，短則二三年，長則五六年，定然許你官位，讓你有機會施展抱負，但這期間，你要盡力抵製各方拉攏誘惑。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你直接拒絕東吉，由我們否掉他們關於你的任命便是，不叫你直接得罪人。” 　　“既如此，兩位又何必與我講。”鄭子均問，“兩位暗中直接壓製我的任命就好。” 　　“怕你戾氣更重嘛~”秋千說，“若是不和你講，直接壓你，你恐怕非得恨死我們，以後定然更加偏激。你這人呀，才德俱全，是一把治理年國的尖刀，但尖刀懷怨，出鞘必定濫殺無辜，必定易折易斷。提前告訴你，是希望你別生怨氣，讓你心裡有底。” 　　“我如何相信你們？”其實，鄭子均也蠻猶豫加入東吉的，十分糾結，十分矛盾，患得患失，既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初心和執著，卻也當真因怨恨和委屈，恨楊氏入骨。金鵬心懷淩雲誌，卻難得舒展雙翅憑風躍動，其中心酸和苦楚非外人能夠體會，鄭子均苦熬群星院太長時間，很希望做出些成績，否則他才不會接受東吉的招募，畢竟他也很了解東吉的德行，東吉與楊家確實差不多。 　　“這個嘛……”秋千想了想，“我們的德行，你估計聽說過，倆流氓而已，講話確實不值得信。而且，你說得對，我們和楊家有點‘親戚’，更不能信我們。過些日子吧，過些日子我們找個可信的人，請他見見你，保證你相信。” 　　“兩位說的人是……？” 　　“不告訴你，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