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玄黃氣在經脈中遊曳,流經中府,自靈墟匯入天樞,完成最後一個小周天後化為一股精純真元灌入氣海內。 “海水”於是上浮了些,將沉浮於海麵上那座恍若玉質的虛幻雕樓又托起一分。 早課便算上完成了。 遊逍睜開眼,望著天邊漸漸消散的紫氣,滿意的略微活動了下僵硬的脖頸。 修行一途,晨接紫氣,暮引丹霞。 自打三年前由先師引入仙途,他日復日、年復年,早課晚課須臾不敢懈怠,方在如今不及二八的年紀,將功法推入第四層,邁入凝元第四境。 散修出生的少年,雖入道不過三載,也算是明白了修行艱難。好在他身具火、土、木三係靈根,雖然比不得那些天靈根、雙靈根的天才,好歹也算是有真靈根在身,天賦算不得太差,加之先師悉心栽培傳承衣缽,如今算是勉強擁有闖蕩修仙界的資本。 遊逍的師傅道號甲木道人,是一個實打實雲遊四方的窮散人。在一百二十八歲那年心有所感,遂知天命,四方尋覓,於昭國玉溪城街道將流浪的幼年遊逍直接擄走,傳承衣缽。 而遊逍也不負所望,三年打磨肉體,兩年熬練經脈,遂在一枚沖脈丹的幫助下,破開先天之境,一舉入凝元。 甲木道人見此生最後一件大事已畢,心懷大暢,痛飲三天,一命嗚呼。 守靈三年,少年也覺得是時候該離開這貧瘠的荒山野嶺了,於是挑了個黃道吉日,收拾好家當,拜別了墳塋下的道人,頭也不回下山而去。 少年在世俗隻有兒時流浪的經歷,麵對看不清前路的茫茫未來,心裡也是暗自打鼓。 經常在心裡叮囑自身萬事小心,將來不管是仙運亨通,證道元丹,還是碌碌無為,泯然眾人。 總之,不能將自己這條小命給丟咯。 當清晨最後一縷朝霞也散去,溫熱的陽光灑在遠方山道,在路麵激起片片粼光,遊逍跳下了打坐的巨石,略微整理一番儀容,繼續向著前方踏步而去。 他兩條腿上各貼著兩枚黃色符籙,雖然隻是最低階的“禦風符”,腳程也是極快。 逢山過山,遇水涉水,日行一千,夜行八百。 “禦風符”在世俗界還有個別稱,號做“神行甲馬”。別看隻是修仙界最為低端的符籙,對於散修來說,也是頗為珍貴,遊逍能夠奢侈的用來趕路,還是得利於甲木道人多年栽培,現如今他已經可以熟練製出數種低階符籙。 甲木道人遊歷天下,向來奉行技多不壓身的道理,所學甚廣,製符、丹鼎、煉器、陣紋都有所涉獵,但也確實都隻懂些皮毛。 當然,最後這些“皮毛”也都被老道士囫圇吞棗的塞給了遊逍。 …… …… 當日月循環交替了四輪之後,遊逍抵達昭國扶風郡最北部的風陵城。 風陵城位於昭國扶風郡北端,因為水脈發達,盛產多種水果而名聲顯赫。在風陵城西南方向不遠處,有一座名曰小寰的靈秀山峰。 此峰常年雲霧裊繞,煙霞蒸騰,有人言之鑿鑿聲稱在峰上見過有仙人坐而論道。 再加上這小寰峰確實頗有些邪異。不僅峰上雲霞常年籠罩山腰,而且凡人一旦走入雲霧內便會徹底迷失方向,運氣好些的還能僥幸尋到下山的路,運氣差的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久而久之,這座小寰峰便成了凡俗口中仙人隱居之地。 遊逍自然是個知道內情的,這小寰峰雖不是什麼仙人道場,卻是昭國西南數郡散修聚集開法會的地方。 而他遊逍不遠千裡奔波至此,自然也是要參加這個小寰法會,為此,他可是著實好生準備了一番。 …… …… 在城裡的包子鋪吞了兩屜肉包子,遊逍便馬不停蹄上山而去,算算時間,現在這小寰法會不過剛開兩天,時間倒也正好。 山腰上的迷霧不過是些粗淺禁紋,為難一些肉眼凡胎的俗世之人也罷,倒也難不住他。不過,遊逍卻也沒有貿然一頭鉆進去,而是在遠處大樹下打坐觀察了好一會兒,果然發現偶爾有修者打扮的人麵色平靜踏入霧中,他這才放心的走入。 踏著修仙界人人都知的北鬥天罡步,遊逍走出了迷霧。 迷霧之後是一片非常開闊的平坦地段,一塊塊青石板鋪成寬闊的道路向著前方蔓延。 沿著山道復行數百步,眼前豁然開朗。 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條縱橫交錯宛如市井的街道,街道兩邊沒有多少建築,反而擺滿了一個個攤位。 有的講究些的攤位上有些桌椅板凳,擺放的物品也稱得上是琳瑯滿目。有的攤位則非常隨意的隻一塊油布鋪在地上。 這些個攤位上或有人閉目打坐,或有人賣力推銷。 街道中打扮各異的修行者走來晃去,有人還不時和攤主討價還價。 恍惚間不禁讓遊逍以為還在山下風陵城中。 荒山野嶺走出來的遊逍何時見過這種陣仗,一次性見到如此多修者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新奇感。 但很快便壓抑住興奮之情。 遊逍心知出門在外不能露怯,隻是個恍惚間麵色便已經恢復平靜,任誰也沒看見少年方才眼中閃過的驚異。 邁著輕鬆的步伐,少年開始慢悠悠的逛了起來。 此刻正是補充見聞的時候,他一個攤位一個攤位的駐足觀望,不肯錯過任何一個物品。也不多言,隻有遇到實在好奇之物才會偶爾開口詢問。就這樣花了小半天時間,便將整個集市逛了個七七八八,相信任誰也不能看出他是個剛下山的修行菜鳥。 此時他才明白,說是舉辦什麼法會,這些個落魄散修又有什麼道法真傳能夠用來交流的,整個法會如今已經演變成為散修之間打探消息與交流物品的集會了。 那些個符紙、符筆、靈藥以及各種煉器材料看的遊逍眼熱,更有成品的符籙、靈丹不時的誘惑著他,不過這些個成品寶物,每一件的標價都讓囊中羞澀的遊逍自慚形穢。 期間,遊逍更是看到了一件中階法器在售。 那是一柄通體黝黑的飛刀,刀身在一名黃發青年真元加持下轟鳴不止,刀刃更是寒光四射,一眼望之,絕非凡品。 在修行界,低階修者與人爭鬥主要便是依靠法器,而法器的品階,自下而上分為低階、中階、高階、超階四個等級。 每一階差距都極大,隻有潛力巨大的法器才能在機緣巧合之下完成進階。 有趣的是,符籙之道的等階劃分與法器相同無二。 當然,對於符籙這樣的一次性消耗品,自然不存在所謂進階一說。價值相比較於同階法器也就自然要低的多。 隻要是法器,價值都不會低。 像遊逍這種窮散修,全身上下也隻有一口甲木道人相伴一生的桃木劍,還是一件最低階的法器。 這柄劍與老道士一同埋了三年,遊逍臨近下山前夕,在一番思想鬥爭之下又將其刨了出來。 那柄黑色飛刀即使在中階法器中也是個相當亮眼的存在,一經展出便引起轟動,幾乎半條街道的修者都圍了上去。 不過標價三百塊元石的價格,也成功嚇退了很多人,其中自然也包括遊逍,他下山之時就連住所的米缸都搜刮了個遍,也才不過得元石一十有二。 不過遊逍倒也不急,他來這裡是來做生意而不是做看客的。 尋得一人氣頗佳的地段,遊逍自腰間芥子袋中扯出一張油布,又陸陸續續取出數十張符籙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此次小寰峰之行他在半年前便做好了打算。 半年時光耗盡丹砂、符紙,得靈符四十有三,俱是禦風、火羽、土盾、碧藤四種低階靈符,也是現如今遊逍僅會的四種五行道法。 非是他悟性不佳,實是甲木道人的收藏太過於淺薄。 遊逍本還待取出更多符籙售賣,不過略微想了想便打消了這念頭——咱畢竟年紀輕輕,還是低調些好,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窺伺。 對於低階符籙,遊逍的製符術倒也稱得上一聲優異,雖然種類不多,但所製之符表麵靈光四溢,品質上佳,因此大受歡迎。 不消盞茶時間,數十張符籙竟售賣乾凈。 對此,遊逍心裡不禁感嘆還是有識貨之人,要知道當初他尚在先天之境時,便能未掌元氣,先通符紋。 對於製符、丹鼎等輔助修行之道,他有著令甲木道人驚訝的天賦。 見自己的作品如此的受歡迎,遊逍有些誌得意滿,在一枚枚元石進賬的刺激下,他終究忍不住又掏出了數十張靈符,隻給自己留下不到二十張備用。 即便如此,在一眾修者哄搶之下這些符籙也是很快消耗殆盡,大發一筆橫財,得靈石過百,引來了周邊數個做符籙生意的攤主注目。 在遊逍又一次摸向芥子袋時,自四周射來的目光仿佛有了熱量,遊逍突然冷靜了下來,雙頰像是被涼水侵濕般溫度驟降。 知道自己有些過於冒失,遊逍不動聲色的略微拾掇一番,便在幾道含義不明的目光中撞入人群,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