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講,鎮撫司的人大張旗鼓過來。 不至於一個清樂穀穀主,不出來看看。 能想到的就是,對方不是不出來,而是沒摸透他們的情況,所以不想出來。 “天子遇刺,鎮撫司京府巡查,若有攔者,殺無赦。” 沈封緩緩拉著馬。 “你!”趙權封臉色蒼白。 這些金箭弩,可都是能對先天之下,造成致命傷害的。 沈封策馬,慢慢進了清樂穀。 身後的金箭弩,盡都對著前方。 寒光閃閃的利箭,在陽光下閃爍著令人心驚的色彩。 這一人一騎,瞬間讓若有鎮撫司的人馬,都是心中輕震。 沈大人,還是猛啊。 雖說他們今天,並不認為這清樂穀進不去。 可是,怎麼進去,又能在什麼樣的條件下進去。 則是不一樣。 “沈兄……這氣魄和這份鎮定沒得說的。”劉二心裡感慨。 進去不難。 可是,進去之前,還能讓對方說出了一句,你憑什麼。 這就不一樣了。 完完全全,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在把頭伸過來了。 別說朝臣。 就算是天子聽了。 怕是都想給這破穀抄了。 “沈兄,卻是有他自己的方式,不急不緩,可是,總能找到機會。”程田拉著馬,神色嘆息。 他作為鎮守鎮撫司的先天高手。 今天出城,同樣是第一次跟著沈封辦案。 雖然,對於沈封,已經非常耳聞。 細節取魔頭,智鬥監察司,雲水樓大戰監察使,在到巧解馬車局,都是聽說的。 可是,並沒有完全看到,沈封到底是怎麼做的。 但,在今天他知道了。 足夠的細心,不急不緩,不會冒失。 就算是,在知道自己是有足夠優勢的情況下,仍舊不會急躁。 而且,時間還沒有怎麼浪費。 “若是我,上去就給他桌子掀了。”許重鐵瞪著眼睛。 許重金一巴掌打在他腦袋上。 “閉嘴吧你,如果是你,現在什麼破局麵都不知道,好好看好好學。” 沈封這會兒,想到了一個問題。 就是有些人,在一個地方久了,或者把一樣東西用久了。 就會以為,這東西就真的是屬於自己的。 當然。 江湖就是這樣。 你不殺人,不做別的事,不奸淫擄掠,那誰管你一群人,在這裡野炊還是乾啥。 “你覺得我憑什麼。”沈封側過頭,輕聲道:“我也想問問你,你又憑什麼。” 趙權封臉色一變。 他已經很久沒碰到,有人對他那麼囂張了。 多少人,為了尋求一副鎮痛的藥方,來求他。 又有多少人,生怕得罪了他,而以後沒辦法在清樂穀取藥,從而對他低聲下氣。 不少達官貴人,都對他客客氣氣的。 可是,沒想到這鎮撫司名不經傳的一個昭衛,竟然在他麵前如此囂張。 他已經想清楚了。 以後,絕對不會讓此人,有機會在清樂穀拿到藥。 他哪裡知道,沈封已經連他們不傳的神元針法都會了。 “派這麼個話都說不了幾句的人出來。也不知道這清樂穀,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重銀,寫案述。”沈封揮了揮手。 “清樂穀,查天子遇刺之案時,倒行逆施,謀逆大罪,皆有為證,此為大不敬,大無畏,不可赦之罪,嚴查嚴懲。” “此卷封送鎮撫司,審揍上報,六扇門,文政院,武政院,鎮撫司,巡防司,禁衛司,皆一式六份,報送三院六司。” 許重銀神色一震,迅速上來。 這跟著沈大人出來,辦的案子,那叫一個比一個大。 那叫一個比一個可怕。 真追究下去,怕是這人要沒命了。 和這人相關的各種問題,審奏上報是一回事,但這種大案,走的,還是他們鎮撫司。 趙權封臉色蒼白,嚇得顫聲道:“你,你,你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沈封搖了搖頭。 還什麼意思。 解釋了一大堆,伱又給我冷嘲熱諷。 那我乾脆不說好了。 審揍上報,隻是走個流程罷了。 意思就是,鎮撫司要查了。 “這位大人,我清樂穀並沒有什麼不能見的,大人奉命,有巡查之責,我們作為大乾子民,自然責無旁貸。封兒,還不給大人賠不是,你那話是能隨便說的嗎,這天子遇刺,京府巡查破案,我們自然是要配合。” 沈封抬頭看了過去。 隻見行來一中年男子,身著灰色長袍,麵向儒和,四十多歲,神色萎靡,迎來之間略顯疲態。 “穀主!” “師傅!” 旁邊的人,同樣是快速讓出了位置。 這老家夥,自己不出來,還得先安排個插渾打科的。 然後發現情況不好收拾,才出來做和事佬。 “這位大人,在下嚴城,清樂穀穀主,見過大人。”嚴城走了過來,拱了拱手。 沈封點了點頭。 “嚴掌門好。” “我徒兒言語有失,大人莫怪,他常在穀中,年幼不諳世事,方才並非是有意沖撞。” 嚴城自然對於眼前這位鎮撫司昭司,有所了解。 最近乾京幾件大事,哪件沒有對方的身影。 但也正是因此,所以才要更加小心。 “嚴穀主說笑了。”沈封搖了搖頭,輕聲道:“令徒對在下並無沖撞,他沖撞的是誰,想來嚴穀主是明白的。” 這麼多人看著。 你這沖撞的是我嗎? 嚴城心裡一沉。 權封剛才還是大意了。 這鎮撫司的人,至始至終,有理有據,慢條斯理,反而是他們這裡,過於急躁。 卻是沒有處理好。 讓對方抓到了把柄。 而且,還是一個非常嚴峻的把柄。 “此事也是在下教導不嚴,如今天子遇刺,大人作為鎮撫司之人,固有巡查之責,在如此節骨眼,我清樂穀自當配合,方才也是在下休憩,沒能第一時間出來迎接,是在下誤了大人的事。”嚴城拱了拱手,開口道:“大人,此責在下便一並擔了。” 作為乾京有名的一派之主,如此禮儀有佳,在許多老百姓看來,同樣非常給麵子了。 一些人,肯定也都是會覺得算了算了,都是小事情,說錯話了之類。 但沈封卻很清楚,真出事情了,任何風險,出了問題,都不會有人替你承擔。 他上輩子做的就是土木建築的承擔責任人,所以清楚風險二字,可沒那麼簡單。 該是自己的就要盯緊,不是自己的不要亂攬。 “嚴掌門說笑了,凡事講究追根,我也不敢胡亂做主,隻是把我看到的如實上報,該怎麼做,便不是我的問題了。”沈封搖了搖頭。 嚴城心裡再次一沉。 雖說不至於一句話,就真的帶來什麼滅頂之災。 可是,麻煩肯定還是會有的。 眼前此人,年紀輕輕,行事說話,卻是如此滴水不漏。 “嚴掌門,我們現在可以入穀了嗎。”沈封開口問道。 當務之急,還是陰陽草和舒心草。 可以先從舒心草下手。 一旦坐實,他們下毒害人,那麼罪名下來,鎮撫司自然可以對清樂穀進行查徹。 當然,沈封同樣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 就是為什麼清樂穀,要給來看病的老百姓加舒心草。 其他藥方不能止痛? 把人毒死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嚴城眼神深處一閃。 “當然,諸位這邊請。” “程巡檢,你帶幾個人留著,我和劉大哥還有許氏三兄弟還有五位兄弟進去。”沈封輕聲說道。 雖然知道一些情況。 可是還是要多加小心。 程田右手一揮,若有鎮撫司緹騎立馬配合在門口堵住。 嚴城見了對方安排,心中凜然。 難怪監察司,還有工院的人,都栽在他手裡。 就算是其他人在裡麵出現什麼問題,外麵的程田,同樣可以馬上做出應對。 當然,他嚴城肯定不會做,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的舉動。 隻是,嚴城此刻心中,還是有幾分沉重。 昨天晚上,會玄陰之氣的高手進入穀中,將他傷了不說,還從後門輕鬆離開。 那後門雖有毒瘴。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 對方,竟是如履平地離去。 “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誰。”嚴城心裡陰沉。 最大的懷疑,毫無疑問,肯定就是監察司了。 “監察司的可能性,確實最大。” “但那人在天機盒並沒有得手的情況下離去,這卻又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書閣之中,並沒有丟失什麼,唯獨神農卷。” 作夜之事,他心有陰霾。 而眼下,鎮撫司上門,更讓他心思沉重。 所以才讓趙權封在前麵和對方周旋看看。 看鎮撫司,具體是來做什麼的。 可沒想到,鎮撫司非常得體有禮,反而是權封,疏忽大意,留下了口患。 門口,一隊女子,此刻同樣神色詫異。其中一人,藍裙飄帶,臉罩輕紗,似乎從身材上看不出驚艷,隻是仍可見氣質。 楚清綾收回目光。 “鎮撫司有皇命在身,反而不急不緩,步步為營,這清樂穀的親傳弟子,從頭到尾盡顯傲慢,倒是給自己帶來了麻煩。” “正常來說,清樂穀不可能不知道鎮撫司具體情況,為何讓一個親傳弟子出來迎接?” “這嚴穀主後麵這麼快出來,看來是一直都在旁邊看著,也就是說,對方其實是故意讓後輩出來接待,自己在旁邊觀察情況。” “為何清樂穀如此小心?” 楚清綾神色沉思,望著自己手上的草藥。 可能真的和這藥有關係。 她本就心思玲瓏剔透,而此藥是她家人所用。若是真的這藥有問題,卻是更加不能大意。 沿正大門入穀,除了空地,同樣是一處穀口,清幽怡人。 入口狹隘。 馬,卻是一點兒作用都發揮不出來。 正大門易守難攻,另外毒瘴穀口劇毒。 進可攻退可守。 兩條路都可以跑。 “這穀中環境卻是不錯。”沈封打量了兩下。 前麵有大門,中間是毫無遮蓋的空地,這兒還有穀口,外麵的入侵者隻要進來,在空地處就是一覽無遺。 “謝大人誇贊,此處當年也是我們師兄弟,覺得環境好,所以索性再次立派行醫,以度世人之苦。” “恩,好誌向,你們師兄弟,我卻也是知道的。”沈封笑著將關係進一步拉攏。 嚴照這色鬼他肯定記得啊。 那天玥兒姑娘身體如此弱態,治病前提就是要和陸玥兒發生點什麼,雖然陸玥兒沒有明說,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而且嚴照這人,經常到處尋花問柳,也是眾所周知的。 但這嚴照那天,想來也是知道監察司對通州禦史下手的事情。 這嚴照去找陸玥兒,是個偶然。 在知道陸玥兒中了玄陰之氣後,那嚴照看似提條件。 其實,肯定也是要明白,陸玥兒具體身份的,甚至,弄清楚陸玥兒到底手上有沒有天機盒。 所以這也是必然。 沈封現在更好奇的,是清樂穀身後站著的,宮中另外一人是誰。 為何能對監察司的情況,如此了如指掌,從而給清樂穀傳消息。 禁衛,鎮撫,巡防,監察,丹庭,觀獸,以目前來看,似乎都有可能。 當然,也可能是其他權勢人物。 嚴城眼神一閃,跟著一笑。 “大人卻也算熟人了,畢竟我師弟死的那天,大人剛好也在的。” “嚴照之死,還是要節哀。”沈封嘆了口氣。 “那天我卻也是感到可惜,我在和一樓內女子下棋,你師弟卻慘死在那。” 嚴城心裡冷哼一聲。 什麼樓內女子。 那就是禍水罷了。 我師弟也是被那女子害死的。 從溫子魚那給出來的消息,說是什麼下了棋,那姑娘後來身體不適去休息。 嚴照之死,走火入魔,和別人無關。 他可不信。 誰都可以無關,那女子卻是怎麼都是有關。 “我師弟,也是可惜了,他一身醫術,針法聞名於大乾,卻是就此沉寂。” “哦?”沈封神色詫異,他當然知道嚴照最出名的,就是不傳針法。 隻是沒想到,這位穀主也不會。 “嚴掌門難道不會那針法?” “我與我師弟所學,並不相同,在下並不會那等針法。”嚴城搖了搖頭。 沈封來時倒是聽說。 這人主藥方,嚴照主針法。 師兄弟兩個人,學的東西竟不一樣。 下一刻,閣樓出現在麵前,四麵環繞,可謂清幽怡人。 “嚴掌門可知,昨天穀中為何械鬥?” “宵小賊人渾水摸魚罷了,誰知道惦記我穀中什麼。”嚴城搖了搖頭,笑著道:“不過,那宵小,已經被我們打了一頓趕跑了。” 沈封沉默了。 好一個,打了一頓,把他趕跑。 我竟然不知道,我被你打了一頓。 “此事我們既然知道,肯定是要過來看看的,萬一有什麼遺漏,比如刺客刺殺天子藏起來……” “那是自然,在下明白。” 沈封繼續笑著道:“那嚴掌門,不介意我們到處看看吧,如果有什麼不好給人看的,可以先說,我們會注意的。我們也隻是例行檢查,不然萬一出了岔子,我們也擔待不起。” “大人說笑了,我們這裡都可以看得,別說是藏個刺客了,就算是藏個貓都難。”嚴城搖了搖頭。 “大家都隨便看看,嚴穀主說沒問題,應該也沒多大問題,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大家就說。” 身後的鎮撫司昭衛,這才開始分開,朝著各處開始搜索。 他們在過來之後,已經從沈大人那裡,得了消息,是要找一種藥丸子。 沈封目光毫不掩飾,看向旁邊一棟華麗閣樓。 這正是昨天晚上那個女子,住的地方。 不過,現在看來,已經人去樓空了。 “這是平常有友人過來,我們招待用的。”嚴照笑著說道。 確實也是招待友人專用。 嚴韻身份,自然不能讓別人知道。 “原來如此。”沈封點了點頭。 穀中四麵,種植不少藥草。 隻是種植在外麵的,也不算什麼稀罕物了。 外麵的,誰都能見到。 昨天那水潭邊的,怕才是正主。 沈封順著青石板繼續往前,則是有一處木質雙麵小門攔住,朱紅鎖,內裡是個清靜院落。 “這裡可以進去?”沈封輕聲道。 “自是可以,大人隨便看。”嚴城點了點頭。 這是穀中禁地,也是清樂穀培育獨特藥草的地方,還有他練功的地方,不過,鎮撫司進來,自然不會放過,所以他並不意外。 沈封很快,進到院中,來到昨天晚上的那個水潭旁。 那叫一個乾乾凈凈。 動作可真夠快的。 昨晚有人進入閣樓中,那神農卷上麵,可是清楚明白寫著,舒心草的來歷。 對方能小心謹慎,不無道理。 “嚴掌門在這清樂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有一些年頭了吧。” “快二十年了,我們兄弟倆以前早年流離失所,曾因災荒逃難南下,路遇高人救助,偶學醫術,後來覺得此地不錯,便在此建立基業。” 這經歷比我還牛逼。 “那也算是幸運,聽說你草藥配方一流,這麼看,你和你師弟,算是專攻兩個不同了。”沈封點了點頭。 這種話可信,也可不全信。 隻是,江湖那麼大,這種事,真去追根究底也難。 那什麼曹幫碼頭,天天不都有被人追殺的,在那隱姓埋名搬麻袋。 這江湖中,哪天遇到的沒準都是隱姓埋名的高手。 沈封目光仿佛隨意一落,落在旁邊一棟黑屋子裡。 “這又是什麼地方?” 黑乎乎的屋子,似乎不是很引人注目。 可是,沈封卻是清楚。 昨天這屋子裡,有不小的動靜。 “這養些看門護院的東西罷了。” “怎麼,不能看嗎?”沈封笑著問道。 “都是一些畜牲玩意兒。”嚴城搖了搖頭。 “當然是可以看的。” 對外人來講,清樂穀,平常也需要一些看門護院的。 所以,就算是養了一些玩意兒,那麼也沒什麼問題。 沈封點了點頭。 我要找的就是你這些玩意兒。 畢竟沒有什麼,比它們鼻子還靈了。 特別是經常讓他們聞一種東西,更加會形成記憶。 要是找不到這些玩意兒,他今天還真可能功虧一簣。
第24章 我們把他趕走了(1 / 1)