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星垂野闊,他們並肩坐著,遠遠望去,與頭頂的浩瀚蒼穹相比,他們顯得如此渺小,他們看天幕上的星星是亮晶晶的光點,天上的星星看他們又何嘗不是兩個互相依靠的小小枝乾。 夕夜來喜歡這種感覺,這會讓他感到這個世界隻有他和明昭兩個人,他把頭靠在明昭的懷裡,他聽到了明昭的心跳,他的心跳,兩人的心跳聲交織出一曲名為幸福的樂章。 明昭撫摸著他的頭發,摸著就像是上好的綢緞,柔順光滑,就好像夕夜來與她交往後在她麵前一直是一種溫順的姿態。 溫順的就仿佛就算她的手向旁微微移動,掐住他的脖子,他都不會有所反抗,她的感情是不是無形中成為了束縛他自我的枷鎖,抱著這樣的疑問,她開了口,不由用上了嚴肅的口吻。 “你有討厭的事嗎?” 夕夜來故作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臉上帶上了楚楚可憐的神情。 “我討厭明昭大人不在身邊。” 明昭嘆了口氣,耐心地問道:“認識我之前,你討厭什麼?” 夕夜來的眼神便得茫然,茫然得像是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那時候我隻想著要怎樣活下去……” 說完,小心翼翼地看了明昭一眼:“我想我應該是討厭死亡的……” 對上夕夜來小心翼翼的眼神,明昭想起了自己曾經為無數人帶來死亡的過去,她重新抬頭望向了天上的星子。 “人應該都是想要活著的……” 那為了活著也可以奪取他人的生命嗎?他想明昭的回答一定是不可以,所以他沒有問出口,不過他的回答是可以,他並不想要用注定會讓他們產生分歧的事情動搖他們的感情。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愛你,你會如何?”明昭依舊望著星空,好像這隻是微不足道的隨口一問。“我會讓你再次愛上我。” 明昭捧住了夕夜來的臉,低下頭靜靜注視著這張因她的話語而變動神情的俊容,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那你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行。” 看著明昭的笑容,夕夜來想起了對於明昭鐵麵這個稱呼的由來,據說是因為從來沒有人見過天梁府主的笑顏,可是,現在,此時此刻,他見到了,他見到了此生至美的風景。 漫長的會議結束,作為天梁府的一員,他也跟著明昭一同參加了這次會議,會議很無聊,明昭很亮眼,會議結束後明昭留他約會。 “你看到神君了嗎?” 他還以為是要問他一些會議相關的問題,為此,盡管會議很無聊,他也聽得很認真,問什麼突然和他聊神君?難道是發現了他和神君的關係?他滿腹疑問,給出了一個含糊的答案。 “神君依舊仙風道骨。” 明昭點了點頭,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那你覺得我也仙風道骨嗎?” 夕夜來依舊滿腹疑問,依舊認真回答了明昭的問題,不過這一次帶上了幾分羞澀。 “第一次見到明昭大人時,我還以為見到了仙女。” 似乎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回答,明昭笑了笑。 “那你知道我和神君同歲嗎?” 同歲,神君,難道明昭大人比起年齡小的更喜歡同齡人嗎?他急忙回答。 “不知道,但是比起年邁的同齡人還是年輕貌美的我更好,而且我也很成熟,實力也很強。” 他這是在說什麼?真的是聽到了完全意料之外又很可愛的回答,明昭努力壓下浮在嘴角的笑意,眼一凜,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 “你認為我很年邁?” 夕夜來連忙搖了搖頭,急切地說道:“明昭大人永遠光彩照人!” 說完,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驚訝地眼睛都變圓溜溜的了。 “明昭大人是說,神君和你同歲!” 同他驚訝的樣子不同,明昭自然的點了點頭,雲淡風輕地說道:“是的,我與神君同歲,並且我也參與過同一屆神君候選。” 因為不想從他人的口中了解到心愛的明昭大人,隻想自己親身感受明昭大人的一切,所以這就導致了夕夜來幾乎對他心愛的明昭大人的過去幾乎一無所知。 “可你們怎麼看都不像是同齡人!” 明昭大人看起來那麼年輕,而神君看起來確實那麼年邁,論修為應該是神君更高,等等他們參與過同一屆神君候選,而神君候選是每一百年一次,且候選人不得重復參加,所以當上了神君之後就隻能活一百年,他之前隻想著如何成為神君,怎麼辦,他既想要當上神君,又想要活的長久… 接下來明昭的話肯定了他的猜想:“修為近神,壽元千年,而神君逸風清,修為近神,卻不過百歲有餘,性命卻已經接近尾聲。逸風清二十七歲成為神君,當他完成受封儀式,接過雲杖的那一剎那,他獲得了神的力量,真正成為了宗門的神,也是從那一刻時,他的生命也隨之進入了倒計時。” 說完,她看向了夕夜來,帶著幾分憂傷,幾分擔憂,幾分意味悠長,像是在等他一個答案。他之前一門心思想著如何當上神君,他以為當上了神君他就或許可以過得輕鬆一點,所以對其他的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不太注意,所以直到此時才知道神君光鮮背後的真相,不過就算他之前知道,他也不會放棄成為神君,因為那是他所知道的活著的唯一方式。 現在知道了,他的想法也不會改變。一如以往的慵懶帶笑的聲音。 “多謝明昭大人的肯定,夜來一定不會辜負明昭大人的信任,順利成為下一任神君,至於我的生命,明昭大人請放心,我一定會活的很久很久的,久到天長地久都黏在你的身邊。” 周遭溫度好像突然降了下來,夕夜來突然感覺自己有點冷。 “我希望你可以退出神君大選。” 冷凝的聲音,仿佛空氣為之凍結,夕夜來知道,明昭大人生氣了,他見過她生氣的樣子,不過這還是第一次他成為她生氣的對象,忐忑之餘心底還有點雀躍,不過他還是不想讓她生氣,他走進明昭的身旁,用手拉了拉她的袖子。 “明昭大人年少時不也想要成為神君嗎?我當上了神君,就可以視線明昭大人年輕時候的抱負了,而且每個人的情況不同,我一定會活的很久的,為了我們的未來。” 明昭長嘆一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自你我在一起後,你一直對我百依百順,我曾認為這份感情束縛了你,但今天,看到你這麼堅決的堅持自己的想法,我知道是我多慮了,我很開心,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任何問題,我年少時的確也想要成為神君,你想要成為神君,就去吧!至於當上神君的副作用,我們一起想辦法。” 說完,明昭拉過扯著她衣袖的手,緊緊抱住了夕夜來,夕夜來感覺眼睛濕漉漉的,心裡也好像有什麼暖洋洋的東西在流淌,暖意由心臟很快的擴散到了四肢百骸,他也閉上了眼,緊緊地抱住了明昭。 “想要靠近喜歡的人,想要和喜歡的人一直在一起是我無法抵禦的本能,明昭大人,和你在一起的我,才是真正的自我,是我一直與恐懼又渴望的本能鬥爭下得之不易的平衡,你是我可望不可即的光明,我是如此的渴求你。” 明昭緊緊地回抱住他:“我不是什麼可望不可即,我現在就在你的麵前,我們正在緊緊相擁,而你又何嘗不是喚醒了我那顆因殺戮而麻木的心。” 明昭作為的擁有者,她一直知道凡事都有其代價,她知道神君那份近神的力量的代價是什麼,當神君繼承儀式舉辦過後,新任神君會與雲杖建立聯結,神君的生命裡傳輸到雲杖裝換為力量儲存在雲杖中,當神君需要力量的時候雲杖再將力量傳遞給神君,至於上一任神君,在繼承儀式結束後便再無所蹤影,所以真正的繼承儀式是什麼可想而知。 至於雲杖為什麼會有作用,或許因為雲杖與神君的本質相同,因為雲杖的鍛造材料不是什麼,而是初代神君的身體,神血濃厚之人不僅力量強大,甚至可以說是渾身是寶,鍛造法器,煉丹,為了追尋這份力量,為了擁有濃厚的神血,一些人可以說是無所不為…… 如果夜來真的成為神君,那她將會用盡所能阻止儀式的發生,這是她徹底的私心,情與理之間她已經做出了取舍,但天秤依舊沒有失衡,因為她同樣也會用盡所能守護宗門。 如果可以,他想要一直和明昭一起,奈何她有作為府主的工作,他也有一些事情要處理,隻能暫時分別,不過短暫的分別是為了更好的相見,下一次他會帶著一個屬於他們的幸福願景與她相會,他輕緩地擦拭著手裡的刀劍,無情的鋒刃映照出一張多情瘋狂的麵孔。 他要給明昭一個美好的未來,首先要做的就是快速登上神君之位,雖然距離候選時間結束隻有五個月的時間了,但他不想再等了。 至於成為神君後隻能再活一百年,或許也不是沒有辦法,明昭大人說神君舉行儀式,接過雲杖後獲得了神的力量,如果他猜得沒錯這份偉大的神的力量的代價應該就是生命,那麼他隻要假裝儀式完成就好,隻要有明昭大人的幫助,這應該並不成問題。 所以問題應該隻有登上神君之位,他知道明昭年少時也曾是神君候選人,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恪盡職守,守護著宗門,但難免會有力不從心之處,不過以後這種情況不會再發生了,因為他會成為神君,他會讓這個宗門成為明昭理想的宗門,而且隻有成為神君,擁有權力,他才會讓同他一起的明昭受人非議,他自己怎樣無所謂,反正他不在乎那些無所謂的人,但明昭不同……他要讓天下無一人對他們之間的姻緣非議。 如何成為新的神君呢?答案當然是上一任的神君死掉,而其他的神君候選人全部消失了,而且神君突然死亡,眾人沉浸在悲傷之中他也好渾水摸魚阻止真正的儀式發生,將刀劍佩戴整齊,利落起身,不見昔日慵懶,更不見昔日飛揚,隻見他寒潭黑瞳下蘊藏著看不底的殺意,將殺意冷凝至了極致。 他準備去見神君,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見他,去見那個將他帶至宗門的恩人,那個放任他被霸淩的冷眼人,那個將他視為鏟除異己工具的得利者,那個教導他修行的不為人所知的師傅。 每一次都是他來見他,不是傳召,而是高高在上的神君來親自見他,這似乎是一種無限榮寵,他似乎應該感恩戴德,將他奉為神明,可不知為何他總是讓他想到當年那個用饅頭讓自己做狗爬的那個死胖子。 果然過不了多久他露出了真麵目,他將他帶入宗門,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由神君親自帶入宗門的人,可以說整個宗門都在關注他,準確的說是關注神君接下來的舉動,但接下來神君的舉動就好像是忘了他這號人一樣。 而這時對他有所關注的眾人也知道了他的來歷,一個身世不明的流浪兒,小乞丐,一個人人可以踐踏的存在,一開始,隻有幾個人試探著找他麻煩,用石頭絆他,往他的飯裡倒癢癢粉,裝作失誤用火燒他…… 除了他本人的反抗,並沒有人出來阻止,漸漸地欺負他的人越來越多,欺負他的手段也逐漸升級,他又遇到了讓他做狗爬的人。 不過這次他並沒有像上次一樣照做,畢竟現在他不用餓肚子了,能吃飽了,雖然飯裡總是被加了奇怪的東西,不用餓肚子就好,反正他流浪的時候也總是遇到這種事情,身上總是青紫交加,他都無所謂,隻要能活著就好。 在他被欺負得最嚴重的的時候,一天夜裡,高高在上的神君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鶴發童顏,仙風道骨,他依舊和藹可親。 “夜來,你受苦了,很抱歉這段時間作為神君忙於宗門事務,疏忽了對你的關心,孩子,你願意原諒我嗎?” 高高在上的神君都對他說抱歉了,他一個小流浪孩能怎麼辦,隻能是說原諒他了。 “您不用說抱歉,是您把夜來帶到宗門,讓夜來從此有了家,不用被風吹,不用被雨淋,還可以吃飽飯,您幫了夜來這麼多,您是夜來的大恩人,反倒是夜來,什麼對不能為您做,夜來才應該跟您說對不起。” 說著,撲通一聲,夕夜來跪在了地上,眼裡噙著淚,用孺慕的眼神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神君。 高高在上的神君俯下身將他扶起,溫和地說道:“夜來,你願意做我的徒弟嗎?” 他不可思議道:“夜來真的可以成為您的徒弟嗎?” 和藹的神君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 “當然可以了,夜來,隻不過宗門規定神君不能收徒,所以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從此,白天他是宗門裡人人可欺的存在,晚上他確實高高在上的神君唯一的徒弟。 後來他實力見長,欺負他的人越來越少,那高高在上的神君的目的也露出來了。 “夜來,作為神君看似受人擁戴,實則卻有不少人想要除之後快,夜來,你天資卓越,刻苦修煉,如今已有所成,你可願為我分憂?” 隻要他還在這個宗門,就容不得他拒絕。 “夜來一直感念神君恩惠,如今有機會為您分憂,夜來自是願意。” 就這樣,他開始了殺戮,而他要殺的第一個對象是,一個孩子,一個七歲的孩子,普通的,沒有任何修為的,正在吃著糖葫蘆的孩子。 他冷冷注視著這個正在快樂地吃著糖葫蘆的孩子,孩子舔了舔光禿禿的竹簽,他吃完了糖葫蘆,他也該動手了。 冷芒一閃,血雨紛紛,比糖葫蘆還要紅,夕夜來沒有吃過糖葫蘆,他伸出舌尖,入口卻是一股生銹了的味道,這個味道並不好,他想這一定不是糖葫蘆的味道,因為這個味道不會讓人露出笑容,他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血紅的雨滴落在地,激起的卻是生命消逝的寂靜,夕夜來舉起染血的兵刃,看著上麵映出一張血跡斑駁的冷漠麵孔,那不是他的血,活著的人是他,他還活著,至於死去的人,人活著就是建立在生命的消亡之上,蛇吃鼠,鷹吃蛇,強者吞噬弱者,弱肉強食,不過自然。 夕夜來連聲狂笑,生生狂笑間倒映在血刃上的的漂亮麵孔也隨之扭曲,似森羅惡鬼,扭曲可怖。 他成功完成了任務,神君看起來很高興,就連臉上的笑意都比平常多了幾分真切,和藹的摸了摸他的頭。 “夜來,你做得很好,這樣以後我就可以放心讓你為我分擔了。” 說完,他拿出一支糖葫蘆遞給他,溫和地說道:“這是給聽話的好孩子的禮物。” 他乖巧的結果那串晶瑩美麗卻鮮紅無比的糖葫蘆,露出欣喜的笑容。 “夜來一直以來隻看過其他孩子吃這個,謝謝神君讓夜來可以吃到一直沒有吃過的糖葫蘆!”神君笑著看他吃糖葫蘆的樣子,溫和地笑著,像是一個慈祥的爺爺。 “隻要夜來一直當一個好孩子,聽話的夜來就會一直收到禮物。” 舌尖剛接觸到糖葫蘆的時候,他所嘗到的味道是甜的,一股麻痹的甜,用力咬下去後,味道變了,是一種讓人反胃的酸,原來糖葫蘆晶瑩的外表是一層糖衣,就算裹了糖衣,山楂酸澀的本質也不會改變,但他依舊笑了,笑得天真無邪。 “夜來會一直當一個好孩子的!” 神君慈愛的摸了摸他的頭。 之後陸陸續續他接到了數不勝數的任務,雖然任務的中心依舊是殺戮,但殺戮的對象卻相對正常了許多,都是一些頗有名望,修為深厚的人,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學到了什麼,原來神君之所以讓他殺一個沒有修為的孩子,隻是為了測試他會不會聽他的話,全然的服從他,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又似乎學到了什麼。 麵對他的突然到來,神君好似並沒有感到意外,他的麵上依舊掛著從容和善的笑意,見他來了,也隻是如往常一樣對他展現出關切。 盡管這是他第一次主動來見他,直覺告訴他有什麼不對勁,以往的他或許會退縮,因為那時的他求生的本能大過一切,活著就隻是為了活著,可現在的他已經有了想要追尋的幸福,而眼前便是他手握幸福的最大障礙,他怎能退卻! 寒光閃爍,寂靜無影,一瞬決勝,周遭很靜,很靜,靜的可以聽見什麼液體潺潺流淌的聲音,感受腹部的濕潤,以及後知後覺的疼痛。 他知道,那是他的血在往外湧動的聲音,他流了很多血,不過他還在呼吸,他的心還在跳動,他還活著,他還有機會見到她,隻是他想過失敗,卻沒想到會敗得那麼徹底。 他猛地抬起了頭,看向眼前的神君大人,對方的臉上依舊掛著從容和善的笑意,這笑似乎連弧度都未曾變動,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溫暖,有的隻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冷酷。 “逸風清,你知道我要來殺你。” 幾乎是篤定的語氣,而神君也不辜負他猜測般點了點頭,語氣依舊親切和善:“夜來,不繼續喚我為神君了嗎?” 夕夜來嘲諷地笑了笑:“不過一個稱呼,神君大人就這麼在意這種虛名嗎?” 神君慢慢走到了他的身前,溫和的看著這個他悉心教導,卻又想殺他的孩子。 “這應該是你除了稱呼明昭以外,第一次叫人的名字,你的身上發生了改變。” 聽到對方提起明昭的名字,他勉強支撐著自己站了起來。 “人總是會變。” 神君將手輕緩地放在夕夜來的肩上,就好像是以為和善的長輩在鼓勵欣賞的後輩一般,隻是雖動作輕緩手下卻好似施以千鈞力,迫使夕夜來不得不屈膝。 “人會變,神卻是永恒,你還想要繼續活下去嗎?” 他問他想不想繼續下去?想啊!他當然想繼續活下去,活下去才能見到他的明昭大人啊!地獄那種地方,想也知道不可能有他的明昭大人。 “想,我想活。” 神君輕嘆一聲:“這次你又沒有稱呼自己為夜來,是明昭改變了你。你想活對嗎?想要活下去,夕夜來就要殺掉明昭。” 他奮力起身,將剛才拖延時間所積攢下來用來逃跑的力量全部使出,全力一搏,結果卻是已經染血的身軀重重落地,鮮血泥土交織,向來光鮮亮麗的夕夜來如今已經落魄不堪,生命更是猶如風中殘燭。 神君垂眸看著不復光鮮的夕夜來,嘆息道:“原來為了生存什麼都可以做的夕夜來會為了明昭放棄生命。你在你與明昭之間已經做了選擇,而我也在你與明昭之間做下了選擇。” 喉間滿是嘶啞鹹腥,眼裡充滿了乞求。 “明昭” 神君扶起滿是塵埃的夕夜來,依舊親切溫和,說出的話卻讓人冰寒刺骨。 “你與明昭,我會選擇你。” 夕夜來聞言目眥具裂,眼中滿是恨火,而神君隻是緩緩合上了他的雙眼。 “晚安,夜來,願你無夢。” 神君宣召明昭,神君手握雲杖,端座高臺,宛若神明。 “天梁府主,守正衛道,紀律嚴明,在你的監管下宗門清正祥和,堪為表率,那麼你可願為你一直所守護的這個宗門獻上性命?” 明昭鎮定自若,不卑不亢。 “活著方可守護宗門。” 神君神情自若,並沒有因為明昭的回答產生任何不悅。 “既然如此,我換一個問法,在夕夜來的生命與你的生命之間,你欲作何抉擇?” 明昭容色冰冷,語氣更是冰冷。 “我也可以選擇殺你。” 神君大笑道:“所以我才是神君!當年你之所以想要成為神君,不過是想要成為家人的驕傲,現今你為天梁府主,所要守護的對象也並非宗門,而是你與家人的回憶,你並不愛宗門,這樣的你如何能贏過願為宗門付出一切的我!” 明昭不為所動,掌心蓄力,淡淡道:“要試嗎?日薄西山的神君,與風華正盛的天梁府主,這一次究竟是誰會取得勝利。” 神君笑意未竟,說道:“何謂神君?你應當清楚。” 明昭反問道:“那麼最愛宗門的你,為何無端要取宗門無辜弟子的性命!” 神君目露向往,他在看向未來,他不在的那個未來。 “夕夜來本應會成為歷屆最強的神君。” 明昭不為所動:“他現在依舊可以成為最強的神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神君搖了搖頭,嘆息道:“你讓他有了弱點。” 明昭冷冷道:“戰場上的修羅未嘗不能成為守護神明的騎士。” 神君淡淡道:“現在的他還不完整。” 明昭憤怒道:“原來這才是你當初放任眾人欺淩他的原因。我還以為你是為了讓他心甘情願成為你的刀劍才對一切漠視。” 神君和善慈愛的臉上浮現出嘲諷的表情,看起來詭譎難測。 “你知道全部,卻依舊袖手旁觀,既然如此,你就應該扮演好旁觀者的角色。” 明昭搖了搖頭“”“我的心已經不允許我繼續冷漠。” 神君笑道:“你說,你願意成為守護他的騎士?是因為愧疚嗎?” 明昭堅定道:“因為我愛他。” 神君笑了,笑得好大聲,整座殿堂都在回蕩他的笑聲。 “現在的你,還能愛人嗎?” 明昭不為所動,淡然道:“我的心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神君反問道:“即使夕夜來成為了廢人,你也願意愛他嗎?” 明昭堅定道:“隻要我的心還跳動,明昭就會喜歡夕夜來。” 神君恢復了和善慈祥的態度,溫和道:“那你帶他離開吧。” 話畢,昏迷中的夕夜來出現在明昭麵前,隨即雲杖襲來,明滅間,夕夜來功體盡廢。 明昭不及言語,連忙帶身受重傷又功體盡廢的夕夜來求醫。 看著離開的兩人,神君眸色莫測。 “最終你們二人隻能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