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那個小團體四個人,小學畢業後隻有我和胖子繼續讀初中,大鵬和亮子都輟學了,大鵬輟學的原因很純粹,就是不喜歡學習,不喜歡學校的束縛,他想在社會上混,像浩哥那樣。 亮子不一樣,亮子的學習成績還算可以,輟學的原因更多是因為家庭。亮子爸爸以前也是國企職工,在那個欣欣向榮的年代,我的父輩們還沒有為生存而奔波的壓力,他們總是喜歡聚在一起閑聊,亮子和我是鄰居,每次見到亮子的爸爸,他總是笑瞇瞇的,很隨和,喜歡逗我們,他下崗之後沒有什麼營生做,隻能去蹬三輪拉腳,從那之後他臉上更多的是疲憊和麻木,也可能是因為下崗以後的生活讓他感覺到無所適從。 平州市這個小縣城,有十幾萬常住人口,除了政府公務員之外,有大幾萬的人都是原有各國企職工,各國企倒閉或被私人承包之後,很大一部分沒技術沒本錢做生意的人都選擇了蹬三輪掙錢,蹬三輪是最普遍也是最容易做的營生,因為你隻要有一膀子力氣就行。平州市的三輪車和BJ的三輪車不一樣,平州市的三輪車,是板車,乘客做的位置可以向前方平,放平時候就是一個大平板,小時候總能看到,蹬車師傅呼哧呼哧站著蹬車,平板車上麵坐著五六個乘客,就算是這樣的載重量,從平州市的最南邊到最北邊,十幾公裡的路,也就隻能掙到三四塊錢。如果遇到城管罰款,或者晚上遇到搶錢的,那麼一天辛苦就白費了。 在平州市,蹬三輪這個職業是最底層的,最不受尊重,也是最讓人瞧不起的職業,那時還有個順口溜形容這個職業“走大街,竄小巷,兩個卵蛋磨錚亮”。我清楚的記得,在初中學校門口,幾個小痞子,為了不給乘車錢,故意找茬扇了蹬三輪師傅幾個嘴巴子,罵罵咧咧的讓蹬三輪師傅滾,盡管那個師傅可能和小痞子年齡差不多,盡管可能那個小痞子的父親或者親屬也是蹬三輪的。 我還記得我爸爸曾經也罵過三輪車夫,具體什麼由頭不記得了,盡管三輪車夫可能是下崗工人,我爸爸也是下崗工人。 在平州市特別是鼓樓街,讀完小學就輟學的孩子很多,大多是因為家庭不富裕,想讓孩子早些進入社會,早點為家裡掙些生活開銷,當時在平州市,到處可見十五六歲的孩子,在學理發,學修BB機,學修摩托車,在商場當保安,亮子就是其中一個,輟學之後通過關係找到了一個商場的保安工作,也算是為家裡減輕了負擔。 我上初中之後沒有和胖子分到一個班,由於我內向的性格,很快交到新朋友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所以每到周末的時候還是會找他們三個一起出去玩。而我和大鵬也經常會在學校門口見麵。 輟學之後大鵬也留了陳浩南那樣的長頭發,胳膊燙上了幾個煙疤,煙疤的旁邊用鋼筆水刺上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忍字,也難怪會歪歪扭扭,這樣的刺青都是小痞子自己用縫衣針沾鋼筆水自己刺的,我也能看出來那個忍字是大鵬的字體。 大鵬他們總是混跡於四中附近的遊戲廳和臺球廳。學校門口的小賣店就是他們的一個據點,他們經常在那裡賒煙抽,然後再找學校的學生要錢還上。這也是為什麼小賣店會接納他們這樣的小痞子長期在那裡待著的原因。 當然,自從大鵬和浩哥混以後,我就沒有再被小痞子要過錢。大鵬總是會在放學的時候蹲在小賣店前麵抽煙,同時他會死死的盯著走出校門的學生。一般學生看到大鵬這樣的人在門口,都會在和他眼神交叉的時候,躲閃開。要是有哪個傻呆呆的敢和他對視,那麼接下來迎接他的可能就是幾個嘴巴子。 一般都是這樣的場景,小痞子會問“你愁啥呢?”其實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沒有標準答案,卻有同樣的結果。 如果你說我沒瞅啥,他會接著說“那你剛才瞅啥呢?你挺牛逼啊!”接下來是幾個飛腳,幾個嘴巴子。如果你不回答,當作沒聽到,他會說“你挺裝逼啊,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啊!”接下來也是幾個飛腳,幾個嘴巴子。這個技能相當於小痞子的標準技能,像大鵬這樣有天賦的人,學習這些東西還是相當快的。 那時候我覺得大鵬越來越帥了,特別是他邊抽煙邊欺負人的時候,他那長頭發總會擋住眼睛,每當頭發擋住眼睛他都會甩一下,就連這樣的動作都讓我向往,我也想留長發,也想像他一樣甩頭發,像他那樣的囂張。但每當我頭發長長的時候都我爸爸都會及時的給我剃掉,這也相當於及時的剪斷了我想當流氓的希望。 有一天周五放學,胖子興奮的找到我“我爸的印刷廠,最近在給飛翔旱冰場印票,我爸答應我了能給我弄幾張,你我們晚上去滑旱冰啊?” “好啊,叫上大鵬和亮子,我們一起去。”我興奮的附和道,旱冰場和遊戲廳一樣,也是小痞子們聚集的場所,叫上大鵬去,我們才能踏實的玩,要不然一不小心被問你愁啥?這樣的問題,我真是無法回答。旱冰場是從我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開始在平州市流行的,那時候我們幾個放假無聊的時候也偶爾會去那裡瞎溜達,但從來沒有進場滑過旱冰。 晚上浩哥帶著女朋友、大鵬和我們幾個來到了飛翔旱冰場,場地放著音樂,燈光昏暗,場地中間棚頂有一個燈球在不停的旋轉,發射出不同色彩,場地的北邊有一個大屏幕,放著歌曲的,這應該是飛翔旱冰場最有特色的地方,不單能滑旱冰,當有人願意唱歌的時候也可以到場地北邊唱卡拉OK,燈光下的三三兩兩在場地邊聊天,有人飛快地圍著場地一圈一圈的劃,有人倒著劃,也有十幾個人邊劃邊排成了一條長龍。 大鵬換完旱冰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就飛快的劃了出去,我穿上鞋後圍著扶著場地邊的扶手,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動著。突然大鵬劃到我麵前來另一個急剎,“佳旺,走,我著你,你拽著我衣服就行”他帶著我轉了幾圈在大屏幕個跟前停了下來。 “浩哥,唱個比昂唄!”大鵬喊完浩哥跟我說“浩哥,唱比昂的歌老好聽了” “啥是比昂啊?” “一會你就知道了” 這時旱冰場大屏幕上切換出了歌曲的畫麵,《真的愛你》演唱:beyond。 “春風法與運淘窩 dei喪 牙上雲古謀銀 dei送增 .......................................... 目發該 sei站火 bou遵慘按 哎以寬帶係某漢 請準窩許星針 dei哎內” 浩哥用他那蹩腳的粵語跟著字幕唱著,特別是真的愛你那一句唱的更加深情,甚至都破了音,浩哥的深情好像是因為歌詞和他手臂上刺著的“永報父母恩”有了呼應,我被這首歌深深的打動了,不是因為浩哥的演唱,而是那動聽的旋律,電吉他失真的音色,和畫麵裡那幾個拿著樂器的年輕人。 這個難忘的夜晚,最終還是因為一個帶著女朋友的倒黴蛋,在沒有回答出那句永遠的難題“你瞅啥呢?”,而引起的群毆結束,我體會到了音樂帶給我心靈的震撼,它在我內心的深處埋下了一顆火種,也因為我向那個倒黴蛋提出了一技飛腳,而感受到了當一個痞子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