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建平4年的鐘聲(下)(大章!!)(1 / 1)

紅樓讀書郎 商狄 12119 字 2024-03-24

第273章 建平四年的鐘聲(下)(大章!!) 見麵前童子的數量如此多,柳湘蓮心中暗叫一聲糟糕。要把這些孩子都贖下來,光靠這次帶的錢怕是不夠。好在他本人也算機靈,將周捕頭拉來一番耳語,令其先回縣衙找大人拿錢。自己則將一群青樓東家、主事,請入鄰近的樓中稍作閑談。 縣衙內,陳恒得知了柳湘蓮的難處,當下就把蕭平和管理戶房的文吏喊來。蕭平聽得不住搖頭,這麼多的孩子,就算十兩一個,也是筆大的開銷。他對陳恒勸誡道:“大人,大雍律雖然明令禁止拐賣人丁。可到底是他們親生父母做的主,我們又何苦費這個心思搭救呢。” 蕭平知道陳恒是善心發作,可如今鬆江府內處處要錢。港口就不必說了,川沙廳那頭還要上馬一個船坊,城南外還要新建一條街。三事並舉,所耗甚多。手頭的每一分錢兩,都要花在刀刃上。當家的這般大手大腳,真是不知柴米油鹽貴。 陳恒也樂的身邊有人跟自己唱唱反調,他語氣輕鬆的答道:“都說縣令是百姓的父母官,既然他們的親生父母不管。我總不好視若無睹,自顧自輕飄飄的走過。何況今年遭災,那些賣兒賣女的人家,未必就是真心如此。” 早知你上青樓是抱著這份心思,我當時就該勸柳班頭把你攔住。蕭平聽的搖頭不已,但也知道縣裡的大小事務,隻要主印官發話,其他人便沒有乾擾的道理。 三人一同擬了三份票據,各自蓋印。等到戶房的文吏收好票擬,陳恒叮囑道:“記得歸在縣政一檔,方便上奏後陛下隨時查閱。” 一聽這事還要往上通天,文吏當即捏緊手中的票據,小心謹慎道:“是,小人省的了。” 縣衙的共有六房六班,多是參考京師朝廷的規製設立。除了戶房,自然也有吏房,工房等等。三份票據,除了戶房的那份要上呈外,蕭平手中那份,要留在縣衙裡查賬之用。 陳恒這份,是他自己額外要求加的。留作自己跟蕭平之間交叉對賬時,拿出來做個備檔。見周捕頭就要跟著文吏去取錢,陳恒忙追著周捕頭的背影道:“記得叫他們寫票據,年末縣衙裡要對賬。” “哦。”周捕頭是個粗人,聽到大人的話,隻粗憨的點點頭。反正他就是個傳話的,有啥事還是交給得力的柳班頭來辦。 蕭平等周捕頭和戶房文吏走後,趕忙對著陳恒道:“大人,再過一個時辰,張尚德老先生就要上門拜會了。” 這可是縣內頭等的大事!陳恒點點頭,來送錢的張尚德昨夜就已入城,早就命人遞來門貼,約好今日見麵的時辰。 “我讓你寫好的契書呢?” 見到上峰發問,蕭平趕忙從袖子裡拿出文書。“下官一直帶在身上,請大人先行過目。” 陳恒將文書拿過,細細檢查一遍。見蕭平寫的,正合了自己的心意。忍不住叫了一聲好,高興道:“此事,當記蕭大人一功。” 這話雖然說的唐突,卻有講究。之前蕭平輔佐陳恒在縣衙的裡外事務,即是後者對前者的能力考察,也存著看看對方心氣的準備。 有能力的人,還要有耐得住性子的心氣。若是辦成優點事,就嚷嚷著功勞、苦勞,一定不值得大用。這段時間,蕭平任勞任怨不說,也十分沉得住氣。事情辦的漂亮不說,從沒有得意忘形之語。 蕭平能有這份定力,很讓陳恒欣賞。觀察到現在,他終於是準備大用此人,亦有將其納入麾下的意思。 蕭平聽到這話,亦是明白上峰的潛臺詞。當一個上級誇伱有功的時候,就代表自己要被重用了。他這段時間也看出來,陳大人是有心為民辦事的好官,前途更是遠大。這艘船要是能上,那肯定是要上的。加之陳恒為人處世的風格,著實對他的胃口。 蕭平馬上回道:“都是屬下份內之事,能為縣內的百姓做些好事,也算對得起屬下這身官袍。” 聞言,陳恒笑著不住點頭。生活中哪有那麼多納頭便拜的情節。真正有才能的人,內心都有杠秤。蕭平此話無非是說,縣令大人現在做的事情對縣內百姓有好處,他才願意馬首是瞻、蕭規曹隨一番。 陳恒也不在意他話裡的小門道,大家能往一個目標使勁就好。思索一番,他就道:“蕭主簿,去安排會客的事情吧。” “是。”許是改了自稱,蕭平在回陳恒的話,連大人之稱也省略下去,以示親近之意。 ………… ………… “大人,這契書可做真?” 張尚德拿著剛剛到手的契書,若不是上頭白紙黑字寫著,他是真有幾分不敢置信。 陳恒見了他的反應,也是納悶問道:“可是價格不對?” 不應該啊,陳恒在心裡泛起低估。大雍市麵上,一艘合格的水軍艦船,造價要十萬兩。而足以遠洋的貨船,售賣的價格都是八萬兩左右。這價錢,已經是把各種開支算進去,還能賺些利潤的正常價格。 這次各家所捐的錢兩,數額各不相同。同時為了豐富船坊的船隻種類,陳恒擬定了中型海船五萬兩一艘,大型海船七萬兩一艘。 如此價格,船坊的利潤空間當然沒多少,基本是賠本賺吆喝。可有了這些訂單,兩年內,船坊的工匠們都不用擔心沒事乾。陳恒看重的,就是這點。 “不不不。”張尚德古怪的看一眼陳恒。之前捐錢的時候,這位大人私下曾明言,會以海船的形式還給各家。他原以為四十萬兩,能到手四、五艘船已是極限。裡頭剩下的錢,縣令大人該貪,貪了便是。 若真要按照這個價錢,張尚德足以選上八艘貨船。算上原本手頭購來的海船,光他們山西晉商一家,隨時就能拉出二十艘遠洋船隊。這麼多海船去一趟南洋,能帶回多少財富利潤,實在叫人想想都有些心潮澎湃。 “不知這些船,什麼時候能到手。”張尚德實在摸不懂陳恒的路數,他不是沒跟朝廷官員打過交道,深怕其中埋著什麼釘子。海船要等個七八年到手,到時陳大人都已經調任,繼任者哪裡會在乎前任的許諾,直接翻臉不認人就是。 “兩年。”陳恒伸出手比劃,主動承諾道,“最多兩年。若是沒辦成,老先生大可去陛下麵前告禦狀。” 等到川沙廳的港口修築完成,鬆江府幾乎就是隻下金蛋的母雞,還是竄稀的那種。陳恒巴不得南來北往的海船越多越好,豈會在這種事情上較勁。 “不過我們有言在先。”陳恒繼續說道,“這批船價,是感謝諸位的捐錢義舉。等到船隻交付完畢,其後的船價亦會變回原價。” “正該如此。”張尚德點著頭,真要一直是這個價錢,他們晉商也不敢買後續的海船。 其後,兩人又商定了船隻的數量。張尚德有意選定七艘海船,他的意思不言而喻。空出的那五萬兩,陳大人你貪了就是。不然大家心裡不安心,深怕你背後要使手段、下套子。放心,我們都是成熟的大雍富商,此事誰也不會知道。 陳恒豈會接受這種賄賂,這裡麵的賬目,都要清楚羅列給李贄審閱。自己根本犯不著,為此事賠上自己的官途。 兩人經過一番拉扯,張尚德瞧出陳恒是真心如此,才算作罷。事後,張尚德隻好贊上一句“大人高義”。陳恒笑笑,全當笑納。 其實他知道自己才是占便宜的那個,手頭有了這批錢,船坊能開工,港口有民夫徭役,各家還不收自己的利息。別看要造的船隻多,可時長還有兩年呢,又不是一次性把船都交出去。隨之而來的賦稅,足以承擔兩年內的開銷。隻要熬過去這段時間,往後的錢,都乾凈的很。 兩方人笑飲過一杯茶,都覺得彼此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張尚德趁著空隙,介紹起此次隨行的家中子弟。 “這孩子是老夫不成器的孫子。”張尚德拉出氣宇軒昂的年輕人,“他以後會作為山西錢莊的主事,留在府城裡辦事。他年紀輕,辦事還不夠穩重。若是平日有冒犯之處,還請大人看在老夫的麵上擔待一二。” 已經開始著手培養下一代了嗎?陳恒在心中贊了一聲晉商的遠見家風,主動對年輕人道:“張兄一看就是沉穩之人,老先生一定沒少花心思親自教導。” “大人過譽了。”年輕人趕忙起身還禮,又說了些自謙的話。可等他跟陳恒論過序齒,卻發現自己還比陳大人要大上兩歲。 張尚德見到兩個年輕人的尷尬模樣,忍不住笑出聲道:“都說達者為師。陳大人年紀輕輕就能為朝廷辦事。青峰,你今後遇到事,還是要跟大人多多請教才是。” “老先生客氣了。”陳恒示意張青峰先坐下,又免不了問起山西錢莊的事情。 此事,還是要牽扯到晉商捐助的四十萬兩上。晉商遍布天下,常有言道:晉商走到哪,山西錢莊就開到哪的話語。 不過錢莊內部亦有等級,像京師、金陵兩地的錢莊,規模和存銀就會大上許多。其次的則是山東、姑蘇、餘杭等地的錢莊。 鬆江城本就有個山西錢莊,可惜之前的主事,隻是個尋常掌櫃。能調用的錢兩和額度都有限,這次來了個本家子弟,以後的規模肯定要往上抬一抬。 而那四十萬兩,也會從金陵的錢莊裡,慢慢往鬆江城運來。在古代,有能力大規模運輸錢兩的勢力,隻有朝廷本身。 相互約定好交易錢兩的後續安排,張尚德又留下了三萬兩白銀和五萬兩銀票,才帶著孫子離去。 ………… ………… 縣衙的事情才處理好,另一頭的阮家巷也接近尾聲。縣令老爺有意為童男童女贖身,各家主事推諉錢財一番,最後還是答應下來。畢竟五兩買入,二十兩賣出去。這筆錢到手,大家都能過個好年。 親自盯著發錢的流程,柳湘蓮內心都在滴血。這麼多白花花的銀子,就白白舍出去。若不是大人明言,這一步少不了,他才不樂意這麼乾呢。 見到各家主事都是眉開眼笑,柳湘蓮才恨聲道:“都點點,都好好數數。錢都沒少吧。別出了門再抱怨,可別管我不認賬。” “沒少沒少。” “柳班頭,縣令老爺真是青天大老爺啊。”眾人齊齊搖頭,又誇贊起陳恒的仁義。頭上有這麼一位善心大人,大家恨不得這樣的事情多來幾次。 你就笑吧,最好笑得大聲點。敬酒吃完,該給這些人吃吃罰酒了。柳湘蓮冷笑一聲,雙手叉腰道:“縣令大人有令……” 眾人一聽,無不收斂笑容,站直了身子。聽著柳班頭繼續喝聲道,“即日起,阮家巷各家青樓,再有十四以下的孩童出現。以拐賣人丁罪論處,罰八百裡流刑。” 什麼?!眾人簡直是五雷轟頂,當下急呼道:“班頭,柳班頭,不可啊!!” 這嚴令一下,以後他們阮家巷上哪找孩子去。紅顏易老,頭牌會被富商贖身,姐兒會嫁作他人。沒了後續的孩子接力,他們往後的生意還怎麼做。 “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柳湘蓮粗暴的搖頭,根本不搭理對方的抱怨,直接繼續道,“大人還說,若有碰到前來賣兒女的父母。你們將其引到縣內的救濟院,可得紋銀五兩。” “自己都想想清楚。此令,以後會寫在石碑上,立在四個街口。”柳湘蓮不容置疑的擺擺手,他知道對這些人輕易客氣不得,稍稍放寬些口風,就有人敢鋌而走險,“是要腦袋落地,還是要安安穩穩做生意,就看你們自己的意思。當然,你們要是想換個地兒也成。” 這叫什麼事兒,眾主事瞬間覺得手中的銀子不香了。可真叫他們出言反抗,又礙於周遭虎視眈眈的官兵,有些投鼠忌器。 親生父母賣兒賣女的事情,一直是大雍的灰色地帶。屬於民不告,官不糾的默契。天下總有過不下去的人家,總有子女多的丁戶。不然各家大戶,如何買到那麼多的下人丫鬟。 陳恒就算有心取締阮家巷的青樓勾欄,也知道此事,在當下不可能辦成。與其跟阮家巷的商人較勁,不如抓好年齡的紅線。 等到孩子們長到十五歲,多少有分辨好壞的能力。真要沒了求活的路,一心要進到煙花之地。陳恒也不會勸住乾涉,一口吃不成胖子,有些事慢慢來即可。 眾人百般求饒,見柳湘蓮還是不鬆口,才悻悻作罷。五兩銀子可以買一個孩子,卻買不到十五歲的少年少女。誰家養大這麼個孩子,五兩銀子都是不夠。 哎,這哪是什麼青天大老爺,分明是來索命的閻王爺啊。 眼見眾人就要沮喪離去,柳湘蓮突然喝住他們,“且住,各家走之前先把票據寫了。” 大家愣了愣,弄不明白這茬的緣由。柳湘蓮稍稍解釋一句‘去錢交人’的事情,眾人才醒悟過來。領頭的幾個思索一番,也知道不寫,怕是出不了這門,就跟柳湘蓮請教起格式。 處理完幾個帶頭的,柳湘蓮見其中一個人遲遲不願下筆,就皺眉喝問:“你遲遲不寫,可是心中對大人有怨言?” 這話聽著著實嚇人,大家以後還要在華亭縣混飯吃。此人忙搖頭,哭喪著臉道:“大人,我……我不識字!” 柳湘蓮也是無語,頭疼的扶額,怒聲罵道:“不識字,你開什麼青樓?” 這人聽著,心中更覺荒唐。我要是識字,我也不能來開青樓啊。 柳湘蓮也懶得難為他,找了幾個外人替相同遭遇的主事執筆,將前因後果寫清楚,又令他們按下手印,才放他們回去。 ………… ………… 臘月二十二,離小年已經沒幾天,陳恒終於在年前處理完所有商會的事情。這次除了山西晉商的錢莊升格外,徽商的錢莊亦派了個大管事過來,以後專門處理鬆江府的事務。 再過幾天,就是川沙廳的男丁回府城的時候。陳恒囑托縣衙的差役,讓他們遊街時,轉告城內的商鋪東家多備些年貨,以準備應對這批手有餘錢的人家。 從鬆江府城發出去的貨單,飛到揚州的數量最多。隨著秋浦二街的成功設立,雲集在揚州的男女工,正以誇張的速度生產貨物,賣往天下各處。 從揚州到鬆江的水陸兩道上,多的是奔走的行商小販。人人都想湊一湊鬆江府的熱鬧,亦有人知道此地縣令是自家的孩子,趕來替揚州狀元助拳。 現在的揚州城,正一步步轉型成製造大城。府城之間,權柄的過渡。揚州知府的心情如何,陳恒不得而知。他內心肯定是高興的,等到港口建設完成,鬆江府將成為江南的集散中心,興盛之勢近在眼前。 若是發展順利,再過個幾年。揚州跟鬆江,將手拉手往上攀一臺階。這份喜悅,讓陳恒今日見誰都是笑瞇瞇的。 黛玉瞧著相公發閑偷笑的模樣,心底亦是來氣。直接將陳恒捉來,跟自己商討年貨的事情。 “還是錯漏了些人家。”黛玉有些苦惱頭疼,這是她第一次持家。親戚間的走動來往,她這個當家主母,難免有顧慮不全的地方。 陳恒聞言,小心賠笑道:“還有誰家沒準備?” “京師和揚州的年禮,都已經備好發出去。要是路上不耽擱,長輩們在年前都能收到。”黛玉掰著手指頭,一家家數下來,“相公的兩位師長,我也是安排妥當。就是忘記相公的同年……讓妾身給忙完了。” 說完此話,黛玉怯生生的看向陳恒。與其說是忘了,不如說她對陳恒跟同年的關係,絲毫不清楚。裡麵有哪些人要走動,哪些人家需要備下厚禮。之前陳恒忙於外事,黛玉哪裡有打聽的空隙。 “怪我,怪我。”陳恒知道問題在自己身上,忙笑問,“夫人是如何想起這事。” “是溫大人托人送了賀禮來。”黛玉瞧著陳恒,有意提點道,“他這次送了三十張海豹皮,相公,可知原因?我們家也沒人用它來做靴子呀。” 聽到陳夫人的這句話,陳恒臉上泛起古怪的神色。溫彧這小子,送這玩意兒乾啥。他稍稍一想,才大笑的拍起大腿,道:“哈哈哈,我知道了,他是想求我的字帖。” 你可算是反應過來了,林黛玉著惱的看一眼他。又說道:“倒有一事,還得麻煩相公一趟。” 兩夫妻坐在軟榻的兩處,陳恒半靠在軟墊上,看著黛玉拿起一張張錢據,計算著今年家裡的開支。長形的方案上,紫鵑剛剛添過的茶水,還在冒著熱氣。 什麼功名利祿,又怎麼比得上眼前的合家溫情呢?陳恒笑了笑,痛快道:“夫人隻管吩咐就是,相公願為夫人效犬馬之勞。” 黛玉瞪了他一眼,從懷中拿出一百兩銀子。對著受寵若驚的男人道,“這不是給你的。”陳恒失望的點點頭,陳夫人忍不住輕笑,“這是給英蓮姐姐的,你可還記得賈大人的夫人?” “誰?!”接過銀票的陳恒愣了愣。紅樓裡姓賈的人,實在太多。他一下子真想不到黛玉說的是誰。 “是川沙廳那位。”黛玉咬著銀牙,思考著今夜如何對冤家下口。 “哦哦哦。”陳恒恍然大悟,是賈雨村啊。他忍不住奇道,“怎麼說起他了。” “你忘記了?上次你從川沙廳回來,賈大人的夫人,可是準備了禮物讓你帶回來。”林黛玉出聲提醒。 她帶著一頂亮紅色的圓帽,毛茸茸的帽簷貼著少女嬌小的臉蛋。配上少女雪白的膚色,微微發惱的神情,實在叫人喜愛的很。陳恒一時看呆了眼,片刻後,才笑道:“確實要回禮,這錢你直接給英蓮就是,何必讓我過一手。” “一說到家事,你就不願意動腦。”黛玉忍不住用手撐著下巴,不過她也知道陳恒公事繁忙。既然枕邊人抽不出精力,她隻能明言道,“一家人講個親近,更要講個恭敬……” 聽到夫人要長篇大論,陳恒連忙掀開毯子,起身行禮,打斷道:“夫人教訓的是,為夫省的了。” 見陳恒賣乖,黛玉索性饒了他一會,繼續說著家裡的安排,“等城外的街道修好,我準備買幾間鋪子下來。留一半給英蓮姐姐,將來她也好傍身。” 陳恒坐回原位,忍不住把手交叉疊在腦後,聽著夫人的字字家常。突然,他自個兒就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黛玉埋怨道,她剛剛也沒說錯什麼啊。 “此間樂,不足道。”陳恒搖著頭,得意的笑道:“難怪世人常說,成家立業後,才知道有個媳婦的好。哈哈哈,老話是有幾分道理。” “玉兒!” “啊?”見心上人突然橫眼,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黛玉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我們會好好的,一直白頭偕老的。” 聽到陳恒的溫言,黛玉總算是鬆了口氣,又紅著半邊臉道:“我知道,我們一家都會好好的。” 陳恒點過頭,突然又出聲追問著,“玉兒,我剛剛喊你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想什麼?我什麼都沒想啊。相公可不要誣陷好人。” “那你紅臉乾什麼。” “你管我。”黛玉的性子一發作,剩下半邊臉也紅了,看的陳恒更是哈哈大笑。 ………… ………… 臘月二十七,正是川沙廳徭役放假的日子,亦是川沙廳官署最後忙碌的時間。今日民夫就要啟程回府城,賈雨村帶著一幫人趕來相送。 期間所言,無非是叮囑大家回去過個好年。明年早些回來,別誤了工期。大家忙碌了一個多月,賈雨村給錢又爽快,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好不容易將這批人穩妥送走,賈雨村內心是既高興又擔憂。他初任川沙廳通判時,內心肯定有些不高興。可一個多月下來,見著川沙廳治下大興土木的模樣。賈雨村那點不高興,早就做雲煙飄散。 是個人,都能看出川沙廳的前景。這般使錢使力,賈雨村除了明白陳恒的決意外,也猜到陛下對此事的默許和贊同。 還有什麼事,比這個更能振奮人心。男子漢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想要施展抱負的權力,就得離決定權力分配的人近些才好。 已經搭上陳恒這輛馬車,又見識到對方籌錢辦事的能力。賈雨村也是心服口服,對陳恒爬到自己頭頂這件事,也不再心有抵觸。 心中有了這份贊譽,等他回到家中,就迫不及待的拉住嬌杏,詢問道:“馬上就要過年,你看,我們這次再送什麼禮,給陳大人和他家的兩位夫人?” 嬌杏出身自小門小戶,不懂得點到即止的道理。她瞧出相公的興奮模樣,想了想就道:“陳大人家風清凈,送貴重了怕是不好。要妾身說……”她想了想當年甄士隱引來送往的門道,“不如送副老爺的字帖怎麼樣?” 賈雨村忙搖起頭,“不可不可,陳大人以書法見長。他那一手字,已經登堂入室。我再送字,豈不是獻醜,真是丟死人了。” “正是因為陳大人以字見長,才好送些字攀交情。”嬌杏乾脆答道,“老爺若是真心想跟陳大人打交道,又何必擔心獻醜之說。” 賈雨村聞言一愣,他現在是聽懂嬌杏的話了。這是讓他拿出官場下屬的姿態,借此引出陳恒攀談的熱情,給兩家的今後往來打下基礎。 可真的要對昔日學生,這般殷勤低下嗎?賈雨村愣了愣,心底隱隱浮現一絲不悅。 到底是枕邊人,嬌杏亦清楚賈雨村的性情短處。這人好麵子,也有才華和抱負。更少不了文人的識時務和軟弱性,身上有幾分傲骨,骨氣卻不多。 她想了想,就勸道:“老爺覺得你跟這位陳大人,今後誰的官大些?” 這還用說,也不看看賞識陳恒的人都是誰。鬆江知府的位置,到現在都空著。誰不猜測,是不是陛下有意留給陳恒的。 賈雨村心中一想,馬上轉過念頭來。找昔日學生請教,是有些丟人。可找未來首輔請教,那不正顯得自己眼光獨到嗎? 他心中一喜,拉住嬌杏的手,高興道:“夫人真有女中豪傑。” ………… ………… 臘月三十,建平四年的最後一天。府城內已經張燈結彩,處處洋溢著熱鬧勁。城南的街頭多的是舞龍舞獅的遊行隊列,各處廟宇亦少不了上門的香客。街頭巷尾的熱鬧,從早上開始就沒停過。 今日要去城隍廟祭祀,陳恒一早就換上嶄新官袍,在縣衙各處閑逛。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由黛玉準備的年禮,昨日都已經發放給下屬們。禮不多,重在一個心意。 縣衙的官吏,見到自家老爺無不拱手道賀。過去的幾個月裡,華亭縣內的變化確實大。這些變化是誰帶來,大家作為鬆江本地人,心裡都是門清。 “今天都早些回家吃飯,晚上帶著家人去城隍廟一起熱鬧熱鬧。”陳恒對著往來的屬下,一一吩咐道。 “大人,到時可要撒禮錢?”有人出聲問。 “圖個來年的好彩頭嘛,自然是要的。”陳恒大笑一聲,直接揭了謎底。“今日留下來公乾的人,晚上記得去後頭一起吃飯。” 眾人當然不會拒絕知縣的好意,才笑著答應下來。戶房的門口,就急匆匆的跑進來柳湘蓮,對著陳恒跟信達道:“你們倆怎麼還待在這,快走啊。今日街上都熱鬧瘋了,到處都是人。烏泱烏泱的,哈哈哈,瞧著就讓人高興。” “我要出去了,百姓可就鬧不起來了。”陳恒苦笑一聲,什麼與民同樂,都是狗屁。真到了這種大節日,父母官最好的舉動,就是躲在角落裡,別打擾老百姓自己高興。 在信達的竊笑聲中,柳湘蓮揚眉笑道:“也是。那我不管你們倆了。街上人太多,我再尋些幫手去維持場麵……” 這人來去,真是跟風一樣。陳恒都來不及打聽街上的熱鬧,柳湘蓮已經提著刀,再次沖入風雪中。 八千字,補一下昨天的。年底工作事情多,我昨天忙到十點才回來,連晚飯都顧不上吃。給大家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