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門口的燈泡已經壞了很久了,具體是多久呢?布瑞也記不清了。反正壞了也沒修過,因為修了也沒用。怎麼沒用呢?因為這棟樓裡的其他人都有體感遊戲,平時不出門,隻有布瑞一個人要出去工作,布瑞又是完全不在乎有沒有燈的,所以這燈一直就這麼放著了。 現在的體感遊戲越做越好,人們早就都習慣於生活於遊戲之中。因為消耗的能量非常少,而且一切感官都能夠被充分調動,感覺非常真實,所以很多人乾脆不再從遊戲裡出來,頂多偶爾聯係遊戲公司派人來幫忙更換一下營養液。布瑞的工作就是這樣,偶爾給人送一下營養液。客戶心情好的時候會給他小費,最多的一次給了五京,直接從遊戲裡打到布瑞的京上,很方便。 體感遊戲的新版本串聯了新舊所有副本,連成了一個貫通古今中外的、不受時空限製的大世界。如果你持有的是最新設備,那麼無論是芯片版本還是光盤版本的副本你都可以進入。但如果你隻是光盤版本,那麼你大概率隻能呆在自己所購買的副本裡——你問小概率是什麼?那當然就是你的光盤壞了,然後你被遊戲彈射出去咯。 聽說在發布完這一最新版本後,體感遊戲的研發人員也會陸續進入體遊,來進行內部的構建,以確保遊戲內部秩序的穩定。這就代表著新發布的版本將會是體感遊戲外部構建的最後一版。 這也就是說,留在真實世界的,就隻有布瑞這種買不起體遊的人了。 街上空無一人早已成為這個世界的常態,每個人都躺在一個巨大的“體感雞蛋”裡。布瑞常常會感到害怕,他覺得自己好像才是進入遊戲的那個人,是遊戲裡孤獨的探索者。 真實的世界,好像越來越不真實了。 布瑞在家門口站定,深深看了一眼那盞燈。這盞燈真的很老了,所以布瑞總是親切的稱呼它為“老燈”——布瑞喜歡和這盞燈說話,他覺得它是有生命的。 這麼說有點兒蠢,不過布瑞真的挺喜歡這盞燈的,它是他親手挑給這個新家的禮物,那時它還是個“新燈”,亮堂堂的,給每個走過的人照明。然後,一亮就亮了這麼多年。 “你質量還怪好的,”布瑞沒有掏鑰匙進門,而是點了一根煙——這是煙盒裡最後一支煙了——他倚著門坐下,“這麼多年,一直一樣的亮……可惜怎麼說壞就壞了呢?你在生氣是不是?氣他們不再從你跟前經過了……是嗎?是的吧。這要擱我我也生氣……呼——”他濁濁地吐出一口煙,“那如果…我也不再出現了呢?你會更不高興吧?” 老燈沒有回應。黑暗籠罩著人和燈,再不見一絲從前的光亮,“老燈,我也要進入遊戲了。” 說完這句,布瑞就低下了頭,不再作聲,一直到在門口抽完了那支煙才重新站起身來。 他從家裡找出修燈的工具,把燈重新給修好了。他拍下開關,燈閃了兩下,終於還是亮了。“就當在現實世界給自己留個念想,留個亮吧”,布瑞想。 “我走了,老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