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類文明的第三十千年。 如今大多數人已忘卻了這世上的歷史,大多數人已淡去了大部分,應有的憤怒和仇恨。 所剩下的隻有死亡,野獸,寒冷和痛苦。 芬裡斯就是這樣的地方,芬裡斯應是這樣的地方。 在芬裡斯的島嶼上,用皮毛和木頭鑄成的長屋中,古老的聲音從一位看起來僅25左右的年輕人口中說出。 那是復雜且有趣的詞匯,可以追溯到人類文明的早期,被銘刻在巴別塔上的靈言,被一位金色的巨人,殘酷毀滅的靈言。 下一刻,長屋被透明的薄膜覆蓋,靈能,或者說是符文魔法,一定程度上,將致命的寒冷驅散。 而那個年輕人隻是看著完全封閉的窗口,仿佛可以看到那窗外極夜中,永不停息的暴風雪。 可讓他頭疼的東西並不是天氣,他已經習慣了這些東西,在上個萬年開始,他已被困在這冰雪牢籠許久了。 如今他有了新的麻煩,那是頭野獸,或者說是人類,也許兩麵皆有。 同時他還很稚嫩,充滿了他的狼母被同族殺死的仇恨。 不過準確來說,他的母親也是人類。 因為芬裡斯沒有狼。 這位年輕人此刻看向自己的麻煩,那是個被困在鐵籠裡,身上困著鐵鏈,大概14歲左右,蓬頭垢麵的孩子。 他不斷掙紮,身體上到處都是被毆打,割開的傷口,但大多數已結痂,這讓人難以想象。 狩獵隊花了許多時間才製服這隻野獸,部落的國王恩吉爾看出了這個小家夥的不同,並把他給了這位年輕人。 老師,是個多麼沉重的稱呼,雖然經歷了數萬年的歲月至今,可這個年輕人並不會教學。 他半蹲下,貼上鐵籠,低聲的說。“狼的孩子,你叫什麼名字,我是納塔爾,符文牧師,指導之人。” 可回答他的是嘶吼和抽動,這個身體上還未有衣物的野人,用那些不滿表達了人類對他所做的事情。 納塔爾搖頭,後退了一步,看來理解和冷靜才是其需要的。 他開始很自然的拿出古老的牛皮紙,閱讀上麵的內容,在數萬年中,這本書已經被他翻閱了成百上千次。 而他還有一書櫃這樣的寶物,使他成為了整個芬裡斯最有知識的個體,他曾指導人們鍛造鐵器,鑄造房屋,學習符文。 也曾當過這群野蠻人的國王,但也體驗過被推翻下臺的感覺。 而因為芬裡斯的板塊變動,這整個書櫃的知識也不知丟失過多少次,不過無所謂。 那些東西都在他的腦袋裡,隻要能閑下來,納塔爾就會再次把那些東西寫出來。 可此刻,他看到那個野人正在盯著他閱讀的動作,納塔爾此刻來了興趣。 他將一本比較簡單的書,記載了語言邏輯和社會學內容的百科遞過去。 他本想這隻怪物會撕開書頁,大快朵頤,可他居然真的停下動作,用靈活如犬的舌頭翻頁,雖慢卻真的閱讀進去了! 納塔爾此刻感覺詫異,但也是繼續讀書。 他習慣時間從身邊流過,甚至一度忘記了自己這裡還有個客人。 他不會死,不會老,而漫長的生命帶來了知識,知識又組成了力量,力量卻隻為他帶來痛苦。 清楚太多,讓納塔爾對於凡俗的事情難以提起興趣,甚至一定程度上褪去了部分人性。 能滿足他的隻有知識,以至於他看書就會陷入類似於冥想的狀態。 他不需要太多東西,他隻需要享受知識從身邊流過,從眼球和視覺神經上跑過。 就算看過成百上千次,他依然可以津津有味,以至於他沒有注意到,牢籠裡的野獸此刻已經看完了全本的百科。 當奇怪的躁聲把納塔爾喚醒,他看到那牢籠裡的野獸時,他已經變成了人。 他開始用鐵鏈遮蓋自己的生殖器,開始試著用聲帶發聲,開始發出支支吾吾的低沉聲音。 這可有趣,有趣極了! 沒有真正的人可以做到這樣的事情,那麼他必然不是人,而是一個更加獨特的東西。 凡人想要超凡,必然需要時間,那是龐大的,漫長的,奢侈的。 而他,一開始就具有凡人所不具備的學習能力,寒風無法殺死的體質。 一本書,就像撬開鎖的鑰匙,而納塔爾此刻正在目睹寶庫的開啟。 這是他漫長生命中都沒有經歷過的事情,一個野蠻人成為文明人,僅僅過了幾個小時。 當麵前的這隻野獸停下蠕動,他用生疏的低哥特語說著。 “我叫,黎曼努斯。”
第1章 芬裡斯(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