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綿綿，林中霧鎖煙迷。 　　江無疾跟在阿姐身後，踩過泥濘的腐葉小路，腰上耳朵隨著步子晃動著。 　　“雖然林姑娘答應幫忙看著你，可一旦上了山，除非生死，否者林姑娘的法子是不靈的。” 　　江遙織回頭看了江無疾一眼，消瘦的臉上掛著雨水。 　　“等到地方，要聽阿姐話。” 　　“阿姐放心。”江無疾點頭應下。 　　其實江無疾可以選擇在家裡等著，可阿姐如此待他，他坐不住。 　　另外，他也想看看能提升體質，又能讓自己肉香四溢的藥材到底是什麼。 　　作為一個被縫回來的活人，總得知道照顧自己的法子吧？ 　　大約一刻，路邊忽然冒出個穿著壽衣的人，嚇的江無疾一激靈。 　　定睛一看，這哪是人，分明是個紙人！ 　　“這東西已經沒花頭了，不用怕。” 　　阿姐頓住腳，打量了下周圍，接著繼續往前走。 　　“那玩意……跟李豐穀有關係嗎？” 　　江無疾記得阿姐說過，李豐穀是撈陰門行當裡的紮紙匠。 　　“嗯。”阿姐頓了頓，似乎是考慮了下，才繼續往下說。 　　“李豐穀自知壓不住那些邪祟，便強行將自己的一縷殘魂附在紙人上，等邪祟走後便進了林子。” 　　“我原以為他隻是暫避風頭，不曾想他一路往南，似乎是想去城裡。” 　　聞言，江無疾驚了一身冷汗：“城裡？他想去城裡搬救兵？” 　　“不管是不是，這縷魂已經被阿姐打散了。” 　　“就算還有其他玩意，日後尋回來也不過是憑著一口怨氣，多數成不了氣候。” 　　“……”江無疾很難評價自己現在的心情。 　　阿姐語氣很平靜，好似兩人早已打了明牌。 　　“以後做事跟阿姐知會一聲，阿姐就你這麼一個弟弟，不會害你的。” 　　“阿姐，對不起……”江無疾心中愧疚。 　　阿姐走在前頭，消瘦的身影遮擋了所有風雨。 　　“這片林子大小事基本由林姑娘做主，以前爹爹讓林姑娘看著點村子，因此隻要客客氣氣的，基本上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你以後要是……” 　　不等話說完，撕心裂肺的哭喊傳入耳中。 　　“哎喲喂，當家的你這是，你這是，你快醒醒啊當家的。” 　　“那就是塊皮，是塊皮啊！誰來幫幫我，老天爺你開開眼吶……” 　　姐弟相視一眼，聞聲靠了過去。 　　“周嫂？你這是……”江遙織話說一半，細長的眉毛便緊皺而起。 　　隻見在跪地哭喊的農婦不遠處，一個男人背對著他們，微躬著腰，手裡前後忙活的緊。 　　見此情形，江無疾都楞了一下。 　　我沒看錯把？這貨是在，在拤？ 　　這麼嚴肅的地方，你居然……都快拤冒煙了好吧？ 　　看見江遙織，眼睛都哭腫的農婦連滾帶爬跑過來。 　　“遙織！遙織！你快救救你周叔，他中邪了，中邪了呀！” 　　說著，她還將兜裡的全部錢財取出來，直往阿姐手裡塞。 　　“遙織，這裡的你先收著，等回村裡我再補給你！前兩日他們想趕你走，我跟你周叔可沒跟著一起啊！” 　　江遙織沒多說什麼，將手裡的幾個銅板收好後，側頭對江無疾說道。 　　“你繞過去看一眼，別靠太近，看到什麼說一聲。” 　　江無疾點頭照做，結果入眼一幕刷新了他的三觀。 　　“周叔在……嗯，他用一塊皮毛包著在打……嗯，阿姐應該懂吧……” 　　向來沒什麼表情的江遙織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她背過身問道：“能看出是什麼皮毛？” 　　“好像是狐貍皮。” 　　“你把林姑娘送你東西丟過去。” 　　“好。” 　　江無疾取下穿著指甲的發環，向超級飛俠丟了過去。 　　結果發環還未落地，那張狐貍皮好似活過來般，嗖一下飛進了雜草叢裡。 　　周叔腳下一軟，癱倒在地，抽搐了幾下才清醒過來。 　　“哎喲喂，你這殺千刀的，你知不知道你乾些什麼……”周嫂邊罵邊將丈夫的褲腰帶係好。 　　江無疾將林姑娘的發環戴回手上，摸摸鼻梁，回到阿姐身後站好。 　　“遙織，我，我……都是那狐貍精勾引我啊！” 　　“你知道的，周叔不是那樣的人呀……我跟你周嫂就是來林子撿幾朵菌子……” 　　“幾次？”阿姐沒聽這些，反而語出驚人，言簡意賅。 　　周叔老臉通紅，但瞧見江遙織的臉色，也隻能硬著頭皮交代。 　　“八，八九次吧……記不大清了。” 　　周嫂雙眼瞪的老圓：“什麼？！你這殺千刀的，跟老娘一月一次都嫌累，跟……” 　　“咳。”江遙織乾咳一聲。 　　“有林姑娘看著，你不招惹那張狐貍皮，它絕對不會招惹你。” 　　“雖然它隻是吸你陽氣，但要是再來……回家吃點好的補補身子，近幾日別乾重活了。” 　　“是是是……” 　　夫妻二人說了些客套話後便攙扶著離去，然沒走多遠，周叔撇下媳婦又追了回來。 　　“遙織啊，你有沒有什麼補陽氣的好法子？” 　　“周叔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找書苑 www.ｚhaoｓhuyuan.cｏm 能開第二春不容易……” 　　“想死不攔著你。”江遙織冷臉丟下句話，帶江無疾離開。 　　飄雨漸息，纏在半山腰的薄霧似有蕩開的趨勢。 　　上山路上，阿姐用教導的語氣說著事。 　　“這世上在外人眼中死的不明不白的，其實大多數他們都死的很明白。” 　　“日後若是有人找你幫忙，給再多銀子，你也別一股腦兒全應承下來。” 　　“有些人，救不活的。” 　　“嗯，記下了。”江無疾應答。 　　阿姐吸了口氣，目視前方，神色不覺間凝重了許多。 　　“瞎婆的事還記得吧？雖無明文條款，但這上山的東西基本被城裡的繡坊圈了去。” 　　“就是那割人臉皮的？”江無疾眉頭緊鎖，對這個繡坊沒半點好感。 　　“嗯，他們供奉的是繡花娘娘，繡花娘娘喜歡在人皮上繡東西，而且必須是臉皮。” 　　江遙織邊走邊注意周圍動靜，聲音也沒先前在林子裡重。 　　“這兩年山上東西長的不好，他們來的也少，不過還是要注意著些。” 　　繡花娘娘，喜歡在人皮上的繡東西……江無疾光是聽著就頭皮發麻。 　　“阿姐，萬一好死不死遇見了呢？” 　　江遙織側頭笑了下，“你當阿姐為什麼帶你來？” 　　“你長大了，也願意學家裡的手藝。” 　　“可有些東西光在冷榻上縫皮肉是學不到的。” 　　“要是真遇上繡坊的人，嗬……” 　　“宰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