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在一人多高的茅草間,穿行。細看之下,風裡裹著一道人影,分不清他是被風裹挾,還是他創造了風。 飛電符的力量到了此刻耗盡,前沖之勢,陡然停下。 急停讓人影無法穩住身體,朝著群草一頭紮去。他迅速轉身,背對草地,不讓懷著的女子受到絲毫傷害。 人影落入了草海的懷中後,那女子骨碌碌到了一旁。 人影焦急起身,立即查看女子的傷情,除了老傷,並無新傷。隻是,老傷口冒出的血液越來越黑,並且,她的臉色極其難看。男子心裡明白,這毒比想象中厲害百倍,恐怕女子性命不保,就要葬身在自然之中。 從自然而來,也歸於自然,天道循環,理應如此。 魏瑩靠在可雨的懷裡,感覺溫暖的體溫一陣陣傳來,這種舒服的感覺,很久未曾體會,太多的責任與壓力讓她快忘記了自己是個女人,也需要嗬護。 “路到了盡頭,謝謝你,可雨,陪我走這最後一程。雖然我知道,你不愛我,隻是同情我。我感覺,是因為,你和我很像,都是背負著執著信念,存活在天地間。答應我,我死後,不要活的那麼累。我突然感覺,沒那麼疼了,我給你唱一支山歌吧,隻有你一個人聽見,好不好?”魏瑩的話語,輕柔如微風。 可雨眼眶濕潤,動了動嘴巴,卻沒有說出自己是黑豹營特種兵的真相,魏瑩在背叛中命不久矣,怎忍心在她最後的時光,在插一把刀。 歌聲低低飄在耳邊,喚醒了曾經點點滴滴美好的記憶,那時候的李悟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聽著小美安靜坐在那裡,月光灑落在她的衣裙上,增添了幾分夜的美麗,她的嗓音,飄渺,回蕩,帶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將李悟引入了奇妙的世界,那裡是人間仙境,無恨無怨,無仇無殺。可惜,歌聲停,現實的殘酷依然擺在眼前。 如今,懷中的魏瑩,並非所愛,卻同樣的身不由己,被命運的絲線牽扯到了死亡的深淵。 一首歌,一段情,又迎來尾聲。 可雨的眼淚,滑下,波濤翻滾讓人恨意濃濃的命運,像是惡魔般糾纏著自己前世今生,何時到頭。 可雨不知道的是,魏瑩為什麼選擇在生命盡頭,唱歌。 她出生在民風淳樸,與世無爭的山村,到了百花盛放,綠樹成蔭的好時候,心懷春意的男子會到心上人家門口,高歌一曲,唱出所思,所想,所念。若對男子心怡,女子會在院內,回應出柔柔的歌聲,佳緣的兩根線,鎖住雙方的心,不分,不離。 如果沒有造反,魏瑩十九歲的年齡,該是紅蓋頭,坐花轎,入洞房,可命運無情的一刀斬下,嫁人的想法,隨之東流去。 如今,走到了死神的麵前,被其憐憫,殘存一口氣,心裡想說的話,終究因為害羞沒有開口,隻能化為歌聲,傾訴情感。 不論他明不明白,無憾。 魏瑩唱著,笑容浮現在嘴角,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朝著天上飛去,俯瞰下方大地,某處地方,和自己出生的山村很像。 太陽還躲在地平線下,睡懶覺時,天蒙蒙亮,勤勞的村民們,陸續起床,拿起農具,趕著耕牛,前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田地裡的農作物,不會辜負主人,長勢喜人。 無人看管的孩子們,打打鬧鬧,挖泥巴,躲貓貓,偶爾有調皮的大孩子打了小幾歲的孩子,哭聲從遠處傳來。 村裡的狗叫著,不知道看見了什麼讓它警惕的東西。 一切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進行著,少了幾分刺激,多了幾分平淡與自然。 父親,母親在田地插秧,汗流浹背,抬起身,望著天空的方向,微微一笑。 可雨行走在風暴之中,一道道閃電,照亮了黑暗世界,他的臉時而顯現,時而隱藏在黑暗之中。 一個奇怪,卻讓人心動的男人,誰會真正走進他的心? 魏瑩想著,漸漸感覺痛苦似乎被抽離,渾身暖洋洋的。 可雨感覺到了懷中女子的身體僵硬,望著對方微笑還掛在臉上,伸出手,合上她的眼睛。 一朵花,凋謝了,一個奇女子,隕落了。 可雨抱著魏瑩,所過之處的茅草拉拉扯扯,像是要挽留這個高尚的生命。 走出了茅草地,前方變得開闊,肅殺之氣彌漫,是因為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正是耿天。 耿天目不轉睛緊盯著葉玄,冷冷的看了一眼魏瑩,說道“二弟,你做的過分了。你是想帶她走,去挽救破山軍。私底下,出了主意,讓魏瑩帶破山軍去中立之地,你知道,你相當於叛國,你是帝國軍人,怎麼能和敵人有任何牽連。” 葉玄陡然楞在了原地,隨即想到什麼,耿天不等他說話,將冷冰冰的現實砸出。 “就算魏瑩沒死,你們趕回去也晚了,朝廷的大軍在內應的幫助下,已經將破山軍圍住,那裡已經屍骨成山。”耿天說話時,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被他很好的掩蓋住。 “你是兇手,那是幾萬的無辜百姓,他們想要的隻是一條活路。”葉玄憤怒的喊道。 “活路,從他們拿起武器造反的那一天,就沒有活路了。這不是你我能改變的。現在,放下魏瑩,我要帶她的頭回去。”耿天命令道。 葉玄後退一步,擺出了拒不服從命令的態度。 人死,連屍體都分隔兩地,不人道。 耿天沒有給葉玄反抗的機會,人尊強者的實力爆發,封鎖四方,如無數條鎖鏈緊緊捆綁住葉玄,伸手虛空一抓,魏瑩的屍體飄在眼前。 手起刀落。 戰功落入了布袋內,葉玄的束縛陡然解開,他兇狠的目光望著好兄弟,說道“你是貴族,怎麼能體會到平民的痛苦,你是他們一員,喝人血的怪物。” 眨眼間,耿天瞬移到葉玄眼前,怒瞪的雙眸噴出火焰,攥緊的拳頭,懸在葉玄頭頂,強忍著沒有落下。 “你懂什麼,我在外遊歷十年,見慣了人間冷暖,悲歡離合,有的事,有的規則,你改變不了。這是許多大人物的玩法,你又能做什麼,你以為救下了破山軍,天下就太平了嗎,不,天下永遠不會太平。而你也葬送了自己的前程。為了你自己,你在乎的人,好好活著,別犯傻。”耿天怒氣沖沖的離去了。 有的話,很對,可人若喪失堅守的原則,還是曾經的那個自己嗎? 平叛成功的喜悅,籠罩著呂昂郡,饑民們不關心此事,他們每日苦苦支撐,同死神辛苦的搏鬥。隻有那些得利者,喜笑顏開,計算著利弊得失。 朝廷一位欽差大人帶著升官發財的聖旨,來到,宣讀後,皆大歡喜。 郭太守高升,隻等著幾個月後的接任者到來,就可以向金字塔的頂端更近一步。 為了疏通好日後的門路,郭太守想方設法巴結欽差,暗地裡,金銀珠寶沒少送。 這一日,郭太守等人陪著欽差,在城內遊山玩水時,衣衫破爛的老者從維持秩序士兵們的阻擋下,沖出,跪下,高聲喊道“青天大老爺,為草民做主呀。” 眾目睽睽之下,欽差對此事裝模作樣關心,詢問才知道,老者是某村,村長。 破山軍大敗後,殘兵敗將分成四路朝著不同方向逃離。 呂昂郡地方軍主將,劉將軍下令幾位副將軍追殺殘敵。 其餘三路,皆有斬獲,唯獨於副將輕敵冒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被破山軍殘部伏擊,傷亡不多,但無功而返,失了顏麵。 這位於將軍,原先當過土匪,心狠手辣,眼珠子一轉,打起了沿途百姓的主意,屠殺了幾個村莊,近千人,對外撒謊,殺敵過千。 老者是僥幸逃生,被屠村莊唯一的幸存者,留著一口氣,要為死去的鄉親們伸冤。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欽差和顏悅色,表示,定當查明真相。 老者被帶走的同時,郭太守,劉將軍,表情淡定,似乎剛剛發生的事情,小事一樁,不值一提。 這一幕被身在遠處的葉玄看的清楚,心中起疑。 黑豹營,戰劍夥因為處理善後事宜,還未返回營地。 此事掀起的風波,雷聲大雨點小。 大災之年,人們更關心下一頓飯的著落,哪有心思關心他人死活。 翌日,消息傳出,嚴密保護的老者,突發疾病,死亡。 屍體草草埋葬。 殺百姓冒功的事情,就此畫上了句號。 漆黑的深夜,亂墳崗,陰氣森森,一道人影,飛落到某座土墳麵前,說了幾句話,大意是,打擾死者安寧,迫不得已,請您原諒。 隨後,他動作飛快,土塊飛揚,不一會,就將死去老者挖出,屍體嚴重腐爛,臭味撲來,男子似乎是見慣了這樣的畫麵,不為所動,仔細檢查,發現老者並非死於疾病,是被高手一掌拍碎心臟。 男子將老者的屍體,入土為安。 月光照亮了他的臉,正是葉玄。 有神發亮的眼中,一團火焰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