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有人來,有人走,有人悄悄長大。(1 / 2)

紅樓讀書郎 商狄 7713 字 2024-03-24

  第149章 有人來,有人走,有人悄悄長大。

  二月的揚州,正是乍暖還寒的時節。去年冬天是個罕見的暖冬,斷斷續續才下過幾場雪。都不大,下過一、二日就是晴天。

  到了早春的白日,天氣越發暖和起來,行人若是疾走半裡地,甚至還會冒汗。可等到晚上,溫度又會回到嚴寒。

  這樣的天氣,莫說是女人、孩子,就算是男人也要注意防寒。每年的這個時候,也是各家各戶老人病故的高發期。

  月初,陳丐山還得過一場風寒。爺爺這個歲數,不免讓家裡的晚輩擔心。好在農家人的身體壯,去年的大旱也沒操勞到這個老頭。吃過幾方陳恒從徐師求來的藥,陳丐山的身體好得還比一般人快些。

  平靜的生活中,唯有這麼一點波折。陳恒的日常,還是投身在充實的復習中。

  今年六月,他就要投身參加院試。隻從時間上來說,留給備考學子的空閑已經相當緊張。好在陳恒往日夠刻苦,眼下倒是能按部就班的學習。

  書院雖未開學,可夫子們布置起功課,倒是勤快的很。

  早晨把功課做完,陳恒在家裡吃過午飯,就將作業都裝進書箱,帶著信達離開家。他們今天跟薛蝌等人約好,一起把最近這段時間的功課,帶到書院給夫子們批閱。

  半道上匯合的四人,相互打趣一番,就結伴趕至書院門口。才走進大門,他們就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勁。

  四周俱是神色凝重的流民,她們的人數已然不多。更多的流民們,早在一月就被陸陸續續送到各縣中。

  陳恒年齡最小,膽子又最大。拉著走廊上一位趕路人詢問,才知道有人,在昨天夜裡死了。

  四人聽到這個消息俱是一驚,他們在這些流民身上投入了許多心血,趕忙朝著亡人的房間趕去。

  說來也是巧,這位剛剛過世的陌路人,正住在陳恒他們的寢屋中。四人推門而進,就見到不少人聚在房中。除了不少女流之輩,還有賈雨村、金慎之等夫子在。

  大家都沒說話,幾個夫子瞧見陳恒等人進來,隻沖著學生們點點頭,又把目光看向中央的徐堇侯。

  四人才站定,寶琴跟英蓮就走到薛蝌、陳恒的麵前。薛蝌看著妹妹的憂色,忍不住低聲道:“妹妹,是怎麼回事?”

  “水姨昨天還好好的,也沒見她說自己不舒服。”

  寶琴也很是困惑,如今林姐姐家裡事情多,能來的機會很少,韋氏姑侄倆又遠在京城。從去年年底開始,書院裡許多事都是寶琴跟著謝氏協理。幾番操勞下,讓這個明媚大氣的女孩,也添了許多倦色。

  怎麼會是她?陳恒聽到這個名字,心中暗暗吃驚,趕忙跟寶琴打聽內情。

  “是不是有問題?”江元白看著徐堇侯檢查的如此仔細,壓著聲音說出自己的疑問。

  “應該不可能,先等夫子檢查完再說。”等寶琴解釋完經過,知道水姨是突然亡故後,陳恒搖搖頭,他想的還要多一些。

  老人身體本來就弱,又是碰上災年逃難。水姨能一個人帶著小孫子逃到揚州,已經十分不容易。這樣的季節裡,想來是身體撐不住,才會導致如此結局。

  他轉頭看向抓著自己衣角的英蓮,兩人已是許久未見,少女臉上雖殘留幾分天真,此刻亦是紅著眼眶神傷不已。

  “水姨就睡在我隔壁。”英蓮低著頭,她很是懊惱自己昨夜沒發現什麼異動。

  寶琴見這個傻姐姐說的糊塗,就替她給陳恒解釋一句。原來英蓮這段時間,跟水姨的關係處的相當好。大家雖是萍水相逢的落難人,可對彼此的境遇都十分感同身受。

  英蓮的母親還未抵達揚州,水姨就常常關照這個苦難的女孩。畢竟賈雨村身份不便,除了每日過來詢問一二,也不好跟長大的英蓮過多接觸。

  陳恒默默聽完,隻抬起手拍拍英蓮的手,示意對方先穩住自己的情緒。幾人稍作等待,檢查過的徐師對其他夫子道:“通知府衙吧。”

  這句話一說,幾個夫子都是長出一口氣。他們最怕的就是水姨死的蹊蹺,到時候跟外頭掰扯不清楚。這才在通知府衙前,先讓徐師檢查過。

  現在聽到對方隻是大限到了,賈雨村更是放鬆下來。他現在高升在即,更是職低權重的七品巡鹽禦史。重新步入官場的賈雨村,實在不想這個節骨眼上節外生枝。

  “我去跟府衙說。”賈雨村想到林家已經搬進府衙,立馬出聲道,“諸位且在此稍候,一會仵作檢查過沒問題。等事情蓋棺定論,我們就給老人家發喪。”

  他現在還是書院的學正,加之他的主意也中肯實際,眾人無不點頭同意。

  賈雨村離去前,見到怯生生站在陳恒身邊的英蓮。也不知何故,走到陳恒的身側道:“今早是英蓮這孩子發現的動靜,我看她嚇的不輕,你回頭幫為師開導開導她。”

  陳恒也沒多想,隻在一旁點頭稱是。不過眼下屋內人多嘴雜,各人都有話說,陳恒一時間也顧不上英蓮。

  等到賈雨村去而復返,跟著他一並過來的府衙仵作,立馬接手現場,開始檢查起水姨的死因。

  待府衙的仵作趕來檢查完,確認無誤後。賈雨村收下對方開具的文書,又讓人將他禮送出門。

  現在他們要頭疼起水姨的喪葬之事,在書院裡布置靈堂顯然不可能。

  幾個夫子湊在一起商量半天,就請了門房王伯進來。他是個獨身的老頭,家裡也沒有別的親人在。

  夫子們想借他家的寶地一用,暫時給水姨布置個靈堂,可以讓她的小孫子為其守靈。

  王伯這個歲數,也不避諱生生死死之事,把夫子們給的銀兩擋回去。

  “都是落難的苦命人,我就當做做好事,送她最後一程吧。”

  一事畢,一事又起。討論了靈堂的事情,那墓地可怎麼辦?夫子們還在屋外苦惱,替水姨整理遺物的英蓮、春雁等人卻發現了水姨藏在書櫃中的遺書,她們連忙將遺書拿給屋外的大人。

  “她還會寫字?”賈雨村作為主事人,拿過遺書自然先要檢查起字跡,再三確認無誤後,才說道,“真叫人沒想到。”

  “上麵寫了什麼?”金慎之不是個愛說話的人,徐師就主動問道。

  “都是她自己的家事。”賈雨村搖搖頭,把遺書交到徐堇侯手中。

  後者接過一看,上麵清楚的交代了水姨夫家的祖上來歷,現在還有幾分親戚,自家祖墳的位置、以及小孫子的生辰八字等等重要消息。

  信末,水姨用娟秀的字體寫道:如若病死他鄉,且做一墳頭就地安葬。孫子若有出息,就將她遷回祖墳。若是個不爭氣的,她索性就葬在外頭,也無顏麵回故土見家人。

  見上麵的親人信息交待的如此詳盡,徐堇侯知道必是對方親手書寫,隻好嘆氣將信收好。

  他作為一個醫者,知道一些上年紀的人,是能隱約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

  “那她的孫子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送到養濟院吧。”

  “那邊肯收嗎?我聽說裡麵已經人滿為患。”

  聽著幾個同僚商定,賈雨村又拿起另一封信,攤開一看,卻被信的排頭嚇到,上麵竟然寫著現知府長女的閨名。

  他快速的將信看完,才知道這個水姨跟黛玉還有一番交情。臨走之際,隻留下一串隨身攜帶的佛珠手串,想托人轉送給對方。

  “舔犢情深啊。”賈雨村感嘆一聲,他這樣的老油條,又怎麼會不去揣測水姨,是想借此給自家孫子謀條生路。

  他將此信給徐堇侯一看,又做主喊來陳恒,示意對方拿著這封信和佛珠,以後轉交給黛玉。

  這事倒不急,陳恒點頭收下東西就趕緊告退,繼續去屋裡收拾水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