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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從金陵書院走出來的陳恒,在辭別送行的師生後,馬上就被一個異邦人攔在道上。
  “陳大人,陳大人。”異邦人也算陳恒的舊相識,是荷蘭使節範誌成的繼任者李華。倆人前些年,在鬆江打過不少交道,陳恒對李華倒也不算陌生。
  他不在京師,怎麼在金陵這地頭?陳恒在馬凳上停住步,復又走下來,朝著伸手攔客的柳湘蓮點點頭,才對來人沉聲道:“倒是久違了,李大人。”
  李華剛剛混進金陵書院,聽了陳恒半日的講學,正有一肚子話想說。見陳恒肯為他留步,馬上回道:“夏日正好,煩請大人陪在下小走幾步可好?”
  想著自己離任在即,陳恒亦覺得私下聊一聊,也無傷大雅。他看了柳湘蓮一眼,索性就背負雙手,陪著遠客信步街頭。
  今日陳恒出門,沒帶知府儀仗,更未著正式官袍。若不是有一乾護衛跟在身後,旁人見到豈能認出此人正是金陵知府。
  “還未恭賀陳大人高升,此去京師,說不好就要直入六部中樞,布政天下。”
  說正事之前,李華這個大雍通,用起國人更喜歡的方式交談。
  陳恒輕笑一笑,算作答復。官做到這個份上,早已煉就他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
  他思緒稍轉,倒沒想到荷蘭使節對大雍事務竟然如此關心。
  調任的旨意,半個月前才到達金陵。府衙裡更有不少官吏,還被蒙在骨裡,這個李華的消息渠道,倒是快得很。
  嚴格說這次調任,是有點突然的。陳恒先是在鬆江擔任兩年知府,其後三年才升任金陵知府。
  連林如海都覺得,自家這個女婿會在金陵紮根數年。這才等辭官後,忙拋下京師、蘇州故居不住,帶著賈敏來金陵陪一陪外孫。
  誰能想到,才乾滿一個任期,連考評結果都沒等到。李贄就急不可耐的將自己召入京師,陳恒不知自己此次入京會擔任何職,對李華的恭賀也就淡而視之。
  李華瞧出陳恒的冷淡,也沒太放在心上。他特意等在書院門口,隻因最近大雍水師在夷州附近的海域,頻頻跟荷蘭艦隊起摩擦。
  李華有意為此事說和,又點出前輩範誌成擔任使節時,兩國的友好交流。追古思今,李華一再跟陳恒強調,兩國情誼源遠流長,完全沒必要兵戎相見。
  陳恒從頭聽到尾,知道李華沒對自己說實話,索性也說起虛詞,“此事不歸我一個地方知府管。李大人真正要找的人,該是朝中閣老,或是福建巡撫。”
  “陳大人怎麼還跟我打起官腔,您是應天府尹,順天府下就以你為長。由您替我出麵說上幾句,不比我跑斷腿、說盡好話,來的更有用?”
  李華使勁給陳恒戴高帽,按他的說法也能理解。整個大雍官場,隻有順天府和應天府的知府,位列從三品。
  陳恒如此年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能擔此要職。論上一句對朝廷政局的影響力,絕對不在福建巡撫之下。
  可惜陳恒看出李華在對自己打馬虎眼,更加不願搭理對方。這幾年,隨著大雍人踴躍出海,雙方來往的越發頻繁緊密。大雍朝廷對歐洲諸國,也不再是一無所知。
  李華這次來的如此急切,不僅僅因為夷州海域的摩擦。更是臥薪嘗膽數年的不列顛人,準備再來一次英荷海戰,重新奪回海上霸主之位。
  相比起故弄玄虛的李華,不列顛人這次就識時務的多。早在動手前,就直接派人來京師秘密商談。
  隻要朝廷這次不選擇站邊,不列顛人無條件支持大雍收復夷州,更願意派遣船隻一同整治東瀛。
  跟不列顛人的低姿態一比,荷蘭人這些年就有些得意忘形、自視甚高了。
  還想靠一紙盟約,繼續穩住夷州局勢。等自己打贏不列顛後,再來撈南洋的油水?
  陳恒信步悠悠的走上一段路,見李華還是拿著往日交情糊弄。想著自己府衙裡還有一堆事,直言道:“李大人,在下公務繁忙。若無別的事,請恕在下先行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