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儀繁復,惹人心燥,數日折騰,煩得張玥公主又起了性子,突然在某個典禮程序拒絕出嫁,當場撕了聖旨。還好張家強大到足以無視年國律法,還好年城早就備下多套聖旨,否則這次婚禮怕是要出問題。隻是張玥不同意,楊世禮等人也沒辦法繼續走流程,隻得暫歇一日,等待張忻傳和吉仁瑾規勸女兒。 作為本次迎親負責人,鳥人和秋千沒關注喜事的波折,倆人閑來無聊,跑去馬場看望小驢,見憋在馬場的小驢也很煩躁,於是套車帶它出城觀賞風景。為了看住兩個流氓王,楊世禮特意請李守烈和楊書方陪同,張忻傳則派出幾個心腹子侄——看得出來,年城和西境城都極其防備不按套路行事的秋鳥王。不過這次秋千和鳥人當真沒有亂來的想法,盡量壓抑坑蒙拐騙偷的心思,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狂野草原上,陪小驢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瘋玩。 “啊呃~啊呃~啊呃~” “啊哦~啊哦~啊哦~” 腳踏柔軟青草,聞嗅泥土清香,耳朵裡傳來鷹雀鼠兔的鳴叫,小驢喜不自勝,高興地奔跑、輕嘯,鳥人和秋千也學著傻乎乎亂喊,三“人”樂嗬嗬玩耍,歡喜的氣息感染周遭,連楊書方、李守烈和張氏幾個年輕人都不禁嘴角露出笑容。特別是張氏幾人,他們對秋鳥王的認知僅限於傳聞看,在各種消息中,鳥人和秋千的形象極其不堪,或是蠢笨無知,卑鄙無恥,或是兇狠霸道,手段強硬,再或者是性情乖戾,反復無常,可今天一看,貌似也挺不錯的。 一個名叫張甲的高手詢問道:“衛都少將軍,聽聞之前羊骨案,你和書方公子也有參與,一塊幫秋鳥王拿下雪珠州,他們當時真當著牧羊府北吉老太太的麵轟碎了吉義沙?” 另外一個叫張乙的高聲也開口問:“人魚國呢?兩位王爵當真施展強勁魔法,以黑霧迷蓋整個珍珠城?” “是的。”李守烈說道,“羊骨案時,玉先生和玉小姐極其狠辣,先於雪珠州斬兇殺惡,後去牧羊府,在北吉老太太和吉仁興的麵前崩碎吉義沙,甚至喊出‘血洗北吉’的話。嗬嗬,想起那次經歷,屬實兇險,但凡吉仁順軍首不明事理,我和書方怕是得陪玉先生、玉小姐命喪北原嘍。” “不至於。”張甲說,“北吉再大的膽子,還敢殺秋鳥王和少將軍?鳳凰館的厲害舉世聞名,北吉理虧,若敢行兇,必遭屠戮。” 李守烈說道:“兩位這話講得對,也不對。我們來時,張曠少王爺曾與玉先生、玉小姐交談,也提起來吉義沙之事,他們認為理是一方麵,重要的還是勢力。若是把北吉換做……嗬嗬,兩位知道我們的意思吧?” “知道。”張乙說,“我張氏的名聲素來功過交纏,功名盛,兇名也盛,吉義沙那點事若是放到張氏某個核心子弟身上,哪怕鐵證如山,誰又能處置?” “哦~?”楊書方未料到張氏如此評價自己一方,不禁與李守烈對視一眼,而後問道,“聽你們的意思,似有什麼不滿?當然,如果是我理解錯了,還請原諒。” “楊公子沒有理解錯,就是不滿。”張甲說,“旁人怨我們張氏常有霸道行徑,卻不知張氏對自己家族也是同樣對待,主枝欺側枝,嫡出欺庶出,核心欺外圍,大哥欺二弟!”最後一句話,這張氏高手語氣極重,似有所指。 張乙說:“兩位亦是大族子弟,應該很理解這等事吧?” “嗯。”深有體會的楊書方說,“隻是終究同族為親,一般來說,家醜不宜外揚,縱有不滿,又有誰願意說出來。” “同族為親?”張甲搖頭,“祖訓《張說》曰:‘近則親,遠則疏。’血緣影響親近,但並不完全,特別是有競爭的情況。一者,我張氏經營西境城幾百年,族人眾多,這人一多起來,住得便遠,平時也沒什麼交集,自然就‘疏’了,和陌生人無異。二嘛,有道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有仇敵的話,血緣親友自然值得信任,但自打兩次龍山之戰,徹底滅了聖光國正麵進攻年國的心思,戰場從西境城轉移到北方,張氏一族開始安逸生活,彼此的關係因此改變。尤其是續乾大治時期,循潛館尊使用各種手段限製西境城的錢財,導致西境金銀物資多年不漲,可張氏人員繼續漲呀,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嘴,就得多分出一份錢。於是親人變敵人,兄弟相爭,姐妹相鬥,同族相敵,哪還有什麼親人說法,反而盼著彼此趕緊絕戶,方好分食遺產。” 李守烈點點頭,“作為循潛館尊的後代,我承認,當年確實製定不少律令限製你們張家。” 張乙說道:“少將軍別誤會,我們絕不是怪罪循潛館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而是‘自責’。”這位張氏高手點指前麵的開闊原野,嘆道:“這西境之地廣袤無垠,土地豐腴,氣候和順,無論是放牧還是種田都沒問題,但幾百年過去,愣是無人開墾土地,也沒多少牛羊。原因是什麼?原因便是張氏已經慣於從年城討要金銀物資,懶得親自動手,也不許別人弄,放著好好的山野荒置,乾等年國掏錢。唉~說起來我們都覺得丟人!” 楊書方和李守烈沒有多說,微笑相對。 “反正呀,”張甲說,“我們張氏現在是人多飯少,還沒人做飯。” 張乙說:“這其中,某些‘張’的胃口太大,行為太惡,不但害我張氏名聲敗落,還逼得我等張氏子弟生活艱難。” 楊書方和李守烈仍舊沒有多說話。 張甲說:“我等年輕一輩,張氏邊緣之人,不願腐爛在西境城,有心報國擎天,卻無門路。今次張玥公主嫁去年城,忻傳城尊欲借此機會,派些有誌子弟跟隨,加入年國文武序列,既為延續西境護國家風,也是給年輕人鋪就未來。隻是年國如今局勢復雜,晦暗難測,孔雀係、鳳凰館和東吉係相互掣肘,我張氏若是貿然踏入,恐遭排斥。衛都少將軍,還有楊公子,兩位是年國新秀,未來定有大成就,而且交好秋鳥王,前途更盛,如果可以的話,還請幫幫忙,為我西境開個門路。” 聽到這,楊書方和李守烈總算明白是什麼意思,他們之前還覺得怪呢,就算張氏不和,也沒必要對他們倆講出來吧。 “原來不是要外揚家醜,而是要入局年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