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晉軍大勝的由頭,雍、秦二州刺史劉義真在未央宮設宴款待下屬和關中地區各世家大族的首領和耆老,一時之間,長安城裡是張燈結彩,人潮湧動,熱鬧非凡。 未央宮巍峨的輪廓在月色映照下更加莊嚴肅穆。宮墻上的琉璃瓦在月光的撫摸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澤,宛如巨龍蜿蜒的鱗片。遠處的宮燈如同天上的繁星,點綴著深邃的夜空,照亮了寬闊的宮道,引導著各世家大族的耆老們走向未央宮。 宮門前,威武的侍衛列隊而立,他們身披鎧甲,手持長矛,神情肅殺,這些大多是經歷戰場的老兵,眉宇間透露出那種不怒自威的氣質,讓世家大族的耆老們有些膽寒。 未央宮內,音樂悠揚,但常見的舞姿翩翩的宮娥此刻卻一個都沒見到,劉義真身著華麗的絳紅色寬袖長袍,長袍上繡著精致的登山紋,腰間束著一條鑲玉的皮帶,玉帶扣上鑲嵌著一顆藍寶石,再加上自己那青澀帥氣的臉龐,每一個見到他的人,無不感慨一句,真乃天人也。 但看著偌大的宴會廳,卻沒有歌姬伴舞,劉義真麵子上屬實有些難堪,自己前陣子為了削減開支,也為了穩定軍心,給太多將士做了媒,還放歸了一群年輕的宮娥,搞得偌大的皇宮就隻有一些內官伺候。 媽的,早知道要搞這麼大的派對,我就留上幾十個能歌善舞的了,害得自己像個小醜一樣站在大殿迎賓。 但是好在每個桌案上都有好酒,雞鴨魚肉應有盡有,還有樂隊伴奏,雖說比不上東南士族玩的那一套那曲水流觴高雅,但對於北方這些士族那可算是此宴隻是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畢竟大家被異族欺負的夠嗆,許多年沒見過如此陣勢。 隻有些年齡稍微大一點老者,感慨道:“天朝盛況,漢家雄風,沒想到這輩子還有機會見到。” 待眾人就坐不久,劉義真便在一眾留守長安的官員擁簇下,坐在了主位,一眾耆老們起身請安,比較整齊的說道:“拜見大人。” 劉義真擺了擺手,笑道:“諸位前輩,不必多禮,我雖是朝廷任命的刺史,但見識尚淺,諸位都是經歷多朝、名滿鄉裡的老者,按說是我向各位前輩行禮了。”言罷,劉義真站起身來向各位老者微微行禮。 這些老家夥哪裡見過刺史大人如此做派?愛民如子,禮賢下士的溢美之詞已經說遍了,剩下的也就隻有感動。 劉義真見這些耆老們都成了自己的小迷弟,話峰一轉:“我代天子守牧一方,自然要護得了一方的平安,但各位看我。”說著便轉了一圈,笑道:“未及弱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若上了戰場,定是賊寇的刀下亡魂啊,我等能坐在這未央宮裡,擺酒言歡,多要仰仗前方浴血奮戰的將士們啊!” 說罷,劉義真高舉酒杯,說道:“諸位,我們共舉一杯,敬那些為我們流血犧牲的將士們!”說完,劉義真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眾人見刺史如此,自然都將杯中之酒喝完。 還未等放下酒杯,劉義真向內官劉乞使了下眼色,隻見劉乞快步走到殿外,端來一張明晃晃的錦帛。 劉義真笑著接了過來,說道:“諸位安靜!今日,天子傳我詔書,讓我代他表彰有功之臣!” 眾人一聽,有聖旨,都將耳朵豎了起來,特別是坐在前排的王鎮惡、傅弘之等人,不久之前的惡戰,他們屬實立下大功。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關中初定,胡虜寇邊,關中動蕩,朕心甚憂。 幸有忠臣良將,英勇善戰,百姓齊心,方得今日之勝利,國家之安寧。 寧朔將軍、西戎司馬、雍州治中從事史傅弘之,斬殺胡虜太子赫連瑰,戰功卓著,擢升為右將軍,封寧遠縣侯; 征虜將軍、安西司馬、馮翊太守王鎮惡,驍勇善戰,率精騎大破赫連勃勃,擢升為左將軍,封龍陽縣侯; 桂陽縣公、雍、秦二州刺史、安西將軍劉義真,知人善任,調度有方,擢升為鎮西將軍,加食邑兩千戶; 沈田子、王修、段宏等十八人,擢升一級,賞千金。 欽此!” 聽完劉義真宣讀的聖旨,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這憂愁之人,自然是沈田子,若不是暗殺王鎮惡,自己的指揮權怎能被劉義真剝奪呢,雖然得到封賞,但也僅僅是擢升一級,賞千金而已,但一想到若自己真的殺掉王鎮惡,這胡夏大軍如何抵擋,便不寒而栗起來,眼神閃躲起來。 慌亂之中,忽然發現刺史大人正一臉壞笑的盯著自己,四目相對之下,沈田子從劉義真的眼裡看到了鼓勵和期許。 王鎮惡和傅弘之,這下直接從雜號將軍提升到重號將軍,還封了侯爵,自然欣喜若狂,和身邊的同僚和世家大族的耆老們推杯換盞起來,一時間宴會大廳上洋溢著快活的氣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正烘托得越來越熱烈起來,劉義真見時機成熟,忽然掩麵痛哭起來。 正在興頭上的眾人,忽然有些懵逼,有些喝醉了的還小聲嘀咕道:刺史大人莫不是有什麼疾病吧,怎麼突然掩麵痛哭,難道是身體哪裡不適? 王修見劉義真掩麵伏案痛苦,立刻上前詢問:“刺史大人,今日這等喜事,何故掩麵痛哭啊?” 劉義真卻不搭話,隻是一味的啼哭,大殿之上的眾人,都被劉義真的哭聲打斷了說話,眾人皆看向刺史大人。 等了好一會兒,劉義真逐漸止住啼哭,開口道:“我是傷感,傷感這樣的日子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再有了。” 眾人一臉懵逼,不知道刺史大人何出此言,特別是那些世家大族的耆老們,甚至覺得是這個小毛孩剛剛飲酒過多,說得醉話。 “大人,您喝醉了,隻要我天朝雄獅守衛長安,這關中之地就是百姓們安居樂業的天府之國!大人,您就是給我們帶來好日子的人啊!”說話之人,正是京兆韋氏的族老韋祖思,此人拒絕過後秦姚興的征召,隱居在鄉裡,此次也是多番邀請才請得他出山。 這馬屁功力雖然生疏,但好在真心實意的拍馬屁,劉義真擺了擺手,抽泣道:“關中戰亂頻仍,民生凋敝,我大軍駐紮在關中,雖能守一番平安,但民力有限,奈何供養我大軍資費彌重,我怎能讓百姓來擔負我大軍的一應開支呢?” “大人您真的是愛民如子啊!”韋祖思繼續拍馬屁道,“大人如此愛民,真乃我關中父老之幸事!” 眾人見韋祖思又拍上了馬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唯恐自己不及,便紛紛拿出例如愛民如子,與民同樂之類的溢美之詞,扣在劉義真的頭上。 劉義真那個鬱悶,難道自己這個戲演過了?我這說的核心是大軍缺糧,你們怎麼給理解成愛民如子了。 “諸位抬愛了,我是說,現在關中百姓民生困苦,我大軍軍糧開銷甚重,那啥軍糧開銷大,你們明白?” 見刺史大人說話如此直白,這群世家大族漸漸開始有點懂了。 韋祖思裝糊塗的說道:“大人,後秦橫征暴斂,姚泓府庫充實,難道不夠大軍開支?” 劉義真真想問候一下韋祖思的祖宗,一拱手,對諸位說道:“諸位難道不知道,長安城破之時,姚泓命人焚毀府庫,數十萬石糧草和各類金銀珠寶都化為烏有!” 韋祖思聽完不再說話,各世家大族的族長、耆老們都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見無人搭話,劉義真繼續說道:“諸位,我晉軍剛入長安時,確實驕縱狂妄,但好在沒多久,我就對王長史和沈將軍說,治軍要用重典,言必信,行程必果,賞功罰過,時至今日,你再觀我大軍雄風,那是如何?” “威武雄壯!王者之師!”眾人和稀泥般附和道,可依舊沒人開口提糧草的事情。 劉義真見暗示、明示這麼久,這群王八蛋依舊是油鹽不進,便直接說道:“我大軍駐紮關中日久,我命人統計過軍中糧草,尚不足支撐到夏糧上市,此次宴請,還希望各位世家大族的族長、耆老能捐贈點軍糧,以解我大軍燃眉之急。”
第15章 長安夜未央(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