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欄院是個有趣地方，有心觀察的話，可以從罪籍之人的來路判斷近期朝廷各方勢力的強弱得失。據隋奉介紹，最近皇室楊氏、鳳凰館和東吉沒什麼人下獄，隻有北吉許多官員家屬成為罪籍。 　　“別急，都會有的，嗬嗬。”鳥人玩味地講了句奇怪話，隨即仔細觀察院內的罪籍之人，“有沒有聰明有能耐的呀？” 　　“都還算聰明、有能耐。”隋奉說，“咱年國與其他國家不同，無論是清流官，還是富貴官，都特聰明特有能耐，沒什麼酒囊飯袋。” 　　“可惜許多人心術不正。”秋千道，“既然都聰明都有能耐，那我且問，可有不服氣的？” 　　“沒有。”隋奉說，“按照循潛館尊當年定下的株連律令，一般按照‘同鍋而食’定罪，而不是隨意依血緣抓。” 　　“同鍋而食？”鳥人想了想，“是指權勢財富等利益有關聯的人吧？” 　　“嗯，正是如此。”隋奉說，“所以凡是遭株連者，必定與主犯有權勢財富方麵的關係，沒人不服。不過，有些年歲不大的孩子，嘖嘖，可能會不服。”木欄院尊點指某個角落的一個十幾歲少年，“比如他，是個刺頭，雖知道自己父母有錯，但就是不服，非說他年歲還小，無法選擇父母，無法選擇生活，不該受株連。” 　　秋千道：“年國好像沒有孩童方麵和老人方麵的赦罪律令吧？” 　　“沒有。”隋奉說，“據說以前有，德龍帝立下的，但到了乾天盛世，循潛館尊給廢了，原因是對年輕人不公平，他說：‘小苗不修剪，長大也是禍害，而且擠占其他好苗的空間；老樹如果倚老賣老，過度遮掩陽光的話，就該砍；正當年的樹最重要，開花結果都靠年輕人，必須要得到最好的保護。’” 　　“這……”鳥人聳聳肩，不知如何評價。 　　秋千略作思考，言道：“這樣吧，我上書陛下，請他稍微增添關於罪籍小孩的律令，‘身不由己’‘身無長物’和‘身無分文’不變，但額外撥發一些糧食。”講完這句，小狐貍笑嗬嗬看著隋奉，“你少貪點哦。” 　　“額……”隋奉趕忙說道，“哪會呀，我才不會貪呢，嗬嗬嗬……” 　　“你想貪也沒得貪。”秋千說，“等過些日子，我請陛下在年場留下些位置給這些孩子，春夏秋時讓他們給租賃場地的商戶做工，冬天時幫年場放飯放菜。當然，不強製去。” 　　“哎呦，玉小姐真是善良！”隋奉其實心裡更希望朝廷多放些糧食由他管理，“這群孩子真該謝謝玉小姐。” 　　“沒必要。”秋千說，“我是怕有些人，以罪籍的理由，逼迫這些孩子做不好的事——給他們留個基本的保障。隋奉大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你作為木欄院之尊，應該沒有逼他們做不好的事吧？” 　　“放心！這個可以放心！”隋奉說，“我不敢說自己是好人，但還沒無恥到那種程度。另外，玉小姐可能不知道，朝廷本來對這些孩子……不止孩子，包括所有罪籍之人，每月都有基礎的口糧，以防他們找不到工作，活活餓死。當然，下官承認，他們的口糧……嗬嗬，總‘丟’，嘿嘿嘿……” 　　鳥人和秋千不想過多討論罪籍之事，抬手把那個不服不忿的孩子叫到麵前，詢問他姓甚名誰，受誰牽連。那少年衣衫破爛，灰頭土臉，但精氣神還可以，站得挺直，麵對詢問，沒有怯場，高聲說出自己的情況。 　　“我叫吳古，受父母牽連而入罪籍。”少年人答道，“我不服氣，我以前曾勸過我父母官位不易，別違反律令，但他們不聽。” 　　秋千問：“哦，勸過父母？要是這麼講的話，你確實無辜，不服也算正常。” 　　“那……能放了我嗎？”終究是個孩子，聞聽不認識的“大人物”認可他的話，少年立馬急切地詢問能否脫籍，“我不想再做罪籍之人了，太丟臉太難受了。” 　　“不能。”鳥人道，“你當律令是玩笑？你即便曾勸說你父母，可你也講了，你父母沒聽呀。看你的樣子，應該受過極好的教養，那你當該知曉，你所吃所用所學，皆與你父母有關，按律定罪，絕難逃脫。” 　　“可我沒辦法呀！”吳古說，“難不成我小小年紀就要離家出走，一個人生活？” 　　“你說得有道理，但律令就是律令。”秋千說，“除非你能削骨還父，削肉還母，再削去一身的文武才德，方能脫罪。” 　　“……”聞言，吳古皺起眉頭，“兩位若是覺得我罪有應得，直說便是，何必打趣我。”言罷，少年人扭頭要走。 　　“哎呦，你這孩子有點意思。”鳥人笑道，“吳古，找書苑 www．zhａoshｕyuan.com 我們是秋鳥王，就是導致你父母逮起來的家夥，你見到我們，沒什麼想說的嗎？” 　　“你們？秋鳥王？！”吳古，以及現場所有受羊骨案牽連的罪籍之人聞言，全都看向鳥人和秋千，大多數目露恨意，欲殺他二人於後快，但吳古卻並未有多少火氣，反而比較好奇地盯看鳥人和秋千好一會兒，“果然像兩個流氓，傳說不假。” 　　“什麼叫像？我們就是流氓。”鳥人站起身，走到吳古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我們王府缺仆傭，你去不去？” 　　“這……”吳古稍作猶豫，因為秋鳥王除了“流氓”形象，在北原城還有“殺神”傳說，他怕鳥人和秋千脾氣太暴躁，“那個……我父母隻是小官，和北吉關係不大，你們不會是殺得不過癮，誆騙我去王府，要折磨我吧？” 　　“哈哈哈哈！”秋千放聲大笑，“沒錯！就是這個目的！怎麼，不敢？！” 　　“不敢。”少年人實話實說，十分實在，“我即便不服，不願為罪籍，但還想活，就不去你們王府了。” 　　“嗬嗬嗬……放心，不至於折磨你。”鳥人說，“你不信的話，過些日子，等到批訓的時間，有個叫鄭職的老頭，你問問他，他會告訴你王府的情況。你也可以去秋鳥王府轉悠幾圈，看看仆傭的生活，嗬嗬嗬……” 　　烏鴉和小狐貍並不多勸，與隋奉打了個招呼，言稱看中這孩子，如果他願意，隨時可以去王府，接著便離開了木欄院。吳古等人目送秋鳥王出門，心中想法各不相同，但皆有一個疑惑。 　　“他們當真是羊骨案時的倆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