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就告訴我媽(1 / 1)

林恒剛就埋著頭坐在超市收銀臺後,露出他那被歲月蹂躪過的稀疏頭頂。   聽得這聲比往常要大聲不少的呼喊,他也沒有抬起頭。   依舊一手不時地戳著計算器,一手在賬本上勾勾劃劃。   隻是嘴角閃過的一絲笑意,代表他已然知曉。   兒子,回來啦。   他個頭不高,穿了件橫條紋的藍色POLO衫,鬆垮垮的領子顯得有些溜肩,剛年過四十的身形已然有了幾分佝僂。   看著眼前的這道拱肩縮背的身影,林唯一此刻有些明白了,重生前老爸脊柱炎的毛病就是這樣日積月累留下的。   ‘得盡快找個時間帶他去醫院體檢下了。’   他心裡想著。   這個中年男人坐在這裡好多年了。   老林出身農村,小的時候家裡苦。   讀到初中就早早輟學,所以沒什麼文化。年輕時憑借踏實肯乾,沒早沒夜的做廚師賺了不少辛苦錢。   為了兒子長大後能得到更好的教育,一咬牙拿出所有積蓄在江城盤了間小超市,一開就是這麼多年。   林唯一見老林不說話,徑直走向飲品櫃拿出一罐百事可樂,一口喝掉了屬於可樂價值二塊的那部分。   他暢爽地打了個嗝,然後一臉嫌棄地說道。   “老林啊,給你說多少遍了,咱們家也沒那麼差錢,咋還穿著這件藍色戰袍?”   提到錢這個字眼,林恒剛他可就不忙了啊。   他帳也不記了,慢條斯理地將計算器和賬本一個角對齊疊放在一起,然後從櫃臺走了出來。   口中開始叨叨起來。   “不差錢,你個小崽子懂什麼?”   “不說你以後結婚了要買房子,等你下半年上大學了,那還不得給你準備學費啊。”   “讀完大學,討媳婦也要錢吧,還有.......”   事實也確是這樣。   林恒剛老兩口一輩子就靠著這麼一家小超市,硬生生把林唯一從小學供養到了重點大學。   後麵等林唯一在蓉城大學畢業,不巧又趕上17年的房價翻番,老兩口把口袋翻空還去找親戚借了不少外債。   所以直到林唯一重生前,他們都還是在租房子住。   所幸他一直沒有結婚,至少保住了二十萬的彩禮,也保住了父母十數年的光華。   隻是林唯一也從沒問一問,他們到底願不願意。   雖然這些話林唯一以前聽過了無數遍,可今天的他聽得格外認真。   直到老林把以後帶娃的事情都給講了一遍。   他這才故作不耐煩地打斷道:“行了行了,林師傅別念了,我先上去看看我媽。”   說完,他把那罐還剩下一塊錢的可樂隨手遞給了老林。   “說半天了,也口渴了吧。來別客氣,我請你喝可樂。”   然後留給老林一個瀟灑的背影。   “我咋生出了這麼個敗家玩意。”   “每次打開就隻喝這麼一丁點。”   他嘴上罵著,還是一口悶掉了價值五毛的可樂。   聽著背後傳來的罵罵咧咧,林唯一扯過樓梯間的半邊身子望下去,朝老林刻意做了個鬼臉說:“你再罵,我上去就告訴我媽。”   一層的超市瞬間安靜了,落針可聞。   嗯哼,對付耙耳朵,小林自有妙計。   ......   老林開的這間【唯一超市】,一樓是長長的鋪麵,二樓就是他們住了十多年的——家。   上到二樓,門沒有鎖。   林唯一直接走了進去。   記憶中那副熟悉的十字繡當下還是嶄新的,靜靜地掛在客廳墻壁上,為這個逼仄的小家增添了幾分色彩。   【馬到功成】   這是母親顧雨晴特地為了鼓舞林唯一繡的,聽說她學了一整年,甚至空餘時間連麻將都不去打了。   她的祝願當然是,祝兒子高考馬到功成,一飛沖天呀。   因為要守著超市,老兩口幾乎每天都是在櫃臺湊合著吃飯。   但今天的餐桌還是乾乾凈凈,上麵擺放了幾樣林唯一愛吃的水果,鮮紅的草莓還掛著水珠,看樣子是剛洗過。   老媽是個閑不住的性子。   此刻,陽臺洗衣機轉動的‘軲轆’聲若隱若現。   風吹過,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飄過,聞著讓人很是安心。   林唯一貪婪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默默閉上了眼睛,張開雙手做了個擁抱空氣的動作。   正抱著一卷衣服從臥室出來的中年婦女顧雨晴,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兒子從小就喜歡做些奇奇怪怪的事,她倒也沒多想,隻是柔聲的喚道。   “唯一啊,回來啦。”   卻看到兒子慢慢睜開眼睛,保持著雙手張開,走過來一把將自己抱住。   林唯一的聲音有些顫抖,咕嚕著喊了一聲:“媽~”   好幾秒的擁抱過後,林唯一盯著眼前的這個女人。   年近四十的她,帶著笑意的眉角已經依稀可見魚尾紋。   黃褐色的斑紋,像是淡淡的花開在她白皙的皮膚上,襯得這張溫柔的臉多了幾分歲月的痕跡。   ‘原來老媽,現在就已經老了啊。’   此刻的他感覺眼角突然有些發酸。   看著林唯一有些泛紅的眼眶,顧雨晴感覺今天的兒子有點不一樣,莫名有些心疼。   她有些憂心的問道:“咋啦,這是?”   林唯一揉了揉鼻子,隨便找了個借口:“這洗衣粉的味道有些嗆人。”   顧雨晴半信半疑:“不可能啊,這可是咱家最近賣的最好的新款。”   邊說著,她走到陽臺,將衣服放在臟衣簍裡,然後把那包新款的洗衣粉默默地收了起來。   然後她下了樓,一道聲音遙遙傳來。   “桌上洗好的水果,都是你喜歡的。”   不多時,她的手上提了一包以前家裡一直用的那款洗衣粉走了上來。   這個中年女人又開始忙碌起來了。   “媽,今天中午我做飯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   吃完午飯,林唯一回到臥室。   不得不說,年輕的時候,身體真好。   通宵了一整晚的林唯一裝作早上剛從學校起床的模樣。   今天難得的幫父母做這做那,現在才悶悶的睡上一覺。   午後好成眠,可惜時間短。   一覺醒來。   林唯一盯著墻上貼的許嵩海報,年代感撲麵而來。   轉過頭,發現床頭櫃上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杯熱水。   這一刻,他才感覺,仿佛從這個家裡獲得了新生。   他真正的再次屬於2013。   “   新月湖畔電影西餐那些夜晚   ......   我有多想多想再陪你幾年   所有心願為你實現   ......   ”   聽著歌,林唯一在心裡默默發誓。   這一世。   他一定要認真搞錢。   至少要整個連鎖超市給爸媽管管。   直到遠遠地傳來老媽叫他吃晚飯的呼喚聲。   ......   晚上,老兩口臥室,悄然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   “老林啊,你有沒有發現唯一今天有點不一樣?”   “不一樣?你去問問垃圾桶裡那罐可樂同意不。”   “別貧,說正事呢。”   “是不是最近快高考了,唯一壓力太大了。”   “很有可能。”   “要不明天,你給他炸個酥肉吧,他愛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