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牌匾(1 / 1)

紅樓讀書郎 商狄 4309 字 2024-03-24

翌日   陳恒等人睡醒後,叫醒還在賴床的辛素昭,一屋八個人整齊的跑進東學堂。剛一進門,就看到梅學正板著臉站在屋中,今日怎麼是他來領讀四書五經課????   話說這梅瑾在學子們中的風評也就比金慎之好上一些。   金慎之得此評價其實是無妄之災,他的《九章算術》課,眾學子紛紛視其如鬼神。   沒辦法,這門課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   整個書院裡,能學的樂在其中的隻有陳恒、薛蝌、崔遊道三人。   連自詡才高八鬥的杜雲京,也時常挨金慎之的罵。   若不是大雍朝尤為看重這門課,這幫學子恨不得撕爛這本書,一腳將它踢出書院。   不過與認真教學的金慎之比起來,梅學正就是罪有應得了。他來書院後,在教書一事上也不能說多用心,大多就是照本宣科混混日子。   對學子們的提問,也是看著今日心情來回答。心情好,就回答幾句。心情若是不好,就臭罵一通,責問對方為什麼不好好聽講。   這也就罷了,他還愛對學子們的日常言行加以乾涉,時常擺一擺學正的威風,真是惹惱了好些人。   整個書院裡,大概隻有薛蝌對他的評價不錯。也可能是梅學正跟他說話,最和顏悅色的緣故。   錢大有一見到是他,連跟江元白說話的心情都沒了,拉著後者抓緊入座。一屋子人魚貫進入學堂,落在最後的陳恒進入時,恰好看到梅學正沖著辛素昭點頭。   “你就是素昭吧,我跟你爹是舊識,你初來書院,若是碰上什麼不懂,可以直接來找我。”梅學正和顏悅色的模樣,真叫旁人看花眼。   大家不禁把目光投向辛素昭身上,有不少人忍不住撇撇嘴,知道這是又來了個背景深厚的。   辛素昭正欲回話,陳恒忍不住在後頭悄悄捅了捅他的背。   你要敢在這個時候回話,信不信其他同窗私底下罵你是叛徒。   “謝謝夫子。”心領神會的辛素昭,隻匆匆應一聲,便走到最後麵入座。   陳恒因為身材比同窗瘦小,他的位置在最前麵。   等到學子們到齊,梅學正就拿著板子敲了敲桌麵。學子們便照著上次念到的地方繼續讀,梅瑾則背著手開始遊走,看一看學子中有沒有偷懶耍滑的。   與徐堇侯領讀的時候不同,梅學正喜歡讓學子們一直讀,直到他認為讀的差不多,才允許大家停下休息一下。   有先見之明的學子會在開始前抓緊喝些水,免得念到最後口乾舌燥。   陳恒對於這種教書方式,實在很難認可。別看他來自小地方,可從讀書開始,享受的都是一對一教學。   這樣讓學子們搖頭晃腦的傻讀,時間一久,能教出什麼有用的人來。   陳恒不知道梅學正的意圖,隻覺得對方的心思不在教書上。   可他沒辦法,形勢逼人嘛。他也隻能隨大流,才不想做那隻出頭鳥。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反正就一個時辰,熬一熬就過去了。   可他們不敢,今天學堂裡倒有個膽包天,敢替他們捏一捏虎須。   讀了足有一刻鐘,後座處突然傳來一陣響動。眾人回過頭,隻見辛素昭不知何時站起身,沖著梅學正硬梆梆道:“夫子,我渴了。”   梅瑾雙眉微皺,又自己舒展開,笑道:“既然渴了,大家就都喝口水吧。”   好家夥,君乃神人啊。   有不少學子在心中稱贊起辛素昭。   就在大家拿出水壺暢飲時,學堂外出突然傳來一陣響動。本以為這動靜隻是一陣,哪想到越來越大。   大家不免被吸引過去目光,梅學正皺著眉頭,朝著一人道:“崔遊道,你去外麵看看。”   “是,夫子。”   崔遊道剛起身,恰好有一個隔壁的秀才公,快步跑到門口,沖著大家道:“夫子,快帶大家出來,是朝廷的特使來了。”   “什麼?”梅學正表情一滯,又趕忙抬起手急切道,“快走,快走。大家都去廊上站著,記得整理好自己衣冠。”   眼見可以不用上課,學子們那裡還憋得住。一個個爭相恐後跑出門,陳恒手腳慢,待他走出門,廊上已經站滿人。   偏生他長得矮,一排排人堵得密不透風。陳恒站在後頭,隻隱隱聽見幾聲禮樂,然後就是一道公鴨嗓傳來,大概是宣旨什麼的。因為距離太遠,陳恒聽的不是很清楚。   隻在對方說完話後,隨著眾人一起作揖行禮,口呼萬歲。   真是看了半天看個寂寞。陳恒頗為無語的想著。   等到特使們離開,陳恒通過旁人的講述,才知道是當今皇帝賜了塊牌匾給書院。至於牌匾上寫了什麼,大家眾說紛紜。可以肯定的是,這塊牌匾被山長掛在講堂處。   剛巧接下來就是山長的課,大家不禁期待一會見到它的樣子。   好不容易把四書課上完,告別精神有些恍惚的梅學正。大家熱切的跑向講堂,隻見大門的上方掛著的牌匾寫著:敢為天下先。   這句話如靈丹妙藥灌在學子心頭,連山長昏昏欲睡的講課都開始期待起來。裴懷貞走入講堂時,正看到一張張精神麵貌完全不同的稚嫩臉龐。   裴懷貞笑了笑,第一次沒有翻開史記,而是站在學子麵前說道:“看來今天不宜講課,為師就給伱們說點別的吧。”   眾人哪有不答應的道理,紛紛點頭如搗蒜,都想看看這位致仕的閣老,會在這個特殊的時刻說出什麼言論。   “你們覺得天下是什麼?”   麵對著山長的提問,學子們陷入沉默。很快就有一名秀才公站起身,答道:“天下就是江山社稷。”   裴懷貞點點頭,示意對方先坐下,又朝著眾人繼續問,“還有嗎?”   其後又站起幾個人,所答也是差不多。   裴懷貞見火候醞釀的差不多,便咳了咳嗓子道:“為師以為天下就是萬民。本門尊長孟子曾說過,民為貴,君為輕。”   裴懷貞迎著學子們的視線,朝前又走一步,好讓後排的人也能聽清自己的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為什麼是民為貴呢?因為不是天下運勢擇主,是萬民之心擇主。天子非上天之子,實為萬民之子。”   “秦漢唐宋明,這些歷朝歷代,莫不是興於萬民,亡於萬民。為何?因為它們以為天下人,就隻是朝堂的人,就隻是眼前的人。”   “可這天下間,多的是它們看不到的人,聽不到的聲音。隻有將這些人裝在心裡,才是萬民之主。陛下曾問為師,何為明主之道,為師亦是這樣作答。如今告訴你們,是希望你們明白。”   “你們平日讀聖賢書,奉聖賢為師。聖賢書上的道理,固然精妙絕倫。可你們有沒有想過,聖賢的學問又是來自何處呢?”   裴懷貞頓了頓,迎著一束束希冀的目光,道,“聖賢以天下萬民為師,以鄉間田野為師。因為學自萬民,萬民才會將他們的學識稱頌。”   “範公說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也是這個道理。絕非你們想的,吃苦在前,享樂在後那麼簡單。”   “你們現在可明白,敢為天下先的意思?可明白本朝推行孟子仁政的用意?可明白陛下對你們讀書人的期許?”   滿座諸子無不起身,躬身行禮齊聲道:“必當謹記師長教誨。”   這個親手主導武定變革又品嘗到失敗滋味的老人,沉默的看著講堂內一張張年輕鮮活的臉。   衰老是可怕的,可一旦人找到了另外活著的辦法,衰老也就變得沒那麼可怕。   他沒走完的路,終會有後人替他走完。   天下之事,莫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