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葉賓坐在電腦桌前演算著什麼。我站在書架前,仔細端詳著這一人文奇觀。書架的最底層堆滿了紙,我蹲了下去隨手翻了翻。一張被折了多次的紙特別顯眼,展開一看足足有a2大小,摸起來手感像牛皮紙,泛黃的邊邊就是時間留下的腳印。 我把它攤開來仔細看著。 紙上應該是一幅畫,畫著一條很長很長的路,路邊寫著一些字,如“天賦”“時間”等等,路的盡頭是一張報紙,其頭版寫著這麼幾個大字: 中國18歲青年成功證明黎曼猜想! 整張紙的右下角寫了一個日期:2017年1月1日。那會我和葉賓正在上高中。 我站起身,看著葉賓彎曲且瘦弱的背,他整個人都要趴到桌子上去了。桌上有一本書很顯眼,書名是《復分析》,那本書的書頁就像菜花一般分叉開來,淩亂再淩亂。 我實在是不想打擾他,但內心的苦楚已經將我變成自私的惡魔,我還是打斷了他,說:“真羨慕你啊,能專注於自己喜歡的事情上。” 葉賓放下了筆,身體帶著椅子一同轉向我,說:“就知道你耐不住,我可太了解你了。” 我有些好奇,問:“那你知道如何解決我現在的問題嗎?” 葉賓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其實,我也想知道如何才能幫助你,如何才能像我這樣能享受生活。” “啊?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享受生活,那你怎麼享受生活?” “不知道,很多時候我就是突然想通了,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能想通。” “頓悟是吧。” “或許吧。當我開始對生活有了一個更清晰的認識後,我就想,為什麼我先前不能正確地了解它,而且,這個社會上有太多人不能好好地活著。” 葉賓接著說:“幾周前,我去社會上遊蕩,尤其愛去一些工地,鄉下的集市,這些地方聚滿了求生的人。他們有的因為要養育子女,有的因為找不到體麵的工作,各有各的理由,就那麼努力地活著。有一回,我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個街邊的大叔,問他說‘大叔,你每天這麼辛苦的賺錢,都沒用好好地享受過,你說,哪天你要走了你會不會懊悔,回過頭來發現這個社會仿佛有你沒你都一樣。’那個大叔笑了,說:‘我這種人啊,確實沒啥用,也不能為社會做什麼貢獻,可是,社會並沒有因此剝奪我生活的權利,那我還不得努力地活著,難不成我還指望社會來養我啊。’” “大家活得都挺不容易的。” “後來,那個大叔走了,城管把他趕走了。你說,社會難道沒有在剝奪他生活的權利嗎?為什麼大家都甘願被剝削,難道那種憑著血液代代相傳的東西就這麼嚇人嗎?” “沒辦法啊,為了活著誰敢和那些財神爺有矛盾。” “監獄裡的獄霸,一個極端的男同性戀,他把剛進來的新人的屎都乾出來了卻不覺得惡心,反倒以此為樂,新人敢怒不敢言,甚至怒都不敢怒。這種局麵該怎麼破?” “想想就覺得窒息。” “我很想幫大家,希望大家都能過得好一點,因為我經歷過以前和現在兩種生活。以前的我就像那個新人,那種生活實在不好受,現在一想起來就感覺肛門發痛。我實在厭惡那種生活,病因究竟在哪,解藥在哪。” “你有什麼發現嗎?” “一個小孩剛生下來很貪玩,長大後不敢玩,難不成他中邪了?那他在成長過程中的某個九年,或者某個十二年,或者某個十六年裡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完全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但我不能告訴各位讀者,因為我是一個慫包,不敢惹事。 葉賓繼續說:“當我在社會上玩夠了以後,在一天晚上,我想回家,和我父母坦言我的想法。但當我來到家門口時,我不敢進去。那天晚上,我猶豫了好久以後轉身想走,但我一回頭發現了你在看著我。” “就是那個下雨的晚上!你為什麼不早點和我說。” “沒辦法,很多事你不能按常理去想。” “好吧,我知道你的父母對你很嚴,他們估計不會支持你的想法。” “我當然明白他們不支持我了,他們的思維與我太不一樣了。我決定向他們隱瞞,畢竟他們是我的父母,很多事情不能做得很極端。” “無論如何,我還是很羨慕你的,能堅持自己的夢想。” “但願能堅持下去吧。” 後來,我和他早早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