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霧氣彌漫在靜謐的校園裡,像是一層透明的薄紗,將碩大的校園緩緩地圍在裡麵。 在這春意盎然的三月初,北方的清晨,還是一派冬日景象。 零度上下的天氣,加上剛剛降過雨水,一股股濕氣還在空氣中翻騰。 2003年,橫城還沒有那麼多的高樓,一排排的小平房連在一起,隔著霧濕的窗欞,那裊裊的炊煙緩緩升騰,滿眼裡凈是那道不盡的煙火氣息。 早已失去睡意的趙天齊,躺在橫城一中宿舍的硬板床上,略有所思地盯著頭頂上鋪這片充滿年代氣息的破床板子。 手指輕輕拂過那木板上的一道道溝壑,發現一行小字印刻在上麵。 ——永遠清楚,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在努力。 那個年代的YYDS!勵誌啊! 趙天齊有些詫異當時竟然刻得不是暗戀女生的名字。 還真是單純啊! 尼瑪,旁邊竟然還有一坨乾硬的分泌物。 挖鼻孔不帶紙。 望著眼前這個記憶早已模糊的高中宿舍,趙天齊突然想起他曾經在網絡上看過一個投票,題目是關於在男生集體宿舍的回憶裡,哪點是你印象最深刻的? 當時他選的是一起沉浸式看片,本以為這項肯定是排名第一。 結果票選第一的竟是宿舍裡那股黯然銷魂、瞬間上腦的味道。 這味確實有些上頭,趙天齊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 集體生活中每間宿舍都有自己獨特的味道,就如同各大門派所特有的武學招法,令人印象深刻,回味無窮。 特別是晨起的時候,各種奇特的味道相互交織,裡麵混雜著腳臭味、內褲味、屁味、口臭味等等,五毒俱全啊! 高中宿舍還有考勤不至於臟亂差,等到了大學宿舍還會混雜著煙酒味、發膠味、外賣垃圾腐爛發酵的味。 最後宿舍每個男生都能功德圓滿,練就百毒不侵,穿著一條短褲,邊翹著二郎腿摳著腳邊吸溜著泡麵條子。 要想改善這種宿舍環境,估計得靠某“學生會”學姐的霸氣查寢,一水黑西服白襯衫,一進宿舍就滿臉囂張地說道:“以後看清我們六個的臉,我們來了就是查寢了,看好工牌,除了我們六個誰管你們都不好使……這褲衩子臭襪子再不洗就拽你臉上啊!” 趙天齊心想著自己霸氣查寢還得是叼個煙更上鏡,哪個宿舍不聽話,罰他連著吃上幾天螺螄粉,到時整個樓道都得罵娘。 這時宿舍裡鼾聲不斷,不知是誰在睡夢中興奮地喊了一句。 “我靠,我考上燕京大學了。” 趙天齊一愣心想著這是鬧哪出啊。 緊接著睡在上鋪的另一個兄弟接著猛地坐了起來。 “啊,高考放榜了嗎?” 見沒人理他,這哥們嘴裡嘟囔了一句,又迷迷糊糊地躺了下去。 尼瑪說夢話還帶捧哏的,而且還這麼勵誌,不愧是橫城一中的學生。 趙天齊捂著被子差點笑出聲來,連夢話都這麼“卷”啊!這妥妥就是你打瞌睡的功夫,卷王已經做完半套試卷了。 趙天齊很慶幸自己沒有重生在高考考場上,命運給了他一個緩沖,此時距離高考還有100多天。 高中時代即將落下帷幕。 說真的,整個高中時代就像是講述一段很好笑的青春故事,聽著的人們笑著笑著就哭了。在這個故事的末尾,趙天齊感嘆的是年輕真好啊! 那時候的腰也是真的好! 趙天齊側過身子揉了揉屁股,自己睡在這麼硬的床鋪上竟也扛過了三年。 就在他側過身子的同時,右手不經意間在靠墻的床縫處摸到一塊硬物。 他皺了皺眉,心想莫非是重生新手包? 拿到手一看,白激動了。 原來是陪伴自己多年的那款老古董愛華牌“Walkman”。 這可是自己初中、高中時代練習英語聽力的必備神器! 趙天齊戴上耳機,輕輕地按動播放鍵,磁帶機裡傳出了明顯的機械聲,裡麵的軸緩緩動了起來,一股非常熟悉的電流聲流入耳中。 說實話無論你聽過多少先進的音響設備,但是來自磁帶機的聲音總會帶給你滿滿的回憶。 磁帶機裡放的是一盤混編的流行音樂合輯,音樂前奏響起。 第一首《練習》。 華仔那磁性的聲音飄入耳中。 如果留下多一秒鐘 可以減少明天想你的痛 。。。。。。 第一首播完。 第二首《我們這裡還有魚》。 當黑夜過去,總會有陽光 我陪你找個池塘 蓋間平房忘掉哀傷 給自己一個有魚的地方。 再回到這個時代,會是一個有魚的地方嗎? 躺在床上的趙天齊對待重生這件事情有著自己的困惑。 前一世曾無數次想過,要是人生能有一次機會選擇重頭來過,自己會不會做這個選擇? 那時的回答一定會是肯定的。 前一世的不幸和困苦曾經深深地摧殘著趙天齊求生的意誌。 盯著窗外的一抹晨光,趙天齊苦笑著。 這一次他真的重生了。 若是重活一遍,那些痛苦會輪回嗎? 如果在你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就已經知道你所麵臨的苦難,你是否還有勇氣前來? 趙天齊沒有回避這些困擾,他很清楚對於自己的重生,沒有所謂的係統,也沒有所謂的套路。 剩下的便是信念,前一世自己連累了父母、愛人,這一世,便是拚盡全力也要護住他們的周全。 耳邊一首《有多少愛可以重來》突然響起,恰如那份久違的愧疚湧入心頭。 前一世裡,趙天齊也算是個求學上進的好青年,從一個普普通通的本科躍入到一所名牌大學讀研讀的是金融學方向,研究生期間正好抓住一個公派出國的機會,遠赴所謂的世界中心米國沃頓商學院深造了一年。 學成歸來後便和讀研時的同學一起合夥創業,創辦了一家從事芯片生產技術方麵的科研企業,他主要負責公司的投融資,短短三年的發展,恰好趕上了芯片行業發展浪潮,企業很快獲得了大量的融資,恰恰是在籌備公司上市的前夕,一場車禍改變了他的命運。 那輛出事的車上,坐著他的未婚妻還有父母,而活下來的隻有他自己。 在他人生最為幸福、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那場離奇的車禍讓他一夜間失去了所有值得用盡一生去愛的人,而自己帶著下半身的癱瘓用茍延殘喘來續命,過著灰暗寂寞且毫無生機的餘生,直至車禍兩年後那硬撐的最後一口氣被人用了手段肆意掐斷。 可悲的是直至臨死,自己都沒能搞清楚造成這一切的究竟是人禍還是意外? 如果說車禍是意外的話,那後麵自己被人從樓梯上推下來,便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蓄意謀殺了。 他想不明白自己本已是久居病榻毫無威脅的人,究竟因為什麼,竟要將他趕盡殺絕。 商業競爭?還是自己掌握了什麼非死不可的秘密? 可惜那次車禍給他帶來了永久性部分失憶的後遺癥,失去的記憶恰好是發生車禍前不到一年的那段時間,也許隻有那段關鍵性的記憶才能夠解開所有的疑惑。 如果想要這個答案,自己難道要去復原曾有的人生軌跡? 眼下的他有兩個選擇,一是避開前一世原有的命運軌跡,選擇遺忘,開啟新人生;二是在某些程度上還原部分軌跡,查明真相,改變命運。 該怎麼選? 如果回到命運的原有軌跡,自己是否有把握改變命運,這命運裡麵的含量太重了,包含著他整個家庭的未來。 還有他的未婚妻苑清婉。 如果彼此不曾相遇,你又會在哪裡?至少那場車禍不會有你的名字。 趙天齊默默地想著,說是重新來過,一切是已知的,但其實一切卻又都是未知的。 是去選擇改變已知,還是選擇回避已知呢? 若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重生便失去意義。 現在的自己還是不夠強大,隻有當一個人足夠強大的時候,麵對已知或是未知便不再慌張,便能更全麵清晰地看清整個世界。 趙天齊有些苦澀,誰說重生者重生回來就沒有迷茫。 他將雙手枕在腦後,努力給自己找個舒服的姿勢。 求學?財富?愛情?復仇?每一項目標的出現又是在給人生增加沉重的砝碼。 看來自己終究是普通人,即使重生一次,有了眼界有了閱歷甚至有了沉澱,但終究還不透徹,俗話說就是擺脫不了內耗。 一個人內心最大的障礙是,來自於自我精神上的內耗。 眼下太多的自我懷疑、自我否定、優柔寡斷,讓自己想得太多做得太少。 趙天齊深呼一口氣,使勁地揉了揉臉。 前一世的那場車禍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深深地埋藏在趙天齊的心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下的他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和力量去碰觸它。 既然如此就深埋心底,等待合適的時機。 畢竟自己也重活了一次,還是在花季雨季的17歲。 17歲的自己應該活的更清澈、更純粹。 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 趙天齊有些釋然,心想著早知道有重生的機會,就該提前準備點什麼? 搞個係統裝腦袋裡? 叮咚,恭喜宿主,你已經激活了第一道程序! 趙天齊輕輕嘆了口氣,這事隻能是腦補了,就在剛才自己還試圖喚醒些什麼係統之類,結果隻有宿舍裡此起彼伏的鼾聲。 買股票?彩票?搞錢?寫歌?寫書?搞互聯網?倒騰房子?去燕京買個四合院? 也許他倒可以寫一本預測未來的書,把腦海裡記得的那些大事編成小說發布出去或者是當個預測未來的大師神棍之類的,去忽悠忽悠小馬哥之類的大佬,故弄玄虛地搞點預言,估計那時候自己會很火。 轉念又一想,不行,自己要是真成為預言大師的話,估計活不長。 趙天齊閉目沉思,從2023年到2003年,重生這麼一圈,沒想到從新冠剛剛結束又回到了非典那場疫情。 說實話,趙天齊有些自嘲,眼前這場非典疫情對前世的他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感觸。 在他的記憶裡就是老老實實地度過那不到半年的校園封閉生活,更多的記憶還是來自於高考的壓力。 高考? 嗬嗬,那年的作文題目是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