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衍太子一行十餘人在清晨的暮靄中離開了碧湖山莊。臨行前,他吩咐行動不便的尹朝安飛鷹傳信給朱雀首蕭慎,晟衍太子要天合地裂的四位高手提前進入落羽森林東北的落花浦等候他的消息。潛龍策的飛鷹日行千裡,他料想最快三日之內就會有人陸續趕來。倘若真的發生什麼不測,他們在林中應當能糾纏一段時間,而天合地裂在落花浦則更方便照應。 落花浦是九曲墨玉支流萬息川上的一個小鎮。古族傳說,一位女子的夫君在打漁時不慎落入河水,女子聽得消息赤著腳一路跑到河邊,她苦苦哀求河川之神將夫君送還給她,可冷漠的河神卻絲毫不為所動。族人在河邊修好了神祠便繼續向北遊居,而這位美麗的女子卻不肯離去。她日復一日的跪在河水邊祈求河神,曾經的秀發已是一片花白,一根根發絲散落在河岸幻化出了一株又一株的桃木,她的淚水飄灑在空中變成了一朵又一朵的桃花。河神縱使無情最終還是被這女子的誠心感動,就在他要將女子的郎君送上河岸的時候,思念過度的女子卻倒在岸邊長眠不起。河神悔恨自己沒能早點答應女子的請求,便忤逆天條改動了水道,讓曾經波濤洶湧的川水萬年波濤息止。女子倒下的地方,每年春天桃花開了又落,後人為紀念這美麗的女子和他的郎君,便把這個地方命名為落花浦。 落花浦的水流十分舒緩,自然而然成了大陸西部的一條重要水道。近幾十年來,很多古族商人經莫心城把貨物送到這裡,又裝載上船借水路分送到西部的各個城鎮,每日匯集而來的各路人物錢貨,讓這座昔日的平凡小鎮蛻變出了如今這熙熙攘攘的大氣象。 莫心城少城主莫釗的獨子莫知途早就聽說這距莫心城不太遠的鎮子是個繁花錦簇的好所在,特別是每日黃昏過後便人流竄動的落花集,據說比風鑼巷還要精彩三分。這日,他背著父母悄悄從城中溜了出來,一路策馬狂奔終於在傍晚時分趕到了落花集。 落花集市就設在河邊的一條商鋪雲集的古道上,雖不過黃昏時刻,各家店鋪門前已經張燈結彩,就是推車販賣的小商販也都掛上了通紅的燈籠以來招徠客人。桃花不在彩花在,太陽落山,這裡卻依舊火光通明,儼然一座不夜之城。 這位在莫府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平日難得出府遊玩,便是到了冼星樓風鑼巷也都有專人伺候飲食,他幾時吃過這些平民百姓的小吃,莫知途望著這一整街的人間煙火,眼裡都快流出口水來,“糖人要買來舔一下,燒肉餅也要咬上一口,豆花冰更是要呑上一碗。” 其實莫知途沒有運用極心術的能力。他爺爺雖然對此並未多說什麼,父親莫釗卻視他為孽子。他也曾試圖修習些別家武學討父親歡心,可是莫心城少城主的兒子無法使用極心術對莫釗而言是絕大的恥辱,他無法接受這個兒子,也無法改變他是自己兒子的事實。莫知途在父親冷漠的眼神中看到了絕望,他便索性破罐子破摔每日無所事事在家中對下人呼來喚去。久而久之,他的父親對他更是疏遠了,而他也活的一日比一日更像是個紈絝。他知道自己在家族中已然是個笑柄,他二叔莫錚看他的眼神裡都帶著些許鄙夷。 他小小年紀便承受了來自家族的巨大壓力,這讓平日看似放蕩不羈的莫知途眉宇間多了一絲同齡人少有的憂鬱之色。就是在這光色飛舞的落花集裡,莫心城上的陣陣江風似乎也隨時會從腦後侵襲而來,他突然覺得好冷,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那就今朝有酒今朝樂吧。”莫知途如是想,甩了甩頭,他要拋掉莫心城理的一切煩惱,在這落花集裡放肆逍遙。 他左手攥著糖人,右手捏著肉餅,一路左顧右盼。忽然,他瞥到茶館二樓屋簷上一個素衣姑娘正朝著他笑,那姑娘一頭短發,明眸皓齒,兩個淺淺的小酒窩讓他的心一下子陷了進去。 “你是在笑我嗎?”他抬起頭傻傻的向那姑娘喊道。 “笑的就是你,鄉巴佬!”小姑娘一點也不示弱。 “你說誰是鄉巴佬!我看你這一身衣服才像是個村姑呢!”莫知途使出了紈絝罵街的本領。 那小姑娘突然飛身而下,輕盈的像雪花一般飄落在他的麵前。 “你說誰是村姑?看你還敢不敢再說一次。”她用指頭抵在莫知途的鼻子上,隻輕輕一按便讓莫知途不自主的退了兩步,一個重心不穩硬生生倒在了身後的雜貨攤上。 雜貨攤老板急忙跳出來,他扯住小姑娘的衣服,那姑娘雪白小臂上一個六棱雪花的印記恰巧被莫知途看到。 看到莫知途踉踉蹌蹌的站起來,攤主人又一把抓住了莫知途的衣領。 “你們兩個小冤家,今天的買賣全砸了,快賠我銀子!”這人兇狠狠的說到。 莫知途手上的糖人早已碎了滿地,右手卻還緊緊掐著燒肉餅的一個邊角。他正要從懷裡掏銀子給那老板,隻見小姑娘卻又是一指將雜貨攤老板推出了丈許遠。 “傻子,還不快跑!” 她話音剛落,莫知途就感覺自己好像小雞一般被她牽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小姑娘把他帶到石橋邊方停了下來。 “你怎麼不要我賠錢給他。”莫知途問她。 “誰叫那人那麼兇,都快把我的衣服扯破了。這可是我娘給我縫的新衣服呢。” “你家住在哪裡啊。我叫莫知途,從莫心城來的。”莫知途問到。 “我家遠著呢,從這裡得走上一兩個月。你真是莫心城來的?” “騙你乾嘛。” “我聽說莫心城很是繁華,你怎麼好像連糖人都沒見過似的。“小姑娘天真的問。 “鳳鑼巷裡見倒是見有人賣過,隻是,隻是沒吃過。”莫知途有些不好意思,“沒吃過”他隻是低聲帶過。 “你家裡沒錢買糖人?那你買肉餅的錢難不成是偷來的?”這小姑娘卻不依不饒。 莫知途知道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便岔開話題:”你一個人來這落花浦做什麼?“ “小時候我聽爺爺講過落花浦的傳說,我想看看那傳說中的桃花樹和平靜流淌的萬息川。” “你也聽過那個故事嗎。我娘說那些都是騙人的,這世上根本沒有河神。”莫知途很認真的對小姑娘說。 “那不是騙人的。不然你說這萬息川的水為什麼像嬰兒一樣寧靜。我一路下來,看到那九曲墨玉好要要吃人一般。”小姑娘立刻反駁道。 “這麼說你是從北邊過來的嘍。” “我沒說。我隻說路上看到過九曲墨玉。” 莫知途覺得這小姑娘雖然有點蠻橫,但性格卻頗為可愛,尤其是她羞赧的樣子,紅紅的臉蛋像是顆剛起熟的桃子一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你叫什麼名字啊。今晚又要住在哪裡?“ “我,我叫冰兒。我跟家人走散了,這幾日都住在樹上。如果能找到一顆大槐樹,那一夜可就睡得舒服了。” 莫知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個小姑娘怎麼能睡在樹上。 “天色已晚,我也趕不回去了,要不你隨我一起去城裡的客棧落個腳?總比在樹上要舒服些。” 小姑娘想了想,又看了看莫知途,稍微猶豫了一下才說:“那好吧。可我要住醉柳居,我聽叔叔說他們到了落花浦會先到那裡落腳。” “我也是第一次來這個鎮子,要不先去打聽一下醉柳居在哪。”莫知途這回是真的把莫心城忘得個一乾二凈,他不知道,現下莫府因不見了他已是雞犬不寧。 莫知途打聽了一路才終於在鎮西找到了醉柳居。那是一個不大起眼的小客棧,上下三層隻有一兩間房漏出些許燭光。小二見走進了兩個年紀不大的孩子,走上前問到:“二位客官這是要住店?” “對,給我們兩間上房。”莫知途霸氣的回到。 店小二略有疑惑的看著這兩個孩子,他特別注意到小姑娘左手腕上那隻紋路奇特的銀色手環。 “好嘞,上房兩間,兩位隨我上樓。” 莫知途回到房中,滿腦子想的還是那個叫冰兒的女孩。她究竟從哪裡來?到落花鋪做什麼?又要到哪裡去?他的腦袋裡跑出一個又一個問題,他跑馬一天又在落花集上玩了好久,終於還是倦了,在冰兒的酒窩裡,莫知途昏沉沉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