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炎找來藥草替村民拔了屍毒、驗了心脈。 兩人策馬並行的歸途路上,已是傍晚時分。 “雖然沒能逮到那厲家的眼線,被他給逃了,不過這次多虧陽大人出手幫忙。” 把黑玉戒指連同手掌一起藏入懷中,裝模做樣地摸了摸,隨後取出兩本功法。 看見陽犀玄隨手就把功法、圖冊翻開來看,肖炎便試探地問道: “陽大人對我肖家的真氣武學很感興趣?” 陽犀玄隨口答道:“最近修煉得小有所成,想看看自己練到了什麼境界而已。” “嗬,怎的,怕我搶你東西不成?就在路上隨便看看,回頭就還你。” 說話間,陽犀玄投入一個月的身外道行,將兩本功法抄錄到了虛幻的卷軸之上。 【功法絕學】 【刀槍棍棒-疾風連擊(圓滿)】 【純陽金身伏魔(圓滿+)】 【山嶽步法(已讀)】 【破軍百打(已讀)】 肖炎沒敢繼續追問,改口笑道:“哪有哪有,隻是好奇陽大人武學造詣極高,斬殺妖魔如砍瓜切菜一般行雲流水,怎會為了官府的三兩月錢在金枯寺做遊役?” “要是陽大人願意在碣石城任意一家武館裡當武師教頭,不說一夜之間腰財萬貫、飛黃騰達,一個月三十兩銀子也是得有的。” 這小子莫非是想挖墻腳?陽犀玄古怪地瞪回一眼:“你不也是?放著肖家的三少爺不當,跑來縣衙門當小炎子,給官府官差當狗腿子擦屁股,問那麼多乾什麼。” 肖炎眼睛連眨,兩條胳膊抱在後腦勺上解開發簪,摘出頭發裡的樹葉說道:“哈,我本是想斬妖除魔、替天行道,沒想到這攤渾水早就成了漩渦,把所有人都卷了進去。” “那官府縣衙門明顯靠不住,除魔衛道的事乾不出來一點,沆瀣一氣的爛人倒是越來越多,那知縣老爺要是升官上遷,剩下的人總得找棵大樹好乘涼嘛。” 陽犀玄知道肖炎在說什麼,可是那些年的日子並不好過,他當年給官府做事,一是為了爬得更高方便尋親,二是為了調查異人相關的地方誌記載,尋找禁製秘術的師門傳承。 結果升官完全無望,衙門隻拿自己當臨時工背鍋俠,日子自然也就過得擺了起來。 而且他這異人身份,注定無法和異姓家族混得長久,哪怕拜他肖家族老為義父,最終也很難避開血脈骨肉的傳承問題,光是裝作常人模樣,都要耗費不少心力。 一旦涉及到傳承問題,雙陽異人和陰陽守宮砂的秘密就會暴露。 也就是幾年前中了那紅衫婆婆的幻術,以為可以靠什麼人鬼誌異來破除禁製,實際上他沒有聲張此事,隻是和紅衫婆婆互相“訴苦”的時候提過一回罷了。 所以沒什麼可說的,畢竟她一招重擊直攻要害都沒有手下留情,反手挫骨揚灰也好。 “等鎮魔司的查完了再說吧,你們肖家要想做強做大,不必惦記我這種遊役散人。” 陽犀玄拋回功法,雖然有點饞肖家的銀子,不過賣身義父這種事情他沒有什麼興趣。 “呃,看來小炎子現在幫不上陽大人的忙。”肖炎笑容一僵,差點沒接住功法抄本。 這光頭大漢剛翻了幾遍功法就和自己劃清界線,看來他並不像表麵上的那麼好收買。 陽犀玄也覺得這小子有些蹊蹺,以前他可不會這般熱情巴結,一度對自己避而遠之。 這份尷尬沒有持續太久,兩匹棗紅馬就停在了陰森的樹林外。 “就到這兒吧,有事你再來。” 陽犀玄翻身下馬,把韁繩拋給肖炎,獨自走向樹林深處。 回到寺裡關上大門,如往常一樣生火做飯,臟衣服扔桶裡,再換上一件乾凈的紅褲衩。 盤坐在灶臺口的蒲團上,意念喚出卷軸,將今天的收獲盡快用掉。 “今天又多惹了一群屍魔,希望這兩本功法真的有點用處,能夠補上一點短板。” “雖然屍魔挺怕陽光,不過陰雨連綿的天氣,它們也能離開將軍墓到外麵活動。” “呼,開始修煉吧。”陽犀玄看向身外道行,虛幻的內景仙宮在腦海中再度浮現 【你已經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來研讀“山嶽步法”和“破軍百打”,這兩門功法的站樁呼吸技巧你已背得滾瓜爛熟,今天你終於決定開始修煉】 【你很快發現“山嶽步法”和“破軍百打”都是從兵家作戰陣法裡拆改出來的功法,它們的主要用途是維持陣型,還能在陣型被打亂時給士兵提供短兵相接的作戰思路】 【你決定參考曾經的拆改思路,隻提取自己感興趣的部分,鉆研中花費了三年的時間】 【雖然有點接觸不良,不過你好歹是煉體宗師,修煉基礎類功法武學得心應手,多年苦練積攢下來的經驗讓你觸碰到融會貫通的境界,將功法中蘊藏的技法糅合為自己的風格】 【耗盡身外道行後,你不得不退出修煉狀態,清點著這次修煉的收獲,你漸漸意識到,你正在靠近凡俗武者的瓶頸,那無形的桎梏又找上了你】 【體魄+2,根骨+2,身法+1】 【屬性:體魄20;根骨20;身法5;神識3;靈力3】 陽犀玄睜開眼睛,翻過院墻縱身跳出,沉重的身軀絲毫不顯笨重。 雖然身法隻是增加1點,卻能讓他在規避守宮砂禁製的情況下,變得更加靈活。 在附近尋到一棵枯死的硬鬆樹,他再度施展山嶽步法,頓時有種腳下生根、重心被鎖在原地,逐漸積蓄攻勢的感覺。 “回環踢!”陽犀玄單手拍地,運轉金身伏魔,一腳踹得樹乾迸裂、樹皮橫飛。 這一腳下去,他的皮膚和血肉完全沒有在反震中受到傷害,反而感覺氣血沸騰了起來。 “崩山腳!”他站樁蓄勢,大腿肌肉蓄力圓滿,朝著歪斜的樹乾一腳踏去。 隻聽得喀拉一聲,枯死的硬鬆樹內,連續傳來似要斷裂的爆響。 如此鍛煉了一刻鐘,陽犀玄氣喘籲籲地癱坐在地,也沒能把那棵樹給踢斷。 反倒是一直運轉真氣灌注下盤,騰挪行走,搞得他心生一種即將挨電的不妙預感。 “他奶奶的,這鬆樹可真硬,肯定是樹脂太多、樹心過於柔韌導致的。” “而且,我這豈止是不能尋歡作樂,就連真氣下流也有可能擦槍起火。” “呃,不行了不行了,得趕快沖涼轉移注意力……” 陽犀玄留了三分力翻身爬起,回到院內洗澡吃飯,又換上一條乾凈的褲衩。 心平氣和地躺著大字恢復體力,集中精神看那虛幻的卷軸,才讓躁動的陽氣平息下來。 消化食物,汲取一絲一毫的養分來供養肌肉和氣血,重新適應呼吸的節奏。 不知過了多久,臥房裡油燈逐漸變暗,聽見金枯寺外傳來敲門聲,他才爬起身來。 “誰啊!”睡懶覺被打擾,陽犀玄不免有點惱火。 “陽大人我燕小六啊!您不是睡了吧!十萬火急,速速開門!” 摸了一下袈裟還沒風乾,隻好握著鑌鐵銅杖走了出去。 開門,有些鬥雞眼的遊役燕小六連忙行禮: “老大,有妖女跑到了碣石城裡鬧事,知縣老爺要你趕快過去給她勸走!” “妖女?哪個妖女?”陽犀玄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的胡子,第一時間竟然沒想起來。 燕小六彎腰苦笑:“還能是誰啊,不就是那個遇人不淑的伏媚娘嘛!” “不知誰最近又招惹了她,搞得她親自下山來索要祭品了,再晚些怕是要鬧出事!” 聽見對應的關鍵詞,陽犀玄這才一拍腦門,腦海中勾勒出一個猶抱蜈蚣半遮麵的女人。 那妖女名叫伏媚娘,因為修煉真氣毒功,終日和蛤蟆、蜈蚣、蜘蛛之類的毒物廝混在一起,用來保護她心目中的俏郎君,結果他的夫君看見她和諸多毒物有染,當場嚇得跑路。 伏媚娘因為練功入魔,卻落得遭人拋棄的下場,她因此心生怨恨,索性和她的蜈蚣“兒子”結合成了半人半魔。 不同於那些有地盤和勢力的妖魔,陪伴伏媚娘的隻有各種毒物,她曾經向碣石城索要祭品,向天發誓要殺光城內所有的負心漢,一來二去還真的有人去山裡尋找她的蹤跡。 而找她出手的代價,往往是被她親手灌注毒液,將那些求助者全都變成滿身疙瘩的癩蛤蟆“毒人”。不管那些人是否願意當伏媚娘的丫鬟或仆人,反正他們活不過幾天就要死。 陽犀玄記得,當初碣石城還真給伏媚娘押送過一批負心漢,讓她平息怒火銷聲匿跡。 “她怎麼又冒出來了?我記得之前你們不是擺平她了嗎?” 燕小六懇求道:“老大,這次真不行,她在妙香樓裡喝悶酒,說湊不出一百零八個負心漢,就把樓裡的廚子和食客都變成蛤蟆。” “她來得又快又突然,我們上哪去找那麼多死囚啊?天牢給她掏空了也不夠用啊!” 陽犀玄好奇地問:“那些大家族的就沒什麼動靜嗎?” 燕小六苦笑道:“我看到丁家的去阻止了,啪的一巴掌,被她用毒功放倒一片。” “要是能打得過,誰又願意屈服在那妖女的淫威之下?” 陽犀玄一時無語,不過他對這伏媚娘有印象,覺得她本性不壞,隻是神智近乎瘋魔,平靜的時候不會出手傷人,隻有心魔發作時會殺念大漲,連身邊的小蚯蚓都要扯出來咬死。 “那你怎麼不早說,我都沒有準備合適的衣服,難不成我就穿條褲衩過去啊?” 燕小六已經跪在地上給爺磕頭了:“老大,是那伏媚娘喬裝打扮過來喝酒,等她被一個客人認出來才當場發飆,我們之前都不知道她進城了啊!” “……”陽犀玄對這幫廢物真是無話可說,他們搜刮民脂民膏或許很在行,但是真碰上有些道行的妖魔鬼怪,就隻能這樣到處搖人。 “最近真是不太平。” 嘆了口氣,他去後院取來半乾的袈裟,激發真氣將其烘乾。 感到體力依舊處於充沛狀態,才把金枯寺的門關上,跟著燕小六騎馬進城。 碣石城依舊是那麼繁華,到處都是點著燈籠的彩紙招牌。 每到逢年過節的時候,城裡還會放爆竹,讓陽犀玄一度很反感那種萬家燈火的氛圍。 他是寧願大家每天都在忙著上工乾活,每天都在過著枯燥而重復的機械生活。 原因,無非是不希望內心深處的孤獨感又被喚醒,顯得他獨來獨往,沒有那麼幸福。 ‘可能這就是又怕兄弟過得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怕兄弟騎老虎的常人心態吧?’ 陽犀玄收起雜念,策馬停在妙香樓外。 官府衙役已經把提著腦袋看熱鬧的路人都趕跑了,就等著他過來負責“送客”。 燈籠把袈裟照成了夜店般的紫紅色,這妙香樓內看似亮堂聖潔,實則藏有妖魔敗類。 還未進門,一陣酒食嘔吐物的腥臊惡臭就飄至鼻尖,繡花紅布地毯上滿是汙穢。 陽犀玄微微皺眉,一手握著鑌鐵銅杖、一手拿著一盤檀木念珠走入其中。 “在二樓,那妖女在二樓喝酒呢。” 燕小六在門外探出半個身子,顯然是怕陽犀玄也搞不定,連帶著把他都搭進去。 “知道了。” 陽犀玄鎮定自若地走入妙香樓,見許多人都被毒功麻翻在地,空氣中飄蕩著不斷變幻的煙霧毒瘴,立刻運轉金身伏魔功,由內而外的激發真氣。 見伏媚娘的毒功沒有穿透防禦,他才抬腿朝二樓走去。 期間,有些道行略強的武者還沒昏死過去,發現了闖進來的陽犀玄。 “嘶!衙門竟然把這個淫魔給找過來了,他們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你小聲點,沒準那妖女就是想來放縱一回,官府當然投其所好啦……” “哪個王八蛋故意去惹了她啊,哎喲,我現在渾身骨頭都發酥,屎尿屁都控不住。” 陽犀玄沒有理會這群人,直直地走向那千杯醉不倒的伏媚娘。 十步之距,那半張臉都爛成蛤蟆皮的妖女終於停止倒酒,看向光頭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